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皱着眉头看了眼地上的侍卫易黎,又看了看后边的柳照,正想着再问问他的伤势的时候,从江府里头内室忽然便跑出来几十个人纷乱地跪倒在我的面前。
“沐大人您终于来了!救救老臣,老臣是无辜的啊!老臣对我大宣忠心耿耿,一心为民办事,从未有过逾越之处!如今柳大人却一言定下老臣的罪,还带着圣上的龙佩,要将老臣打入天牢问斩,老臣冤枉啊!求沐相明查秋毫!还老臣清白!”
我望着突然跪倒在面前的几十人,眉头习惯性地皱起,眼角瞟向一旁的柳照:“江大人对大宣的忠心朝野上下无一不晓,如今柳大人今日突然带着陛下的信物前来,还擅自做主要处置一朝老臣,不知柳大人是想做什么呢?”
“沐相大人,臣并无他意,只是秉公执法罢了,江大人是不是对大宣忠心自有陛下来判断,下官也就只是将其归拿。”
我眯起眼:“你的意思是,是陛下给你的龙佩让你来抓人问斩?还是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江大人的罪证?”
柳照闻言瞬间面色顿了顿,我笑着道:“看这样子,柳大人可是并未曾得到陛下的同意便来抓人?”
柳照听了我的话后,便登时保持了沉默,我一瞧着他这模样便知道了我的猜测应当是没有错的了,这货果然是自作主张便来了,只是隐晦地一点是,圣上应当是有向他授意,但是并未放到明面上来说。
而我就正是要冲着这一点,来当我反击的有利匕首才是,如若不然,我还真就没有什么可以好好依仗的了,皇帝就是想要动我,但是却又没有什么放的到台面上的证据来处置我,就只能这样私下授意。
“下官虽然不曾有过圣上明令,可证据确凿,罪证也是有的,今日拿下江大人根本也就是在情理之中,江大人所犯下的错处,江大人自己心里应当清楚,下官也就是秉公执法罢了。还望沐相体谅。”
我眉头已经不是皱起这么简单了,我瞧着面前柳照的模样,好似又想起了昔日同顾昭那一派在朝堂上的对峙。
真是世风日下啊!
想到自己马上又要有人跳出来整日给我找麻烦了,我就开始心塞,我一心塞我就容易暴躁,我一暴躁了,这不是就猛的对着柳照爆了粗口。
“放你的狗屁!”
柳照被我骂地懵了懵,我没管他的表情具体是怎样,继续冲着他嚷嚷:“你当我是二傻子吗?江苏这么些年来在朝堂上得罪你了吗?你这么搞他?他江苏是通敌了还是叛国了?需要被你一个同为在朝的官员抄家问斩?我今天就把话撂这!柳照你这狗胆真是太大了,大得让我无法忽视!说轻了,你此下的行为是目无法纪,说重了的话,你今日就是直接逾越陛下,藐视皇权!”
“这一桩桩一件件下来,你担当得起吗?啊?!”
跪在地上的江苏听闻我的话后,立即磕了一个响头,高喊出声:“沐相大人明鉴!臣绝无可能与敌国私通,更不可能做出有损我大宣国威的事情!柳大人今日带着陛下来的龙佩和这些侍卫前来不顾青红皂白便对老臣家人动手,老臣实在心下难平!还请沐相大人为老臣做主啊!”
我点了点头,瞧着柳照在听闻我的话后脸色便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只是不过稍稍一瞬,他又恢复了常态,他弯下腰身,朝着我鞠了一揖,道:“证据确凿,江大人无法辩驳,而这些沐相大可去同陛下商议,今日,下官只做下官该做的事情。”
此话一出,我大抵应该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了,他说出来的话这么有底气,原因无它,唯一的可能性便是他认为他上头有人,他有皇帝给他撑腰,他无所畏惧。
我“呵呵”地笑了笑,其实我也能明白他的想法,他不过就是仗着他是皇帝那边的人,觉得无论出了什么事,只要不是什么涉及皇帝的原则的大事,那都不算是个事儿!
说着我朝着身后站立着的画画笑了笑,她立刻便明白了我的意思,上前将那块我之前给她的那玉佩重新递到我的手上。
我开始细细看起手中的玉佩,拿着它一把抛向了对面刚刚直起腰来的柳照,道:“好好瞧瞧这是个什么东西!再考虑怎么和我说话?”
柳照显然看见有东西朝着他的方向飞过来,下意识就抬手接住,我望着柳照的神色开始了些变化,那脸色也渐渐由青变白,最后完全变为煞白之后,我便几乎是确信了,柳照对自己这个女儿,还是很在意的。
“你对蝶儿做了什么?”
他说话的声线都开始颤抖起来,却还是在镇定地说出这些话来,我瞧着他的模样,反而笑了笑,道:“柳大人暂且放心便是,令千金很好……只是,过一会儿之后,我就不保证她是否还会安然无恙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
柳照猛地怒吼出声,脚步也朝着我的方向前进了几步,我瞧着他气息不稳的样子,也没有继续刺激他,直接便同他表达了我的意图:“我想要的,我想柳大人应当很清楚,我不过求着一个平安,你也是要求着令千金的平安,如今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只要柳大人给我平安,令千金便会平安,我沐昀保证令千金不会有任何闪失。”
“沐昀你这无耻之徒!枉我柳照一生行光明磊落之事,还曾认为你也是如此磊落之人,不曾想你竟是这般的不要脸面,竟是以小女为饵!”
柳照开始朝着我大喊起来,他的额角上还带着刚刚冒出来的汗珠,足见他对这个女儿的忧心程度到达多少。
我还是一如既往地扬起笑容,道:“柳大人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同朝为官……柳大人今后怕是也要高仕了吧?往后柳大人会知道沐昀的性子的,我向来都不惧任何事情,但是有一点,我不喜欢有人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给我使绊子……还有,如果要动我的人的话,我希望以后柳大人能提前支会一声。”
柳照听闻我的话后,双唇不断地颤抖着,我眼角下移瞟了瞟他手中的玉佩,笑道:“柳大人心中可有决断?到底是唯一的女儿重要还是灭掉我的几个人重要?孰轻孰重,我想不必我来提醒柳大人了……只是,柳大人当真是想要为陛下办这么点事情便要牺牲掉一个女儿吗?”
柳照哆嗦着唇,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沐相不觉得自己想的太简单了吗?如若蝶儿出了事,我第一个便会来寻你,就算要状告到陛下那里,我也定要讨要个说法!”
听闻柳照这些话后,我开始挑了眉,直觉告诉我,柳照这个人就是个老古董,什么都不会计较,也不会计算事情,皇帝到底是看中他哪一点了才会选上他来坐上这个右相的位置?
这不是在膈应我吗?
难不成皇帝就是看中了柳照这个人的刻板和愚忠?认为这样的人不会背叛自己,是以才选上了这个柳照?
一想到这里我就整个人都不好了,想想自己的余生,难道要在朝堂上一直和这样的货色斗一辈子吗?
太可怕了……
但是我面上还是不动声色,还保持着完美的笑容,不露分毫的端倪,道:“所以柳大人这话的意思是……宁愿令千金出事,你都不肯退让?”
我忽然笑出了声,望着柳照的模样自己乐了半天,转头间看见了还跪在地上的江苏,我又很快镇定下来,我怎么差点给忘了,自己的目的。
就算柳照现在宁愿女儿出事,他也不愿放弃这个断我后路的机会,但是他可以这么选,我不能啊!
我的人可不能就这么轻易随便的就舍弃啊!
所以我还是得救。
于是我竟然换了一个角度,竟是从劝说和开解的角度来和他说话了。
“柳大人!其实你就不应该如此想!女儿只有这唯一一个,世间就这么一个,而我的人有如百足之虫那样多,盘根错节到我自己都分不清,你却要用这么几个人来换自己女儿的性命……难道不觉得太残酷了吗?”
“况且,你若不同意的话,今个儿,我们便是除了鱼死网破也没有第二种方法,到时候你的女儿出事,我的人被问斩,谁也讨不得好!当然,你不会放过我,但是你觉得你去陛下那里告御状会有什么作用吗?”
“陛下会不会因为一个平民女子处置我一个一国丞相还说不准,就算了说了,你以为你的女儿还活的过来吗?”
柳照嘴唇苍白,就连面容都显得有些憔悴,我都开始于心不忍,然而他却道:“江苏这里,我可以收手,你要保证我的女儿平安无事。”
我笑了笑,冲着他摇了摇头,道:“不,我的意思是,不止江苏这家,连带着你之前抄了的那七家官员,都要无事。”
“你……”柳照的面容开始震惊起来,“你不要太过分……”
我还是笑着道:“这有什么过分不过分的,柳大人言重了,只要柳大人答应我的事,我便将令千金亲自送回你柳府!再说了,柳大人就算是为圣上办事,在遇及我以令千金逼迫的情况下,这么认怂一点也没事啊,柳大人大可在圣上问及之时将这一切都推到我身上就可。”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柳照自然也是明白了我的目的,我也没有打算隐藏我的目的,如闲庭漫步一样静静地在原地等着他的回答。
不过片刻之后 ,他便抬起头来望着我,眼神里带着些可明可暗的光亮,手中抓紧着那块我丢给他的玉佩,也给了我想要的回答:“望沐相遵守承诺,只要蝶儿无事,下官便保证沐相要保住的人,也都没有事。”
我点点头,很是满意他的抉择:“好。”
见着事情谈的差不多了,我也没有继续要耗下去的意思,直接便朝着身后等待许久的画画开口:“我们可以回去了。”
“好。”画画颔首。
我笑了笑,临近门口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了什么,顿下身子,旋即毫无征兆地回过头去,便看见了柳照蹲身下去将地上的那易黎给扶起来。
我纳闷了半晌,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这个画面,可是内心里又不肯相信,难不成这柳照还真的是一个刻板又愚忠还知道礼贤下士的人?可是就算是礼贤下士,那也犯不着去这么关爱一个小小的侍卫吧?
毕竟谁家会这么去讨好一个侍卫?侍卫的心也需要主子这么安抚?
不,放我身上是绝对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事情的,我只要一想起我府上那个多嘴多舌又爱管我的事,还在玩背后嚼我舌根议论我的那个侍卫,我就恨不得扒了他!最好丢到大街上游街示众!
想到这里,我的心情忽然就变得不是怎么明媚了,我停在门口的身影最终引起了柳照的注意,他好似是犹豫了一下,随后才试探性地开口:“沐相可还有什么事吗?”
我还是笑着,就算此刻心情差到一定程度,我还是要努力地保持着灿烂的笑容:“大事也没有,不过也是件小事……”
我开始转头移开视线,将锐利的视线轻松地放到了一旁刚被柳照扶起来的侍卫身上,道:“那个侍卫,叫什么来着?易黎是吧?就你,我记住你了。这么些年来能和我扛嘴的,还活到现在的敌人,也就只有你一个了。若非柳大人保着你,你绝对不可能还这样安然无恙的站在我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