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若给我起了个新名字,叫奉坠。他说我是九天之上坠落人间赐予他的仙子,不如就随他姓奉,取个“坠”字为名。我瞪了他一眼幽幽的道:“什么仙子傻子的,我是只鬼。”自我变成鬼后,已经只能论“只”了。
奉若喝着茶悠闲的笑了笑:“坠儿要有自信,哪有这么漂亮的鬼,你分明就是个仙子。”
我握拳朝他比了比,这个男人真是太讨厌了!
明明,是你告诉我的。
“你已经死了,我救不了死人,又不愿你就这么消失,便把你炼成了一只式鬼留在身边。”十天前我醒来时,奉若这样告诉我,那时我还在激动的大喊“太好了我没有死!”,心里不知道有多庆幸,可他却一句话浇灭了我所有的欢喜。我怔怔地望着他,希望他对我笑笑,再对我说他开玩笑的。可他没有,他只是凝视着我,淡然的说:“你现在是一只式鬼,我的鬼。”呵,那语气,我还以为他在跟我商量今天中午吃什么呢。
我愣了许久才回过神,他说我死了,我是一只鬼了,再不是人了。“呵呵,你骗人的吧……”这种话,我信他有鬼!
“我从不骗人。”他迅速打断我的话,淡然的脸上一片严肃。
我忽然记得了,没错,我死了。林萧和清浅成亲那天我死了。
我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半天才“哦”了一句。他挑眉一笑,眉梢上扬,唇角微勾,竟有风情万种的味道,可惜看不见他的双眼神彩,不然该是多么诱人?他轻笑道:“不信?”
当然不信了!我又没有亲眼见过鬼,他说这话分明是寻我开心!我礼貌的朝男人笑了笑,道:“公子救了阿藻,阿藻感激不尽……啊!你干什么!”他忽然捉住我的手捏着一根银针就直直的刺来,我下意识的大叫,挣扎着要抽回手。
“疼吗?”他依然再笑,我却僵在那儿。银针没入掌心,可我却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痛楚。他拔出银针收好,顺手解开蒙在眼睛上的布带,含笑的看着我问:“今天中午我们吃什么?哦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是鬼,从今以后都不用再吃饭了。嗯,这可真省粮食。”
我颤抖的手指着他的眼睛,嘴巴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很可怕吗?”他凑近我,含笑的眼微眯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
那双眼,一红一黑,妖冶深邃。
“好奇异的眼睛!你是怎么把眼睛弄成红色的?用药水染的吗?哪儿弄得的?给我也弄点来吧,我也想要红眼睛!”我捉住他的衣襟急切的说,他却是抽了抽嘴角往后退了一步。
“你……关注点错了!”
我还欲扑上去,却见他伸手快速在我额上一点,刹时,我动弹不得。
“我怎么不能动了!”
“你是我的鬼,我要你不能动你当然动不了。”
我很想朝他撇撇嘴然后哼一声扭头不理他,可是……我连撇嘴都做不到,更别说扭脖子了,万一扭断了可赔不起啊。
“不问问我是谁?”他眼带笑意的说,那样子有些流气又带着儒雅。
我从善如流,傻傻的问:“哦,你是谁?”他抿唇一笑,两只眼弯着像弦月一样,红色弦月和墨色弦月。
“我是奉若。”
“哦,你到底有没有染眼珠的药水……”等等!他说他是奉若!大名鼎鼎的传说千种的特别神秘的神医奉若?我试探着问:“你……是神医奉若?”
“不敢当,在下只是粗通医术。”他拍了拍我的头,我的身体又能动了,我连忙狗腿的上前眨着冒星星眼睛,用无比腻歪的声音谄媚他:“原来是神医,刚刚阿藻多有得罪,还望神医海涵。”
奉若好笑的看着我,戏谑道:“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礼貌?”
“神医救了阿藻,阿藻自然……”
“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呢?”奉若皱眉,似乎是很不高兴,凝视着我的那双眼睛越发妖冶深邃。有那么一瞬间,我萌生了逃离他的念头。
“相信……什么?”
“相信……你已经死了,现在的你,只是我炼化的一只鬼。”
我垂下眼帘,低声咕哝:“你要我怎么去相信。”我还能够看着这个世界,还能够触摸到周围的事物,还能够听到窗外鸟儿的欢鸣声,甚至还能够闻到馥郁花香。这样,你要我如何相信我已经死了,现在的我是鬼?仅凭我不能感知痛楚吗?
奉若拧着眉头笑道:“你摸摸你的手,这样冰冷,可是人该有的温度?不管怎样,你已经死了,这是个事实,你不相信没关系,来日方长。”
听得奉若的话我的心也开始渐渐泛凉,他说的没错,人怎么会这样冰冷。
奉若离开后我便一直躺在床上,我紧紧抱着被子把身体缩成一团,我的身体冰凉一片,可我不冷,我也不怕,我盖着这么厚的被子,总会暖和起来的。
窗外渐渐暗了下去,又渐渐亮了起来,我努力闭眼却一夜无眠,我睡不着。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我,还是人吗?
这个问题我不会去问别人,要我去问别人“我还是人吗”,这要别人怎么回答?这问题未免太过纠结,还是留给我自己慢慢想吧。
想了一夜我觉得脑仁都想得疼,这肯定是我以前太过懒惰,不勤于思考,如今一下子思考这么高深的问题,把脑袋给累伤了。一会儿要找奉若,让他这个大神医看看我的脑袋伤着没,要是不及时医治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想着我从床上下来决定去找点东西吃一下,我躺着昏睡了这么多天肯定不曾进食,长期以往会饿坏了身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没资格糟蹋身子。
可是奇怪,我一点都不饿。
一旁的桌子上正放着各种糕点,我拈起一块绿豆糕送进嘴里,嚼了两口眼泪便扑扑的往下掉。我不死心的又拈了一块芙蓉糕送进嘴里,接着是桂花糕、云片糕、雪花糕……我嘴里塞满了各种糕点,它们是美味的,而我却尝不到。吐掉嘴里的糕点,我失神的站在原地。
晨曦的曙光透过窗户倾洒进来,懒洋洋的笼罩在我身上,端详着我泪痕交措的脸,我就像个疯子一样站在那里与它对视。
地上,没有我的影子。
似是不死心,我又将手伸到鼻翼下,指尖颤抖,如何也感受不到一丝气息。
鬼,是没有影子的。鬼,更没有呼吸。
我该庆幸的,那恼人的问题我不必再纠结了,也不必再担心脑子身子坏掉了,最重要的是,今后,我太必怕死了。我应该高兴的,可我为什么就是笑不出来呢?
我明明、明明那么努力的去活着,为什么结果是这样?
我终是忍不住,蹲下身子放声哭泣,天地之间一片寂静,似乎只剩下我的痛快哭声陪着我绝望的悲伤。
我不知道我哭了多久,等我回过神时我正缩成一团躺在奉若怀里,他一只手揽着我的腰,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本书正看的起劲,我在他怀里动了动他好似没有察觉。我仰头看着他,越过他微尖的下巴,轻抿的薄唇,高挺的鼻梁,最后沉醉在他纤长睫毛下那双怪异的眼眸下。
一个正常人怎么会拥有这样怪异的眸色,他还有那么厉害的医术,还会炼鬼……奉若,一定也经历过很多事,吃过很多苦。
“好看吗?”耳畔忽然响起温柔而又戏谑的声音,我惊的一把推开奉若,却又被他搭在腰间的手狠狠拉了回来,我猝不及防,一下子撞在他的胸膛上,听见他闷哼一声:“头可真硬。”我撑着他的身子要爬起来,脸却先红了。
奉若躺在贵妃榻上,我趴在奉若身上,奉若的手搭在我腰上……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你闭着眼睛捂着耳朵嘴里在喃喃着什么?”奉若的鼻息喷洒在我的脸上,轻轻的,痒痒的,带着蛊惑的味道,暧昧无比。我的脑袋“哄”一声炸开了,我咬着牙使劲在中默念:他是妖孽,不能被他蛊惑!他是妖孽,不能被他蛊惑!
“你脸红怎么这么红呢?”额上微凉,我一惊,抱着赴死的心睁开眼睛,却与奉若四目相对。妖冶深邃的眼底是动人的笑意,尽数纳入我眼中。
我听见了心悸动的声音。
“在想什么?这么投入。”
“我在想……你为什么要把你的额头贴在我的额头上……”我果然是想多了用坏了脑子才会问出这么一句话,真是想再死一次的心都有了!
奉若低声笑了起来:“因为,喜欢你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