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人们心中已成一个噩梦。
百姓流离失所,各国承起进攻东国领土,内外失守。
自从三王爷叛乱,整个京城都回荡在硝烟中,慕文已成百姓心中的恶魔。
因此,一道又一道纸折,一封又一封信砸向先皇爷府,无奈蓝翌本无心向国,自是不理会。
“爷,安国公来访!”一侍卫上前作儀,便把方才收到的消息上报。
这次安国公这个老头子再次来访,定也是因为让爷出山一事,这简直就是一根墙头草,风吹俩边倒,让人很是讨厌。
蓝翌坐在椅子上,手中把捏着杯子,就当什么都没有听到,嘴边有意无意的露出微笑,看在侍卫的眼里,总多了那么分玩味。
然而就在安国公前来没多久,第二天,整个京城都处于黑暗之中。
尸山血海,血流漂橹。
战争的残酷在这一刻毫无遮掩的展现在世人面前,高大的城墙上洒满了将士的鲜血,烽火狼烟所起之处都是哀鸿。
慕博的兵锋正盛,收缴各部号称百万要在气势上彻底压倒慕文,对于那个终日醉卧箫声的皇,他眼里只有讥讽。
“你要为我报仇,那个昏君碎尸万段!”东方明珠的哀嚎声传遍各处,慕博听到禀报立刻前去她的居所,发现东方明珠好像疯了一样。他蹙眉询问侍女这到底怎么回事。
只见那侍女们个个面色惨白战战兢兢,他不解,正看到那香案上放着数个檀木匣子,他惊异不定上去一探,登时惊出一身的冷汗!
原来那四四方方的檀木盒子里面放的竟是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
不就是慕博的子女,正是他和东方明珠的孩子么!
“这……”慕博愣了少许时,眼神瞬间变得阴沉,“这个昏君,不但昏混无道,而且残忍暴虐。”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求求你,你要帮我报仇!”东方明珠承受丧子之痛,泪流满面时死死地抓着慕博的手,要他一定要将慕文杀了。
“我答应你,一定会将他碎尸万段!”慕博淡淡的回了一句话就离开了此间专为东方明珠而设的行宫。
他会杀了慕文么?当然会,因为那个人的存在就是他目的的最大阻碍。当然,为东方明珠报仇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倒是没什么麻烦的。
“呵呵,慕文,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你的江山是如何落入我的手中。”
慕博的狂笑传遍云霄,而东方明珠在内里却哭的悲悲戚戚,恍惚时更觉得阴风阵阵六神无主,甚至有点癫狂愈发的感觉,她疯了似得抱着那几个檀木盒子,如痴如醉,面带诡傻的笑容。
周遭的侍女健壮顿觉六神无主双股战战,觉得东方明珠一定是受的刺激太大了,疯掉了。
皇屠戮皇子皇女的消息传遍各处,百姓无不骇然。
古之暴虐帝王的名讳他们是张嘴就来,但所谓虎毒不食子,如这般残忍的帝王简直是古之罕有。不过,百姓们现在是无暇顾及皇是如何想如何做,他们现在正在四处逃窜。
皇城之外百里,大军压境,天色阴沉混沌无望,百姓们不知道到底是往前逃还是往后逃。
要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谈何容易!
“把流散的百姓都与我聚集起来,本王自有妙用。”慕博在面对前哨关的回禀时是如此说的。
于是军前流散的百姓因为他一句话而被全部缉拿押解到了一处。
此间百姓不少,多半面黄肌瘦衣衫褴褛,那一张张脏兮兮的面容下是慌乱惊慌眼睛,不知道这些将军抓他们到一处到底有何目的。
“吾王大德,念百姓归无所归甚微凄苦,特赐尔等食物果腹。”有将官出现,摆手的时候就看看兵丁带着许多干粮前来,那白花花的馒头对于百姓来说就是最上乘的美味了。
百姓之中有老人和孩子,小孩子依偎在各自的父母怀中,脏兮兮的小脸巴巴的盯着那些馒头,干裂的嘴唇轻轻开阖,显然已经饿坏了。
“不要着急,人人有份。”将官令人分发干粮,还有后到的稀粥。然后令人盘点在场人数,不论老幼要清点数量。兵丁立刻领命盘查,少时回来禀报说共计三千六百三十五人。
将官闻言淡淡的点头,继而转身离开了此间。
百姓们有了食物自然是对慕博感激涕零,觉得他虽然发动了一场巨变,但好歹心里还有他们这些穷苦的百姓。自古得人心者得天下,他们觉得或许不应该奔逃,等慕博攻下城郭之后,他们的生活似乎能改变一些。
很多人都是这样的想法,觉得未来似乎还有曙光闪烁,就像那迟暮的夕阳,国家仍有希望……
营房之中,慕博正在查看布防图,这时有将官入帐禀禀报,“王爷,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安抚了那些百姓,他们对王爷是感激涕零,直呼您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呢。”
“呵呵,再生父母。好啊,我要的就是她们这句话。”慕博嘴角的笑容有些诡异,那将官感觉到不对,似乎慕博的本意并非如此,他急忙询问,“王爷……您,莫不是有什么打算?”
“既然百姓们称呼我再生父母,那么他们的再生父母需要他们的帮忙,等明日一早攻打皇城,驱赶那些人在前面开道,我倒是要看看我的好皇兄是否冷血到了狼心狗肺的地步。”
慕博这一刻哪里是救苦救难的大德之人,简直就是一个从披头散发的刽子手,阴沉狠毒。
将官一下子就愣住,这反差让他有点接受不了。直到冷冽的目光扫来的时候他打了个寒噤赶紧点头表示清楚了。他行色匆匆的离去,慕博一个人站在营帐之中狂笑不止。
“世人憎我如何,我只要皇权在握,贱民毕竟只是露益耳。”
这一夜,百姓们被赶至了一处,他们蜷缩在一处,几千人相互取暖。脏兮兮的孩子都在父母的怀中沉沉的睡去了,完全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未来到底有多可怕。
这一晚阴风怒号,漫天尘土飞扬好像狰狞的恶魔在俯瞰这片即将成为炼狱的焦土。
枯叶在狂风中倒卷,划下了阴霾的痕迹。遥远之地山影重重,夜枭的哭号声刺穿夜幕……
次日一早,百姓们尚且睡的迷糊,就听到那号角声忽然嘹亮,他们惊坐起来,急忙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待到目光所到之处就看到那铁甲军队已经开拔,正待思量似,将官出现了。
“这位观爷,你们这是……”以为老者拄着拐杖颤巍巍的拱手询问,枯槁的脸颊和白发令人新生悲切,那浑浊的眼睛在闪烁,似乎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呵呵,老人家,我们王爷方才传令,让我们护送你等上路,为你等寻了去处,希望你们好好修养。”将官的强笑着解释。老者闻言沉默,而周围的百姓却欢呼雀跃,以真如是。
“谢官爷……”老者稽首再拜,那将官转身轻轻的摇头,既然摆手示意兵士们带着百姓们走。
就这样,在一片兵士们的簇拥下,懵懂的百姓上路了。
大地疮痍,枯草在劲风中左右摇摆,好像还有一丝血腥的味道在扩散。
压抑是此时此刻的唯一感觉,百姓们发现这些兵士带他们去的地方似乎不是好处,而是皇城的方向。他们频频四顾,忽然发现遥远的后方好像有大部队跟上。
女人握紧了孩子的手,男人们则是楼住了身边的女人,他们也终于预感到了什么。
当那千年古城耸立在几十丈外的地方之后,他们全都傻眼了,真的带他们来了皇城?为何?
简单的两个字,道尽了他们的彷徨和不安,但到了此时此刻,不管心中有多少迷茫,好像都无用了。身边的兵丁在后退,独独留下了他们一群百姓在前方。
“这是要做什么,官爷!”老者急忙对将官大喊,苍老的声音被狂风一吹变得更加的无力。
“送尔等进城享福,这正是我王的意思。各位,既然都到了皇城,你可以去叫门了,只要能叫开城郭,我王保证可以尔等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官爷,这如何使得,如何使得啊!如今两军交战,岂有将百姓置于阵前之理!”老者声嘶力竭,奈何将官不再回应。摆手时,一队队弓弩手已经一字排开,那黑暗的劲弩对准了手无寸铁的百姓,甚至暴露在箭弩之下的还有那些迷茫的孩童。
“听着,立刻上千叫城,不然……杀无赦!”将官转身不去看,三个字却早就犹如利刃刺穿了百姓们如缟素一样的心,她们此刻慌乱无助,彷徨不安,可惜却不能改变什么。
他们愿意去,靠近城郭的话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城中的皇已经疯了,龙子龙女都可以屠戮,何惜一群命比蚁贱的百姓?绝望的氛围在无形之中开始弥漫,到底该怎么做?
“还在等什么,还不快去!”将官大喝,他手中的刀在颤抖,这种畜生行径,他不齿为之,可是军令如山,如果违逆命令他必然要人头落地,而取而代之者,还是会继续逼迫下去……
“求官爷开恩呐,官爷开恩!”百姓们知道往前是死路一条,纷纷开始跪拜于地向那将官告饶,甚至那些迷茫的孩童也被父母拉着跪下来磕头,让官爷放他们一条生路。
此情此景何其悲凉,不少兵士看到后心有不忍,却无能为力,不知道其中有没有自己的乡亲。
“王爷派我询问为何还不动?如果百姓抵抗,就地格杀迫使她们去叫城。”有哨官来拿前面询问情况,前军不动让中军中的慕博震怒。将官听后不觉冷汗殷殷,他赶忙点头,然后猛地转身看向了那些百姓,一张张脏兮兮的脸,一双双希冀的目光,他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放箭!随着这两个字出口,那些劲弩狂箭好像暴雨一样向着最近距离的一群人射了过去!
咻咻,哧哧!利箭破空,有百姓来不及反应就被贯穿了身体,活生生的扎成了刺猬。
甚至有孩童也未能幸免于难,被射穿了咽喉,被利箭攒满了小小的身体,死于非命。只是那双染血的眼睛中,好像还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哀号声、惨叫声此起彼伏,一瞬间这里变成了炼狱,鲜血渗透大地,枯草染血好不悲惨。
百姓们被迫向着皇城方向去了。而后面一位失去了孩子的母亲,去抱那还温热的尸体,眼中泣血怒斥这些万恶的刽子手,她默默的抱着那孩子,跟上了百姓们赴死的队伍……·
城关越来越近,百姓们生无可恋,如果老天有眼的话,或许城门真的可以打开放他们进去呢。
然而无情的现实击碎了他们的美梦,城门没有打开,城郭上却忽然攒出许许多多的弩手,没有任何征兆的箭矢贯穿了一个男人的胸膛,等百姓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却来不及了。
箭矢好像黄蜂一样铺天盖地的倾泻下来,他们没有任何抵抗之地,在箭雨中挣扎着哀嚎倒地。
鲜血咕噜噜地从伤口喷涌化成了小溪,然后和周围的殷红鲜血汇集成了江河,染红了城关下的大地,远远看去就好像是一张巨大悲惶的脸,用怜悯的目光看着这一切……
老者死了,枯槁的身体上插满了二十多只箭,青袍被血水浸透,他还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最后只剩下了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她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被收割,看看这些凋零的生命之中,又有多少年幼的生命呢!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摸了摸那鲜血殷殷的冰凉小脸,轻声说了一句,我们回家。
她向着城关走去,命运已经注定,只有去接受,不管是悲怆还是何如,她都不会独活下去。
雅居小室外,静琴一袭白衣美的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她束发垂髫,一抹元结绾青丝,秋水明眸仰望赤色天宇,心中惶惶时不知为何觉得有些气躁。
“你怎么了,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还是说你在担心皇城那边的情况?”容墨询走了过来,笑呵呵的询问。静琴侧颜,轻轻摇头,“这一场战争无可避免,不管慕博和慕文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可是……受苦受难的似乎总是那些无辜的百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悲天悯人的你还真不多见。不过这就是宿命,每一次的改朝换代必定会造就血雨腥风,这是无可避免的,与其伤感不如你我下盘棋聊以消遣如何?”
“抱歉没心情。”静琴拒绝了容墨询的提议,其实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去皇城那边探寻一下情况,看看战斗的结果怎么样了。容墨询见她拒绝,知道她是真的没有心情,就不再强求。
“暗卫军团和杀手军团也算是不小的力量,即便是正面作战慕文已经不是慕博的对手,但 如果能抓住机会,以小规模的军队力量突击,直接插中大军心脏,还是可以挽回败局的。”
“你是说慕文会派敢死队员突袭?”静琴瞥眉。容墨询耸肩道:“我只是说有这个假设,但是具体怎么做这要看情况了。况且慕博不是傻子,这个时候不可能一败涂地,关键的地方他一定会保护。”
“没错,如果猜测不错的话,这一站将决定国之命运。然而不管是慕博还是慕文,我……”
“我知道,你心目中的人选并不是她们,天子人选乃天定,明明之中个气运转动,并非人力可以更改。不要总想着逆天之举,如今且让我们拭目以待,亲眼见证一场成王败寇。”
容墨询倒是很宽心,静琴再度轻叹,上前一步,明眸凝望那处血染的天幕,身前的荷塘却倒影出那倾城绝艳的容颜,还有上面的悲色。
皇城之外攻城战拉开了序幕,一群百姓的无辜罹难似乎没有对慕博攻打城关造成多少用处,如果强行说有用的话,不过是消耗了守城军士一些箭矢,仅此而已。
战争开始,没有人会继续关注那之前死去的数千百姓,更不会有人去关心他们之中是否有老人和孩子,兵士们现在关心的只有自己是否能活下去,这就是战争的残酷。
云梯搭上城郭,盯着甲盾的将士开始攻城,上面火油和石头一起砸了下来,随着烈焰开始焚烧,一些将士刚刚被烧成火球,尚不及惨叫就被突入其来的石头砸的脑浆迸裂,一命呜呼。
下方冲绳车在疯狂的攻击厚重的城门,跟城门内挡住城门的将士展开了一场防御战。
烈焰、刀光、血影还有哀嚎,是这里唯一的旋律,当一切交织起来的时候,战场变成了绞肉机,人在里面挣扎,只存活数息,甚至更短的时间。在这里没有什么比人命更加轻贱的了。
血从城墙上流淌下来,城墙下面已经汇成了河流,千年古城却屹立不倒,不肯就范……
一场持续的攻城大战持续了整整一日,到了日落时分慕博这边方才收兵,城池下面的尸体不计其数却没有人去收敛,生者来不及背上,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为下一场战斗活下来准备,哪怕是用一些手段也在所不惜。
当暗夜降临的似乎,秋风卷过整个寂寥的皇城之中全都是刺鼻的血腥味。
往来接来人影罗雀,家家户户闭紧门户不敢入内,他们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未来是什么,只希望假如慕博真的会破了城关,也希望他不要屠城。
可是一个可以将百姓驱使成为挡箭牌的人,真的会在乎城中百姓们的死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