司徒杰上班去了。孙建军一个人在这间半地下室的宿舍里来回踱步。他十分懊恼——因为,经过第一次的被敲诈后,傅顺变得不那么好就范了。打款的时间已经推迟了两次,傅顺就是按兵不动。孙建军遇到了一个两难的难题:如果把照片直接寄给纪委,傅顺嫖娼的事情肯定败露,他的处长一定会被拿掉,说不定还会被开除党籍甚至丢掉工作。可是,这是个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让傅顺曝光不是自己的目的,搞到钱才是自己的目的。如果他的威胁不兑现,心里着实是憋屈——不给钱,还平安无事,也太便宜他了!
严瑾那边也没有消息,留下的电话号码一直没有反应。对于傅顺,他还敢憋着腔调和他对话。但对于严瑾,他却不敢打电话。一来是他们太熟;二来,他心里一直对严瑾很忌惮。那天在西餐厅,如果不是酒壮怂人胆,打死他也说不出那几句张狂的话来。他被王可可一拳打醒,知道了自己的处境,立马就打蔫没有了那股张狂劲。不过事后,他为自己在大庭广众下,尤其是在司徒杰面前的丢脸,感到愤懑。他不是个容易忘记疼痛的人,尤其是受到了侮辱,唯有报复才能平复自己所受到的伤害。他借助自己和严瑾同居时攒下的照片,通过网络下载,将严瑾的图像PS了五张艳照。一是恶心恶心严瑾,二是还可以从严瑾手里再弄到一点银子花花!他自以为掌握了严瑾的心理,一个没有结过婚的女人断不敢将自己的裸照示人的!他在心里琢磨了几天,想着怎样加把火,好让傅顺和严瑾就范。
孙建军出门,到报亭买了一份《环球时报》和一份《京华时报》。回到地下室,他躺在床上,开始翻阅《环球时报》,他比较关心南海和台湾问题。美国的航母编队又到了南海;中国突破了第一岛链;蔡英文打死也不承认“九二共识”。他边看边在心里骂道:承不承认“九二共识”有个屁的差别,都是在搞“台独”!马英九和蔡英文,都他妈是“台独”分子,只不过一个是“隐性台独”,一个是“显性台独”,说不定马英九继续搞下去,台湾分离得还要快一些!口舌之争,秀才误国!但愿习大大别听那些所谓的专家之谈,重拳出击,尽快解决台湾问题,青史留名!
看完《环球时报》,他又拿起《京华时报》,发现尽是一些车祸、落水、跳楼的社会新闻。他觉得无聊,将报纸扔到一边。躺了一会,他忽然想起了买报纸的目的。赶紧起身,找出昨天买好的胶水和剪刀。按照他草拟的一封信,开始在报纸上找字。他给傅顺写了一封恐吓信。为了避免字迹暴露自己,也为了避免留下自己的指印,他戴上手套,将从报纸上剪好的一个个字块,细心地粘贴在一张A4打印纸上。
孙建军打开手机上的导航APP,将傅顺家的地址输入,在周边查找到两所离得比较近的小学。下午三点,孙建军换上一件带有风帽的夹克,来到学校门口。他在校门口一个小巷口选好一个位置。这里视线比较开阔,一眼可以看到校门口两边来来往往的车辆和放学后的孩子。孙建军拿出手机玩着“水果消消乐”的游戏,一边关注着接孩子的车辆。
放学的孩子们走光了,孙建军也没有看到他已经熟记在心的那辆别克车。
孙建军担心是自己注意力不够集中,错过了目的车辆。接连两天,他都在这所学校门口蹲守,仍然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车辆。
第三天,他换了一家学校。终于,他看到于萍驾驶着一辆别克车来到学校接馨馨。等于萍停好车。孙建军将风帽拉起,戴上墨镜,与于萍相隔十来米,跟随在于萍身后。
学校的大门缓缓打开,孩子们排着队,按照年纪班次,在班主任老师的引导下,依次排队,走出校门。孙建军紧张地盯着于萍的动静。终于,馨馨离开队列,来到于萍身边。于萍搂着馨馨的脖子,微微低着头,专心地问询馨馨在学校的表现以及老师留下的作业。
于萍将馨馨接回家,给馨馨吃了几块饼干,就催促馨馨赶紧做作业。自己倒厨房去准备晚饭。
馨馨哼唱着今天新学的歌曲,把书包放到书桌上,一本本地掏出书包里的课本和作业本。随着书本被带出一个黄色的牛皮纸信封。馨馨觉得奇怪,她拿起信封看到上面写着爸爸的名字。她朝厨房喊道:“妈妈,快来!”
于萍以为是馨馨遇到了难题,没有动身,而是回答说:“自己好好思考一下!不要动不动就找妈妈!”
馨馨说:“我书包里有一封爸爸的信!”
于萍奇怪地来到馨馨身边,果不其然,真是一封封好了口的黄色牛皮纸信封!信封上写着“傅顺先生亲启”。于萍觉得莫名其妙,于是问馨馨:“馨馨,是不是你们老师交给你的?”
馨馨说:“没有啊!老师没有给我信啊!”
于萍自言自语地说:“怪事!你爸爸的信怎么会在你的书包里?”
于萍欲撕开信封,想了想,停住了手。她对馨馨说:“没事,你赶紧写作业吧!这是爸爸的信,等爸爸下班了回家再看!”
馨馨答应一声,开始做作业。
晚上,傅顺下班回家。进门在门厅里还没有换好拖鞋,馨馨就跑过来对他说:“爸爸,我书包里有你一封信!”
傅顺随口问道:“馨馨的书包里,怎么会有爸爸的信啊?”
于萍跟在馨馨的后面,说:“就是有你一封信,你赶紧看看,是谁写的?”
傅顺笑着说:“你拆开看看不就得了!馨馨书包里的信,总不是他们老师写的!肯定又是《告家长一封信》!”
于萍没有笑。她说:“我看不像!你快看看吧!”
傅顺换好拖鞋,坐到沙发上,接过于萍递过来的信封,说:“好,我来看看!”傅顺撕开信封,抽出里面被折了三道的一张A4打印纸,展开。只见纸上用从报纸上剪下来的方块字,粘贴成了一封信。方块字颜色深浅不一,大小各异,粘贴得也不甚齐整,却透着一种怪异和恐怖的气息。馨馨挤在爸爸身边,也想来看看是封什么信件。傅顺还没来得及看,见馨馨在身边,赶紧将信纸折起,对馨馨说:“馨馨,你做作业去!”
馨馨撅着嘴说:“我都做完了!”
傅顺说:“那你看书去!”
馨馨知道是爸爸不让她看信,就悻悻然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傅顺这才有些胆颤地打开信纸,仔细阅看。只见信纸上写着:
“傅处:不要以为我们没有办法对付你!你躲得过一时,还能躲得过一世吗?如想家人平安,赶紧地按照我们说的办!给你最后三天!过时不候!后果自负!”
傅顺觉得心惊肉跳,脸色大变。
于萍正在往餐桌上端菜,见到傅顺神色有异,问道:“什么信啊?看把你紧张的!”
傅顺说:“没事没事!”他本不想让于萍看到信件的内容,可是急忙间,却找不到糊弄于萍的理由。
于萍走过来,想从傅顺手中拿过信纸。傅顺条件反射地躲着于萍的手。于萍奇怪地问道:“干嘛?什么内容嘛?躲躲闪闪的,见不得人呀?”
傅顺无力地说:“你还是不要看了吧!”
傅顺越这么说,于萍的好奇心越重。于萍一把抢过信纸,说:“还是哪个小妖精给你的求爱信不成?!”
于萍看完信,信纸无声地从她的两手间滑落——她被吓到了!
傅顺捡起掉在地板上的信纸,说:“我说让你不要看嘛!”
于萍喊道:“傅顺,你有干什么了?让别人追到家里来了?”
傅顺委屈地说:“我啥也没干呀!这是有人在敲诈我!”
馨馨听到妈妈的喊声,打开门从屋里出来。
于萍哭泣起来。她说:“你到底怎么惹到他们了?人家都开始跟踪我和馨馨了!赶紧报警,赶紧报警啊!”
馨馨不知何时,见妈妈哭泣,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傅顺对于萍说:“于萍,不要哭了!你先让馨馨吃饭,等她睡觉了,我慢慢跟你说嘛!”
等馨馨睡下了,家里收拾停当。傅顺开始对于萍坦白了最近收到照片,被人威胁要报告纪委的事情。不过,他有意隐瞒了被敲诈的真实金额,只说是十万元。
说完,傅顺说:“因为这点事,天天提心吊胆,我不如辞职拉倒!”
于萍着急地阻止道:“胡说八道!好不容易干到处长这个位置,干嘛要辞职?你对得起你父亲?我老爸也被关在里面,听说你当了处长,心情都好了许多!你这要是辞职了,负面影响也太大了!不就十万吗?我来给你!”
“你手里哪还有钱?”
“我妈妈最近给我了一点钱,先给你救急!以后,你再给我挣回来不就是了?!”
傅顺感动地将于萍紧紧地抱在怀里。
于萍又嘱咐道:“你给钱时,可得说好了,如果他们再纠缠,我们就报警!”
傅顺唯唯答应。
于萍又说:“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你不要掉以轻心,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
司徒杰晚上下班回到房间,见孙建军躺在床上,耳朵里塞着耳塞在听歌。她放下手中的提包,不满地说:“你不是说出去找工作的吗?怎么样了啊?”
孙建军喜形于色地说:“放心吧!很快就有钱啦!”
司徒杰问:“你找到工作啦?”
孙建军说:“我今天见了个朋友,找了一条好门道。你就放心吧!很快就会有好消息的!”
孙建军将剪贴好的恐吓信顺利地插进馨馨的书包后,心情既紧张又愉悦。他读大学时,曾有一门功课,平时缺课比较多,考试之前,只看了一晚上的教科书,居然刚好考了六十分而没有挂科!他今天的心情就类似于当年考试侥幸过关时的心情。
司徒杰又问:“你怎么不做饭呀?”
孙建军说:“做什么饭呀?今天不做饭,我带你去吃烤鱼!”
两人吃饭时,司徒杰说:“今天所里开了会,今后招人必须是全国重点本科以上学历。现在还不是本科学历的,必须尽快取得本科学历。我们所里,算上我,也只有三个专科学历。我看呀,严瑾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想要开除我,又不好意思直接说,所以才想出这么一出。”
“那天晚上在西餐厅,她看到你了吗?”
“不可能!我看到你过去,本来想去拉你,却一眼就看到了严瑾,我赶紧就离开了!她不可能看到我!”
“她也不应该知道我们俩在一起吧?”
“有一回,你给我发语音,我不小心打开了。黄敏敏在旁边问我是谁?我顺口说是小孙。她问是不是孙建军。我改口说是我同学。她当时没说什么,但我看她的表情,感觉她不相信。我就怕她多嘴,给严瑾说了什么!”
“嗨,有啥了不起!大不了辞职。你就在家呆着,我来养你!”孙建军满不在乎地说。
司徒杰听了,兴奋地端起啤酒杯,说:“孙建军,我跟你在一起,头一次听你说出这么仗义的话!来,干了!”
孙建军虽然嘴上说得豪气干云,但心里还是有点打鼓——万一,傅顺还是不肯上钩,那怎么办呢?怎么办?那就不要怪我孙某人不讲道义了,照片立马寄到纪委去!如果傅顺坚持说照片是假的怎么办?怎么办?我还要把他嫖娼被抓,关在哪一个拘留所的事情都给他说出来!不仅检举傅顺,还要扯上严瑾!我就不信闹不出一点浪花出来!孙建军在心里自问自答。
司徒杰见孙建军喝完酒发怔,喊了一声:“建军,干嘛呢?发什么癔症啊?梦游呢你?”
孙建军回过神来,说:“哦,我想起一件事来!所里那个煤城的案子进展怎么样了?”
司徒杰说:“我听黄敏敏叨咕过几句,好像说煤城的市委书记被抓了,永成公司脱不了干系,案子很快就有进展!”
第二天早上,孙建军还没有起床。他一个人躺在床上,正在玩着手机上的游戏。忽然,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当时,他打了一个高分,心情不错,于是顺手接了起来。
孙建军只“喂”了一声,听筒里就传来一个似曾熟悉的声音说:“孙建军,你他妈想躲着我是吧?差我的钱你什么时候还我呀?你还真要老子到法院告你呀?”
孙建军听了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心情一下子就跌到了谷底——原来,打电话的人是强子。也不知道强子用了什么办法,他换了新号,居然还是被他找到!
孙建军赶紧说:“你打错了!”直接挂了电话。
这一天孙建军的手机基本上就没有停过。隔几分钟就会有电话进来。他拉黑了一个又一个号码,但总有新的号码进来。最后逼得他关机了!因为强子电话的骚扰,孙建军的心情坏到了极点。
傅顺在于萍的支持下,主动给傅顺留下的号码打了一个电话。傅顺留下的号码是在网上花高价买的,专号专用。傅顺将自己的手机关掉不到半小时,这个用于接听傅顺电话的手机就响了。真把孙建军吓了一跳。
傅顺拿着手机,稳了稳神,捏着嗓音问道:“傅处,你好!”
傅顺有气无力地质问道:“你们也太卑鄙了!为什么威胁我的家人?”
孙建军说:“傅处呀,你也要理解我们呀!你不配合,这么些天不理睬我们,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呀!如果你好好配合,我们何至于此呀?!”
傅顺说:“你们三番五次地要钱,让我怎么配合?”
孙建军故作惊讶地问道:“怎么会三番五次?我们是守信誉讲道理的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只要你答应我们的要求,我们绝对保证你和你家人的安全!从今往后,我们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傅顺问:“你们也要说个合理的价格嘛!我们两口子都是赚工资的,房贷还没有还清,哪里会有那么多钱?”
听到傅顺松口,孙建军心里乐开了花。他强压住内心的狂喜,问道:“那你说,你到底能出多少钱?”
“二十万!”
“傅处,我们也是一大家子人,二十万肯定不够!”
“我不管,我只有二十万!”
“四十万!一分不能少!”
“不行!我只有二十万!”
“傅处,你要是这么个态度,我们就没办法合作了!”
“这样吧,我再加五万!如果不行,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
孙建军有过第一次的经验,怎么可能相信傅顺的这种话!
孙建军强硬地说:“三十万,再也不能少了!如果不同意,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两人你来我往,最后以二十八万成交。
第二次,有惊无险地敲诈成功,让孙建军有点忘乎所以。他开始着手实施对严瑾的敲诈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