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唐诗诗就派车来接我们。车是好车,开车的后生也是好后生。
我又喜又愁。喜的是这姑娘有钱,我们可能发笔小财;愁的是假如被识破,被揍的也会更惨。
后生把我们拉到集合地点,我发现有好几辆车已经等在那里。唐诗诗跟一群头发花白的老家伙们站在车边,正热烈的说着什么。我们下了车,出于礼貌跟那几个老家伙打个招呼,没想到他们只冷冷的点点头。
唐诗诗向那群人介绍我们:“这两个是我找的大师。整个太原,就数他俩最厉害了。”
一个老家伙看我一眼,对唐诗诗说:“唐小姐,依我看,我们还是严格的把这件事控制在科学的范畴里比较好。”
唐诗诗笑笑:“这件事情比较复杂,我觉得还是准备的越充分越好。我们资金充足,也不在乎多一两个人。”
我听到这话,心里又是又愁又喜。愁的是还有这么一帮人跟我分钱,并且我们在其中属于可有可无的角色;喜的是前面还有这么一大帮子队友给我抗伤害,躲在人堆后面就能混个温饱。我看得出来,这帮人都是专家、教授之类的。我最怕这些人了,要是哪天因为坑蒙拐骗上了电视,节目结束前的专家答疑环节肯定就是这批人。
孙猴子也是这么想。车子上了高速,他就在我耳朵边一再告诫:“到了地方,我们一定要多上厕所少说话。”
我没好气的怼他:“要不是你昨天草率答应那姑娘,我们现在用受这罪?”
孙猴子急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就要勇敢面对。再说,我老孙岂是那种拒绝姑娘邀请的人?况且还是个漂亮姑娘。”
我冷笑一声,不再理他。今天起的太早,严重违反了我的作息规律,两眼发胀,不一会儿就在车上睡着了。
等我被人叫醒,车已经停了。我揉揉眼睛看看窗外,几个村里的孩子正趴在车窗外面向里看,把我吓得一机灵。我问猴子:“咱们到铜门村了?”
猴子回答:“且早呢。这个村叫桃源村。”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桃源村离铜门村最近,但也有十几公里山路。桃源村只有几十年历史,是个移民村落。几十年前,黄河水害严重,经常决堤,河南人民深受其害,不少村落举村逃难。其中一群人逃到山西,在这里安顿下来。为了表达安定下来的欣喜及对未来的憧憬,就把村子叫成桃源村。河南人民吃苦耐劳,现在桃源村是远近闻名的富村,村里不仅有饭店旅馆,居然还有一家KTV。
我们吃饭时,饭店老板娘热情的解释:“俺们村有钱,跟发鸠山有很大关系,因为山上有很多珍贵的草药。再加上最近两年,城里人不知怎么的听说山上有个废弃古村,三三两两的来参观,人最多时车都掉不了头。我这饭店全靠你们照顾生意呐。”
吃完饭,那几个老教授对桃源村的移民文化产生了兴趣,一个劲的跟老板娘问这问那。老板恶狠狠的盯着这几个教授,肯定觉得这几个老流氓在打他老婆的主意。
唐诗诗再三催促,我们一行人才向山上走去。山路难走,步行也很困难。亏是无数城里旅客硬生生的用手脚开出一条小路来,我们才不至于迷路。半路上遇见一个村民,神色严峻的告诉我们,千万不能在铜门村过夜,天黑前就得赶回桃源村来。说完还给我们发了一张名片,上面写着:桃源洪福小旅店,水电齐全有无线,普间标间商务间,八十九十一百元。
几个老教授一路上又不住赞叹旅馆老板打油诗写得好,说得清楚又有趣。为避免露出马脚,我不大敢跟他们搭茬儿。否则一定告诉他们下回出远门别坐飞机,火车站门口更有才的打油诗且多呢。
山路难走,老教授们腿脚又不好,两个小时后我们才到铜门村。
崎岖的山上突然出现一大片平地,像是被神灵用刀斧凿出来的。古村就建在这块平地上。真如唐守礼笔记里一样,凉飕飕静悄悄,让人不寒而栗。
随便进了一间屋子,墙上写着的几个大字立马让我们失去了恐惧的感觉:某某某爱某某一生一世,旁边还画了一个大大的爱心。屋子里并没有笔记里所说的锅碗瓢盆桌椅板凳,不过我们也都理解。长城上的砖都能扣下来,锅碗瓢盆算的了什么?
几个老教授开始仔细研究。一个老教授说:“这些砖都是明代的,但建筑风格却是清代的。我怀疑,这屋子是拆了老房子,后来翻盖的。”说完蹲在地上,戴上老花镜细细的盯着一块砖看了半天,说道:“你们看这块砖,像是墓室拱顶用的。这可真是奇了怪了,谁会拆了墓室的砖盖房子?”
另一个老教授凑到他面前,沉思片刻说道:“我在西安见过一个村子,是给人家守墓的。守墓人的房子就是用墓砖盖的。这也正常。”
先前的老教授说:“不对,我刚看了一下,这山上风水不适合葬人。李教授,你记不记得咱们在大同考察的那座唐代寺庙,用的砖就全是墓砖?”
几个老教授的话让我完全蒙逼了。他们看了没两眼就说出这么多东西来,这让我更加紧张,看来拆穿我们骗子的面目是迟早的事。我跟孙猴子傻乎乎站在那儿,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
唐诗诗走过来,递上一块小铜镜:“大师,这就是我爷爷带走的那块镜子。你们看看。”
我忙接过来,装模作样的看了会儿,含糊说道:“嗯,有些年头了。”
唐诗诗笑道:“大师好眼力。李教授他们已经看过了,说至少是先秦时候的东西。”
我继续含糊:“嗯嗯,不错。这镜子大有来头。”
唐诗诗又问:“两位大师,你们看出点什么蹊跷没有啊?”
我忙说:“这个得细细考察考察、研究研究、琢磨琢磨、斟酌斟酌。这样吧,我们出去找个光线好的地方,看看能不能看出点什么。”说完,慌忙拉着孙猴子出门了。
走了好远,找个僻静的小巷子,我俩掏出烟来点上,算是压压惊。
我对猴子说:“妈的,这回真是孙猴子落到如来佛手里了。你觉得咱们要不要装病回去算了?”
孙猴子苦笑一下,正准备说话,但随即脸色一变,向我身后看去。
我也紧张的回头,但后面啥也没有,只有一条窄窄的巷子,尽头是一堵墙。我骂道:“你吓唬老子干嘛!你看见你死去的爷爷了?”
他拉着我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这买卖咱不干了。妈的,老子刚才看见一个小孩子。”
我也害怕了:“你看清楚了?不可能啊。是不是村里的孩子?”
猴子脸色苍白:“不可能。你家孩子穿清朝的大褂啊?”
我这人胆小,要有人开玩笑说晚上地震,我就敢在操场上呆一宿。猴子说的恐怖,脸上煞白,我顿时被吓坏了。宁可信其有吧,这地方不能呆。
跌跌撞撞的跑了一会儿,我俩站住。
猴子快哭了:“师父,咱这是到哪儿了啊?”
这地方确实很邪。我俩明明是按原路返回,不知怎么的就跑到一个小广场上。广场上有个小小的戏楼,戏楼柱子上写着几个鲜红的大字:帝傲天到此一游。
要换个环境,我俩一定会笑出来。但是现在,我俩不哭已经是够爷们了。
我想可能是鬼打墙,但我不敢说,也不想说出来。猴子看看我,动动嘴皮子,也把话咽下去了。
我俩又转了半天,但不管怎么转,还是会回到戏楼这里。更糟糕的是,天快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