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你怎么了?”肖天站在二人旁边看了半响,此时也忍不住开口。林梓萱脸上的表情太过丰富,丰富得让他都差点儿怀疑面前的不是她。
“小丫头,你是不是被这叶青的二小姐吓坏了?怎么这副样子?”肖天有些讶异白易对林梓萱语气间熟稔亲密的程度,他看林梓萱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不明白什么是刚刚她是怎么了,忽然转头看向身后的,“瑾公子,你过来看看这小丫头怎么了?是不是被吓破了魂?”
君夜瑾?林梓萱猛地抬头,顺着肖天的视线看去。
只见在不远处棱角亭内坐着一个人,黑色锦袍,轻袍缓带,面如冠玉,眉目如画,正是君夜凰。他面前摆着一局棋,此时他正微低着头看着棋盘,背后青山葱翠,不远处瀑布流水汇聚成一方小湖。青山湖水相映间,他周身如云雾笼罩,气息淡薄高远。当真如画中人一般。
林梓萱看着君夜凰,脑中忽然一片空白。
白易听到肖天的话,抚着林梓萱头的手一顿,也转头看向君夜瑾。
君夜凰仿佛没听见肖天的话,依然低着头,秀雅的身姿一动不动,眸光静静凝视着棋盘,玉颜看不出什么表情。
“原来瑾公子和白公子是在这里下棋!果然清静,是个下棋的好地方。”肖天抬步向君夜瑾走去,“本公子看看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局棋居然难住了瑾公子。让瑾公子如此入神。难道说白公子的棋艺比瑾公子还要高不成?”
“在下棋艺不及瑾公子!”白易余光扫见林梓萱出神地看着君夜瑾,他眸光一闪。
肖天走到君夜瑾三尺之距,抬眼去看棋盘。
君夜瑾忽然衣袖轻轻一拂,棋盘瞬间被他打乱,他低着的头抬起,目光绕过肖天看向林梓萱,对她温声开口:“过来!”
肖天一怔。有些恼地看了君夜瑾一眼,但没发作。
林梓萱站着不动,脑中什么也没想,似乎又想了很多。
白易凤眸忽然眯了一下,并未开口,手依然放在林梓萱头上,也未拿开。
“过来!”君夜瑾再次开口,温润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意味。
林梓萱依然站着不动,整个人如定住了一般,一双眸子从早先的震惊呆怔希意失望到如今平静,仿佛经历了山川夷为平地,沧海化为桑田。
“昨日我伤了手!”君夜瑾看着林梓萱,动了动胳膊。
林梓萱忽然抬步向他走去。
白易面色微变,他伸着的手缓缓收回攥紧,并未阻拦。
林梓萱几步就来到君夜瑾面前,停住脚步,看着他的胳膊,伸手将他衣袖挽起,果然见胳膊包扎着绢布,绢布有鲜红的血迹溢出,她立即伸手扯开绢布,露出他的胳膊,见他本来完好的胳膊此时错了骨,并未上药,红肿不堪。她面色一变,开口询问,“你是怎么弄的?”
她一出声,才知道嗓子哑得厉害。
“昨日喝醉,不小心碰了!”君夜瑾漫不经心地道。
“喝醉不小心碰了?你怎么不不小心把脑袋碰了?”林梓萱顿时恼怒。
“脑袋也碰了一下,不过没碰破而已。”君夜瑾虽然和林梓萱说着话,目光却是看着白易。他面上颜色依然淡淡,看不出心中想什么。
白易此时面色平静,也看不出想什么。
两人目光相遇,各自无声。
“你告诉我,怎么个不小心法,我听听!”林梓萱压下心中怒意。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怒,可是此时心中确确实实感受到了怒意。才两日不见而已,他本来好好的胳膊弄成这样,还是不小心弄的,胳膊怎么不废了更好?
“那日没陪你看完风景被师傅赶下来,昨夜想起便去房顶看风景,却不小心又睡着了,从房顶栽了下来。”君夜想依然看着白易,音色浅淡。
“你又和谁一起喝酒了?”林梓萱没想到是这个理由。
“嗯!颜冰送了我两坛雪灵,大雨过后,昨日月朗风清,我便喝了。”君夜想道。
林梓萱本来恼怒的语气有些僵硬,“露珠呢?小虎呢?怎么没人看着你,让你从房上掉下来?”
“我吩咐他们不准打扰我!”君夜瑾道。
“你怎么不摔死!”林梓萱恨恨地吐出一句话。
“险些摔死。”君夜瑾语气依然风轻云淡。
林梓萱胸口一哽,不再开口,抿唇看着他的胳膊,须臾,她忽然伸手摸向他的怀里。君夜瑾依然坐着一动不动,任林梓萱摸向他怀。眼睛依然看着白易。
白易也看着君夜瑾和林梓萱,表情也未曾变化一分。
肖天看看白易,又看看君夜瑾,最后将目光定在林梓萱身上,忽然勾唇无声一笑。
林梓萱从君夜瑾怀中摸了半天也没摸到玉瓶之类的药物,他怀里空空如也。她皱眉,收回手看着君夜瑾,“药呢?都哪里去了?你往日身上不是都带着药的吗?”
“扔了!”君夜瑾道。
“扔了?”林梓萱挑眉。
“嗯!反正这条胳膊废了也没什么!你又不心疼。”君夜瑾无所谓地道。
“你……有病……”林梓萱心中的怒火突然上升到眼睛,他看着君夜瑾,他如今这副神情淡得像是全世界都不在他眼中,让她讨厌死的表情。她忽然咬牙切齿地道:“你现在就自杀怎么样?反正你也不想活了。如今胳膊不当回事儿,明日腿脚也不当回事儿,改日连命估计都能不当回事儿。何必慢性自杀那么费劲麻烦?如今痛快一些自杀不是更好?”
“我如今若是自杀的话,你会每年的年节祭祀给我烧三炷香吗?”君夜瑾看着林梓萱。
“烧,不止年节,我日日给你烧。”林梓萱恨声道。
君夜瑾忽然一笑,从白易身上收回视线,偏头看向林梓萱,“只有我的王后才有资格给我烧香。你确定你要嫁给我?”
林梓萱一哽,无言以对。
“怎么不说话了?不嫁给我?”君夜瑾挑眉,笑意收起,淡淡道:“既然不嫁给我,那你是没资格给我烧香的。”
林梓萱忽然大怒,“我嫁给你,你娶得起吗?”
“只要你嫁,我就娶得起。”君夜瑾道。
“你拿什么娶?别告诉我用你这半残废的身子。”林梓萱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君夜瑾,转头看向肖天问,“身上带着药吗?”
“带着!”肖天伸手入怀,立即掏出药瓶,要多配合有多配合。
“别人的药我不用!”君夜瑾撤回手。
林梓萱刚要去接药瓶的手一顿,看着君夜瑾,“有病是不是?”
“我自小就有这个病,你一直都知道的。”君夜瑾道。
“我知道又如何?你的病该治疗了!我今日就给你好好治疗。”林梓萱拿过药,将瓶塞打开,往君夜瑾的胳膊去倒。
君夜瑾躲过,林梓萱将他胳膊扣住。将药液倒在他红肿的胳膊上。虽然恼怒,但动作落下却是极轻。肖天身上带的药自然是上好的药。
君夜瑾看着林梓萱,清淡的颜色一改,忽然柔声道:“你这般急迫的想要将我胳膊治好。是不是心疼我?紧张我?想着若是嫁给我的话,我胳膊废了以后连抱你都不能?”
林梓萱动作一顿。
君夜瑾看着她,眸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破碎,有什么东西在聚拢。
“鬼才心疼你,你胳膊废了正好!”林梓萱忽然放下手,扔了手中的药瓶,转身出了棱角亭。她面对别人都能心平气和,可是只要一对上这个人,她十次有九次被他挑起气火。该说是这个人本事,还是她就只对着他容易发火?
君夜瑾坐着不动,并未去拉住林梓萱,看着他离去。
肖天眨眨眼睛,看着林梓萱从他面前走过,并未说话,也并未阻拦。
林梓萱几步就来到白易身边,停住脚步,看着他熟悉的脸,抿了抿唇,转头看向和肖天的马并排站在一起的马轻喊,“红儿过来!”
红马立即欢快地向林梓萱跑来。
林梓萱利索地翻身上马,看着白易,“你怎么来的?”
“骑马!”白易道。
“现在骑马跟我走!”林梓萱扔下一句话,双腿一夹马腹,红马载着她离开。
白易拇指和中指并拢,放在唇边,打了一个清亮的口哨,一只通体黑色的马向他跑来。他看了君夜瑾和肖天一眼,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追随林梓萱身后离开。
不出片刻,两人两马便消失了身影。
肖天看着二人离开,直到身影不见才收回视线,对君夜瑾挑了挑眉,笑得风流无匹,“呵呵……原来瑾公子也有被扔下的时候!”
“被她扔下也不稀奇!”君夜瑾收回视线,淡淡地看了一眼被抹了一半药液的胳膊,对肖天挑眉,“肖兄一直想看好戏,今日可算是圆满了?”
“嗯,这一场好戏还算过瘾!”肖天笑着点头,摸着下巴道:“本公子以为将她带去南山的话也就你一个敌人呢!不成想如今又多了一个。”
“南山风景秀丽,的确是个好地方。”君夜瑾声音听不出任何意味,目光看向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叶韵秋道:“我的叶师妹因为追师姐夫而来如今才昏迷不醒,肖兄就辛苦将她送回吧!”
肖天也看向叶韵秋,见她额头肿了一个大包,静静躺在那里,他顿时唏嘘,“可怜了好好的一张脸蛋,如今大约要蒙面纱了!”话落,他对君夜瑾挑眉,“如今人都走了,瑾公子难道不回宫?”
“人走了正好清静,你将她送回去就成。”君夜瑾淡淡道。
“也罢,本公子最舍不得美人遭罪。我就辛苦一趟吧!”肖天弯身抱起叶韵秋,对他的马喊道:“萱儿过来!”
那匹马立即向他跑来。
君夜瑾眼睛眯了眯,该死的。
肖天翻身上马,刚要带着叶韵秋慢悠悠离去,只听君夜瑾又道:“我刚刚收到消息,据说颜冰和叶韵琪去水晶宫找龙王请旨赐婚了,要在赏花节这一日成全好事一桩。肖兄快一些估计还能赶上一场好戏。”
肖天回头看向君夜瑾,桃花眼眯起,“瑾公子坐于山野,还能纵观朝局。果然好本事!本公子佩服。”
“佩服到不必了。肖兄将你那马的名字改了就是。”君夜瑾淡淡道。
“这是我的权利,我乐意叫着。”肖天转过头,一句话说完,双腿一夹马腹,身下坐骑四蹄扬起,水晶宫城而去,忽然一道冷飕飕的气体快速的来到肖天的背后,肖天感觉到已经来不急了,他打马转过头来闪躲,只听闷哼一声。肖天和他的马儿顿时被冻结,如冰雕般,只差鼻子嘴巴没被冻着。
“如何?改不?”君夜瑾淡淡的问道。
“臭小子,竟敢阴你哥我,你有种!”肖天坐在马背上,动荡不定,唯有嘴巴可以说话,恼怒道。
“看来火力不足!”君夜瑾又道,手掌瞬间凝聚气息打向肖天的背部。
“你……”刚刚那道气体的厚度有五公分厚,他还没来得急化解,如今再来这道气体是刚刚那道的两倍,冻得他连话都说不来了,留下愤怒的眼眸紧紧盯着君夜瑾看。
“改吗?”君夜瑾眼皮挑了挑,看向肖天愤怒的眼眸,清清淡淡的又问他。
“我……改……”肖天僵硬的回答,他没想到许久不见,君夜瑾的法力又进展不止一个的境界,竟然比他还高出许多,他以为他神界高级巅峰的法力已经很牛掰了,出关下山来,第一件事就想找人比划比划的,没想到有人比他还变态。他可是比君夜瑾大了足足一百岁啊!君夜瑾在他眼里就是小屁孩,今日什么脸都没了,灰在小屁孩手上了,他以后还如何出去混?
“早知如此,何必受罪!”君夜瑾满意的伸出右手掌,一道火焰迅速的打向肖天的身上,只听什么破裂的声音。
肖天身上的冰封瞬间四分五裂的裂开,得了自由呼吸的他,不敢造次了,瞪一君夜瑾,打马离开。
看着肖天身影离开,君夜瑾收回视线,忽然一笑,阳光下神色淡如薄雾。
“公子,您的胳膊,属下帮您包扎吧!”露珠飘身而落,紧张地看着君夜瑾的胳膊。
“不用!”君夜瑾摇头。
“小姐扔下您和白姑爷回了广寒宫,肯定不会来找您了。您的胳膊可是自己的。”露珠有些急,怪不得公子不愿意小姐见白姑爷,即便小姐失忆了,可是见到白姑爷居然还会出现那般情绪,连她在暗处看了都心惊,更何况公子了。
“这一条胳膊如今不是我的。”君夜瑾看了露珠一眼,“你退下吧!”
“公子……”露珠着急。在她心里就觉得小姐没心,即便是有心的话也只给公子那么一点儿,她的心都给了白姑爷。她就不明白了,公子为何非要这般自虐。
“退下!”君夜瑾声音一沉。
露珠见君夜瑾强硬,不敢再说,退了下去。
君夜瑾目光看向林梓萱离开的方向,想着收即是放,放即是收。他今日算是勉强做到了。若她不回来的话,那么他不敢保证明日是不是还能做到眼睁睁地看着她和别人并排离去。而那个人还是白易。
东山,棱角亭清风静静,再无人声。
林梓萱一马在前,此次骑在马上不同于刚刚和肖天赛马,而是任红马信马由缰奔走。红马似乎极其通灵性,知道林梓萱并未打算回广寒宫,便向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