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火锅吃的比以往安静,表哥从头到尾就没有说一句话,陈佳怡偶尔和我搭两句话,气氛十分压抑。为了活跃气氛我和徐宁一唱一和,逗的乐彩依和她男友哈哈大笑,却让一旁的表哥心情无比烦躁。他这神情我也不好意思再活跃气氛,埋着头打算吃了赶紧走人。
走出火锅店,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晰,我听随后出来的陈佳怡对表哥说:“时间还早,你能陪我走走吗?”
表哥的声音冷漠:“天黑了,我要送妹妹回学校!”
“有徐宁照顾你妹妹,你就放心吧!”说的很是无奈。
我不知道该不该插话解救我的表哥,但是我解救了表哥,难免又伤害了陈佳怡,所以我选择闭嘴什么也不要说,让他们自己讨论个结果出来。
身后突然间安静下来,冷空气里就像喷了凝固剂,变得难以呼吸入肺。站在我身边的乐彩依打破了死寂,她转身笑着说:“思宇今晚就交给我吧,我保证把她安全送回学校。徐宁,今天放你一天假,我和思宇好久没有在一起聊天了,我们姐妹两有话要说,你和元智先回去吧!”
我确实好久没有和乐彩依促膝长谈过了,差点就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位无话不谈的好姐妹,是什么改变了我对她的依赖?现在的我似乎根本就不需要她,在我内心深处那个好姐妹好像在这一刻都不存在了。
在之前,我有很多话想和她说,可是她总是找借口回避了我,而现在我面对她时却一句话都不想和她讲,这是我此刻心里的感觉,或许我的心里已经足够的强大,强大到不需要她的安慰。
我刚来这所学校时内心的孤独与恐惧无人体会,那时我是多么的想她陪陪我,可是她却一再的用谎言欺骗我,我选择了原谅她,可是却再无心底话想对她说。
我们走在湿漉漉的街道上,冷风吹过街角发出“呼呼”声,徐宁给我买的帽子围巾很实用,它将我紧紧地包滚,很好的抵挡了冷风的侵袭。雨后的街道上,黄色的路灯下,出门散步的人真不少。
我们不着边际地聊了很多,从我们认识到现在,她又重复的说了一遍她小时候的成长经历,家庭贫困,父母经常吵架,她爸爸喝醉了就打她等等令人心酸的事。她每一次说,我的心都会为她难过一次,我总会在心中默默为她祈祷,希望她长大后的人生幸福美满。
她问我想不想见自己的亲生父母?
我当然相见,毕竟他们生了我。可是我没有对她说出口,我浅浅笑了下算是默认了。
她问我恨亲生父母吗?
恨!如果就如外婆所说我是在一个大雪纷纷的夜晚,养父母将我在一棵大树下捡到的话,我敢确定我是被他们抛弃的,所以我心里恨他们。可再恨他们,他们与我都有恩在,他们生育了我,所以我还是很想见到他们一眼,只是这个愿望没有可能实现了,因为我的养父母一直在找他们,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他们的消息,说明我和亲生父母没有缘分。
我说恨又怎样,不恨又怎样?事实都不会改变,我是他们生的。
外婆曾经对我说过,父母的养育之恩深似海,即使亲生父母没有疼爱过我一天,母亲也受了那十月的怀胎之苦,这恩情我无以回报,所以让我不要有恨。一直以来我都在努力朝外婆说的话去做,让自己不去恨他们,然而真的很难做到。我觉得我一直都在恨他们和想见到他们之间挣扎着,矛盾着。
我不想聊这让我沉重的话题,将话题绕开。
有句话叫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觉得今晚乐彩依好端端地邀请我聊会天,多半还是有目的的,只是不知道她要绕多久的弯子才将话题引入正题。
尽管我穿了一件羽绒服,但是十二月的冷风无孔不入,我感觉身体冷的在打颤。
乐彩依和我穿的差不多一样厚,她看上去神采奕奕好的很,我牵着她的手,她手的温度已经轰热了我冰冷的手。这就是活人和死人区别吗?还是我身体素质太差的原因?
她看我身体有些扛不住这阴冷的空气,终于进入了主题。
她说她寒假不想回家,快过年了才回,可是她没有生活费,问我能不能给她借点?
我以为是什么难以开口的事,还给我绕这么大一个弯。奇怪她以往都很直接,今天跟我怎么这么客套?她乐彩依向我借钱我什么时候拒绝过?
我本想说她一顿,有没有把我当作好姐妹,刚要张口,兜里电话铃声响起,是徐宁,他问我在哪里?我告诉了她,我们还在步行街。
不一会儿,徐宁就出现在我们面前,他手上拿了一件厚厚的棉衣,走近我,温暖的手在我脸蛋上探了探,给我披上他宽大的棉衣,“看你冻成啥样了?叫你多穿点,不听!这么冷的天,你们俩还要逛吗?”
乐彩依羡慕的表情看着我,笑着说:“那你们回去吧,元智在他同学的店铺等我。再见!”
我站在原地傻傻地看着徐宁,他雪中送炭的举动触动了我的心弦,一股暖暖的旋律微微波动了一下。
他盯着我:“怎么,冻傻了?”
我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有点!”
很快寒假到来,终于可以回家见父母,我的心无比激动。在回家的客车上,我一路话多的难以控制。表哥被我的话吵的有些晕车,刷白一张脸有气无力地看着我,眼中全是哀求,我却没有懂他看我的眼神是什么意思,而我居然兴奋地忘记了晕车。最后表哥忍不住吐了几次我才闭上了嘴。
表哥的家先,可他不下车非要送我回去,我答应了。
我和表哥到家门口时看到的一幕让我心酸,泪水湿了眼眶,爸爸居然坐在了残疾人的轮椅上,妈妈推着他,在门口等我回家。
自我出生懂事那一刻,我就知道爸爸腿不好,走路有点一瘸一拐,小时候我问爸爸的腿是什么原因受伤的,爸爸只说不小心摔的。可是奶奶却一直说是我才使得爸爸的腿受伤,我就是个扫把星,堂哥的死她老人家也怪在我身上。我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她老人家让她这样恨我入骨。
然而我知道堂哥的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奶奶把罪责推在我身上,就是因为我小时候不懂事,说了不该说的话才招来横祸,后来知道后果严重不张开说了,奶奶却给我起下了绰号:扫把星,乌鸦。
爸爸的腿我隐约中感觉和自己有关系,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不知道。
泪水在眼眶里闪烁,我跪在父亲面前,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爸,你的腿真的是思宇导致的吗?你告诉我,爸……”我爬在爸爸怀里愧疚地哭着。
爸爸轻抚我的背:“你别听你奶奶胡说,爸爸的腿怎么可能是你导致的呢?你告诉爸爸,小时候的思宇如何做才能导致爸的腿受伤?好了,傻丫头,爸爸没事,就是天冷了有些不舒服,过了冬天爸爸一样能站起来!”
我在知道自己寿命前很少哭,家人几乎难得见我哭一次,可是那之后我的泪水动不动就来,我变得无比脆弱。
妈妈又来将我劝慰一阵,看我比之前长了不少肉,捧着我的脸老眼含泪眸子里闪动着笑意的泪花,高兴道:“我家思宇身体再转好了。”她双手在胸前合十感谢了一阵神仙。
放假回家离过春节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自从爷爷离世后,我就在也没有在家过过春节,在我们家乡春节过年有老人在弟兄几个都要在一起团年,要么在我们家过年,要么在小叔叔家过年,反正每年轮着来,二叔是上门的自热不会回来。但是无论在谁家过年都没有我存在的份,奶奶看见我不高兴,她老人家说我不是他们沈家的人,要我回黄家去。如果我不走她老人家就走,为了让她高兴每年我都去外婆家过年。今年春节也是如此。
临近春节,店铺里很忙,我留在了家里照顾爸爸,顺便将楼上楼下院里院外的卫生都打扫的干干净净,把每个房间的玻璃门窗都擦的亮堂堂。
今年在小叔叔家过年,所以家人都在店里忙生意。除夕的前一天,还是我在家里照顾爸爸。我把爸爸推在客厅火炉旁,我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给表哥拨通电话。
“表哥,你明天早点来接我!”
我和表哥通话中,爸爸要我把电话给他,我拿给了爸爸,爸爸对表哥说:“兴宇,今年春节思宇就在家过年,别来接她了。”
我不知道表哥说了什么,父子俩简单地聊了几句挂了电话。
听爸爸这样说我很开心,可是我会惹奶奶不开心。我沉默了很久,“爸,奶奶会不高兴的!”
“没事,爸爸会说服你奶奶,大过年的你奶奶不会给自己找不开心,她老人家最爱讲的就是家和万事兴!你也别担心了。”
我想说奶奶是不可能接受我的,如果我去奶奶不开心就影响了大家过年的心情,抬眼对上爸爸温和的笑,我就说不出口了。
我心中忐忑,出门悄悄给表哥打了电话,让他明天来小叔叔家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