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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活下去的理由

2017-02-28发布 3019字

湖边的小船荡漾,青山在两岸逐渐远走消逝,呈现的却又是一派新意的景色,不大一样,又不尽相同,每个人的人生不也都是这样吗?跟每一座山峰一样,一样的重复,一样的经历与抉择,只是那点不同都可能被扼杀,被遗忘。锁梦出了船舱,走向负手而立在船头的逸伦,看着他断臂的身影竟感觉到那般凄凉,不自觉的从腰间取下箬竹的玉竹,音起,凄婉哀伤,是《枉毓》,梓木与箬竹爱情的终曲。

船划过水的叮铃,让这悲哀的曲子增添了清脆,却掩盖不住它的哀伤,让人倍感惆怅,逸伦嘴角抹过一丝微笑,却落下了悲伤的眼泪,泪水中夹杂着与嫩寒坎坷动荡的情景,一路漂流,两颗心紧紧挣扎,最终还是劳燕分飞,两端离守,仿佛所做的努力都是徒劳,增添了他们不屈的笑柄。音停韵止,和着泛动的水声,逸伦长吁一声:“什么曲子?竟然似曾相识一般。”

青山依旧,绿水蜿蜒,锁梦又从箬竹的影子里出来,恢复了原状,很不忍心,想起了箬竹为了梓木所做的一切:“这首曲子是你爹为你娘作的,你自然熟悉。”

幽锁梦的话语无疑给赵逸伦定了心,回头,迷茫的眼神,问向锁梦:“那刚刚是箬竹在吹奏吗?她在思念我?锁梦,你又知道他们多少?”

面对着逸伦的迷茫,锁梦摇头,却是另一种坦然,微笑着:“有时候,会莫名的对梓木思念,对你挂念,但是唯独没有你爹和你娘一起的画面,我知道是箬竹在我体内的影响,她只想保留那份纯真的牵挂,而不想再想起那些或喜或伤的回忆吧!”

逸伦苦笑,怜惜的盯着锁梦,仿佛看到了箬竹一般,也不管是否冒犯,脱口而出:“锁梦,我能抱抱你吗?我想跟我娘说会话。”

锁梦也不拒绝,而是朝他微笑的点头,一种莫名的伤感从眼神中流露出来。

漂浮的船只平稳,逸伦挪动脚步,八尺高的他站在了锁梦面前,锁梦伸开双手紧紧的搂住了逸伦的腰,这才,单臂的他紧紧的抱住了幽锁梦,滚烫的泪水滴落在锁梦纯紫色的衣裳上,逸伦颤抖的声音:“箬竹?”

湖面倒映她俩的样子,是箬竹,犹豫许久,逸伦泪滴落在那竹绿色的衣裳上,轻声在她耳边唤了一声娘。

箬竹像感应到什么似的,以致于锁梦抱得更紧了。

逸伦含泪灿烂的笑着:“娘,其实我没有你和爹那么伟大,也不配拥有这颗博爱之心,我只是不想看着身边的亲人一个个离我而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更不想要有保护不了心爱之人的无助,难道这颗心带给我的就只有这些吗?我好迷茫,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许久许久,逸伦就这样沉默着在锁梦小小的肩头啜泣,竟无语凝咽。

锁梦扶开他,用手擦干他脸上的泪水:“箬竹,她有告诉你怎么做吗?”

逸伦摇头,转身,望着平静的湖面:“其实,当我们手上的筹码由少变多时,所有人的心理都产生了变化,很多人就这样无辜的失去生命中最亲最爱的人,要么被万念俱灰消磨斗志,要么被仇恨出卖灵魂,幸运的是我们是前者,但是如果我们走不出来,这场赌局我们便输定了。”

锁梦苦笑,说分析的很对:“大路展开在每个人的面前,不是你走完她,就是它抛弃你。当我们的眼前只剩下一座山要翻越时,却发现我们其实没有那么伟大,为什么一定要想着未来呢?好好的和身边的人珍惜互爱,一分一秒都行的,于是我们便忘记了为了什么而出发,这是我们每一个人的私心,而你,没有。”

听锁梦说完,逸伦无奈:“我是没有这份私心,可是,和藏王打完那场赌后呢?输了,或许所有的人都白白牺牲了,可那对我们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若赢了呢?活着的人该怎么办?又岂不是残忍至极?”

锁梦苦笑:“那就为活下去找一个理由呗!为什么这么大的赌局我们都赌得了,而自己的人生却赌不了呢?这么好的蓝天与白云,并不是为了某一个人而存在的。”

见锁梦这么豁达与洒脱,不由得心生佩服,笑道:“我不得不说,你是一个非常坚韧的女子。”

锁梦哦了一声,说多谢夸奖,语罢,逸伦又沮丧起来:“你爱憎分明,能盾时光之利,自是常人无法盼及的,可惜了,嫩寒不及你一半。”

此话一出,锁梦也心伤起来,想到嫩寒处于两个极端的世界,不由得懊悔,问道:“只会恨的嫩寒与只会爱的嫩寒,你都会爱吗?”

逸伦笑了,点头:“我也一直在想,我为什么会爱上一个只会恨的女子?当她只会爱的时候,我才发现我不是博爱之心泛滥想要感化她,而是已经不由自主的爱上了她,有时候爱是不需要理由的。”

锁梦很是高兴,右手抓住她的左臂,笑道:“昨晚,在皇宫的屋顶,嫩寒对我说,她心中有一个地方,只想对你一个人说。”

兜罗绵山庄从逸伦口中脱口说出。

锁梦重重的点头:“虽然她找不到原因为什么只想对你一个人说,但是你应该明白兜罗绵山庄是她的期待与梦想,所以我也希望你有你的选择。”说罢,进了船舱,剩下逸伦美好的畅想浮现表情之上,幽幽两岸,翩翩孤舟,消逝在碧波泛起的涟漪之上……

白云苍狗,世事无常。

春来,梅呈人艳,柳破金芽,海棠红媚,兰瑞跨芳,梨梢月浸,桃浪风斜,树头蜂抱花须,香径婕迷林下,一庭新色,遍地繁华。

墨云山,小酒坊。

欢声笑语一片,是墨梓蠡、赵逸伦和杜纯鱼三兄弟举盏言欢。“大哥、二哥,小弟酿的酒可醇?”纯鱼自豪的话语。

墨梓蠡一杯酒下肚,豪放非常:“鱼兄,别的天赋你是没有,这酿酒的天赋可是无人能敌,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喝一辈子。”

纯鱼呃了一声,醉眼朦胧:“那是,你小子从小喝我家酿的酒长大,还敢不奉承我几句么?”

墨梓蠡手搭在纯鱼肩膀上,呵呵笑道:“来,兄弟,干杯。”

纯鱼碰了一下杯子,一杯酒下肚,又斟了一杯,起身,醉醺醺的搭在逸伦肩上:“来,二哥,你从小品佳酿无数,你说小弟这酒酿的可好?”

逸伦碰了一下纯鱼的杯子,酒下肚:“正如大哥所言,如此佳酿,也只有你杜纯鱼能酿出。”

纯鱼喜逐颜开,顺手拿起一坛,狂饮不息,喝完,又提一坛抱着坐在门槛上,边抹眼泪边扯着嗓子叫喊:“你们都错了,要说酿酒一绝,谁比得上我家钰儿,人家只用五谷酿酒,偏偏我家钰儿懂得将花草蔬果融入其内,酿出来的酒不仅香醇,更怡人心性,你们说,如此佳酿,什么可敌?”

墨梓蠡和逸伦也碰了一下坛子,相觑一笑,伤心不已,狂饮不息。

一坛酒罢,逸伦笑着应和说无人可敌:“难怪在汴梁的时候倾国倾城的惜溯兮也入不了你的法眼,原来在你的小酒坊内有这么个独一无二的酿酒女郎。”

纯鱼起身,绊着门槛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步伐不稳又来抱住逸伦的脖子:“一个惜溯兮算什么?她除了长得漂亮些,知书达理些,精通才艺些,还有什么说的出口的地方啊?”抱起酒坛,一浇而下:“我家钰儿,性子虽野却不失天真烂漫,脾气虽好又不失自我主见,才艺虽精却不自我卖弄,酿酒香醇却不攀比于我,当然最最重要的还是我教的好嘛!”醉醺醺的指向墨梓蠡:“谁像他的小虎婆,冷冰冰凶巴巴的,叫人一看了就打冷战。”

墨梓蠡见纯鱼这般挖苦锁梦,反而不以为然,起身,手重重的压纯鱼肩膀让他坐下:“鱼兄,想你这等凡夫俗子,又怎么能读懂锁梦那等落拓不羁的绝世高人呢?”

纯鱼笑了,手指着自己:“我?凡夫俗子?”又朝逸伦道说大哥欺负他。

逸伦也起身,和墨梓蠡一样将手压在纯鱼的肩膀上:“凡夫俗子也好,绝世高人也罢,你有你的钰儿就够了啊!你又何须在花大把时间去了解别的女人呢?”

纯鱼笑着说也对,想挣扎起来,却被墨梓蠡和赵逸伦压得动弹不得,喝醉的他索性抱着酒坛子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口中还喃喃的唤着钰儿。

见纯鱼这般,两人都推攘一下纯鱼,喊着他的名字,半天不见回应,也就松了手,两人抱着酒坛踉踉跄跄的坐在门槛上,醉眼朦胧的看着门外满仓的芳甸,喜于言表。

小小的门槛就这样被他们两兄弟挤着,瓦罐粗旷的碰撞声,他们都欢快的相互聊着锁梦与嫩寒的一切,似乎忘记了即将来临的危险与不安,只是沉浸在他们小小的内心世界里,释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