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来自未来。”
李景霆越是正经，凤玖璃越是不信。凤玖璃嗤笑道：“那你说说，原来的那个李景霆呢？他去哪儿了？”
“原来的李景霆因为爱你入骨，思念成疾，已经羽化登仙了。他特意托梦于我，让我来告诉你：‘我爱你’。”李景霆开始一本正经的瞎说，“我来到这里都是为了你，我是真的只有你了。”
凤玖璃笑得直不起腰，一边嫌弃他肉麻一边纠正他言语中的谬误：“早先的李景霆因为思念我成疾羽化登仙了，那怎么会有你来自未来的李景霆呢！”
李景霆一旦失去那种利欲熏心誓死追逐权利的样子，整个人就像置身与阳光之中一般，是个欢乐而健气的好少年。李景霆这才发现自己说俏皮话的本领有多大。早先他不苟言笑，温情流露的时刻更是寥寥无几。凤玖璃其实是一个很容易受他人影响的人，整个人在不正经的李景霆的带动之下笑容始终挂在脸上，话也多了起来。
这让李景霆心中既像是淌着蜜，又始终弥漫着无法消弭的钝钝的痛。他还是控制不住悔意的肆意流窜，如果当时……
如果当时。
“那是因为我舍不得你，便从阴曹地府里爬回来了。可是我回来后我已经找不到你了。”李景霆说，演技十足地在声线中加入适量的委屈。
“好吧，好吧，就当我相信你说的话，从阴曹地府之中回来又穿越时空前来见我的李景霆公子，你用情如此之深，那后来的我有没有爱上你，又是因何离你而去？”
李景霆突然哑口无言。
我该怎样告诉你，我们一意孤行相互背离；我以为你不会爱我，我以为我不曾爱你，而你也是。你比我无私亦比我勇敢，你不怕牺牲自我，也不在乎你离我而去后心里有多难过。因为你知道难过不会持续太久。不是因为时间会冲刷一切，而是因为你已经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我该怎样告诉你前度苦不堪言，痛彻心扉的结局？
我不能在你面前流出脆弱的眼泪，更不可能如曾经的你一般擅长长久的沉默。我怕我会再度伤害到你，使你离我远去。
所以李景霆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任凭内心翻江倒海，不知所措。
“这个……我刚刚问过助我而来的神明大人了，神明大人告诉我，天机不可外漏。”
凤玖璃再度笑弯了腰：“我可真是服气啊李景霆，你这种讲故事的水平还敢亲自编故事。你是不是真的傻了？”
李景霆不服气：“明明很精彩好吗，我都要感动了。或者说你能讲出来比我这个更精彩的故事？”
凤玖璃想了想，便真的开口：“不算是故事，应该说是谜题。为了证明你尚且还有思考的能力，李景霆，我现在要问问你。”
“在历经战乱的村庄有一只逃过一劫的羊，它毫无方向，最后竟走入了山林。它在山林里偶然解救了一只陷入猎户所遗留的陷阱中的狼，从此它们成为至交。作为报答，狼保护着羊的安危，使它生存下去。”
“后来山林中爆发了一场饥荒，即使如此狼还是没有吃掉羊。直到他们之间产生了一场争执，狼误伤了羊。羊没有怪它，可是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之下它每况愈下，愈发虚弱。最后羊对狼说：‘我已命不久矣，你应该吃掉我好好活命。’”
“李景霆，如果你是狼的话，你会怎样选择？”
李景霆伸手摸了摸凤玖璃的头发：“还好你什么都不记得。”
“记得什么？难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吗……”凤玖璃笑了笑：“我早该猜到的，毕竟你要走的路荆棘丛丛艰难困苦。你不妨说出来，也许并没有我预期的差。”
“不。”，李景霆再度搬出他的神明大人来，“神明大人说过，天机不可泄露。你只需要知道我爱你，我不会离开你。”
凤玖璃捂着脸道：“你真是傻了……又来，请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心悦你就不能对你说出来呢？”
凤玖璃是害羞了，又恢复了那种不听看不说的状态。李景霆伸手拉下凤玖璃紧紧捂着耳朵的手，轻声说道：“你现在一定很慌……别怕，等到哪一天你也爱上我了，一定要告诉我。多久我都会等。”
李景霆依旧一脸认真，湛蓝的眸子似沉静的湖泊似星辰点缀天之将晓的天空，里面有真实的，炽烈的温柔与坚定脉脉流动。
凤玖璃几乎就要认为那是深沉的爱意。粘稠厚重又甜蜜，会诱她沉溺然后窒息。
凤玖璃道：“就，就算我爱上你，我也不会告诉你。你不妨问问你的神明大人，那是让他老人家说说，我什么时候会爱上你？这也是天机对不对？凡人的姻缘也算是天机吗？”
凤玖璃红着脸依旧是咄咄逼人的气势。李景霆平静地回望她：“我爱的是你又不是神明，我都猜不懂你的心思，神怎么会知道呢？”
凤玖璃突然叹了口气：“你知道，很多情况下很多事情都要做出选择。两者不可兼得。”
“就算我爱上你，就算你不用面临这种选择。我也不会跟随你的道路陪你走上帝位。你达成的心愿不可能成为我的约束。”
“你这是不愿我纳其他侧妃吗？”李景霆调笑，挨了凤玖璃一记狠狠的眼刀。李景霆轻松道：“你不喜欢，那我们就不要。我也不是稀罕那破皇位，我只稀罕你。我们可以归隐山林，也可以浪迹天涯。只要你喜欢。”
凤玖璃再次睁圆了眼：“李景霆你果然是病傻了，你都忘了你是因为什么才到这个幻境当中。”
“我是因为你，你在这里。这是我们故事的开始。”李景霆说，声音和眼神皆是无比温柔：“天晚了，睡吧阿璃，就在我身边。我怕我一觉醒来找不到你。”
凤玖璃还在念叨着李景霆傻了幻境白来了。结果被李景霆一把捞住锁在怀里。凤玖璃被吓得不敢轻举妄动，又羞又恼：“你这是要占我便宜？！”
“怕你跑掉罢了。睡吧阿璃，我爱你。”李景霆重申：“凤玖璃。”
被他这么一闹腾，凤玖璃是真的更加睡不着了。而李景霆倒是很安心地沉沉睡去。月光洒在他脸上，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之下投射出淡淡的阴影。李景霆的怀抱温暖，这让凤玖璃慢慢地也产生了困倦的感觉。
如果这就是爱情。
凤玖璃心中有着奇妙的情绪，让她鼻酸让她几欲落泪。好像她为这个拥抱已经等了很多很多年，等完了一生。
如果这就是爱情。
“我好像已经爱上你很久很久了，李景霆。”
窗外雪落了满地，月光也撒了满地。这夜晚就显得格外明亮。凤玖璃的那句话，似乎只有风、积雪、厚重的月光以及明亮的夜听到。
她顺从地将头靠在李景霆的胸膛，枕着他的心跳沉入梦乡。
李景霆轻轻吻了吻她的头发。
李景霆一直反复想着凤玖璃所说的那个谜题。
尽管她的表述已经说明，李景霆是那只一无所知的蠢羊，她自己是那只陷入纠结之中的狼。
凤玖璃在暗示他，以后为了切身利益她可能会伤害到李景霆。
可实际上她才是那只蠢蠢的一无所知的羊啊，失去了家乡与同类，懵懵懂懂四处漂泊，带着一身被抛弃的命运——然后被李景霆利用，误伤，最终抛弃。
不敢细想推敲凤玖璃是何时爱上自己的。他闭着眼睛努力使呼吸平稳。怀里的人身上的温度让他不知餍足想要索取更多。阿璃，你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爱上我的呢？
在我予你谎言与利用，以及毫不留意你的感受甚至故意伤害你的时候。
你为什么不说？
“我好像已经爱上你很久很久了，李景霆。”
我也是。
其实，有几人拿得起放得下呢？惨淡也好，悔不当初也好，他们都太看到过去，都太不愿意把一些东西当做经历来总结看待。有那么心惊胆战的一次付出，不也好么？放肆过后，总要拥抱得救的。
好在他们都得救了。为时不晚，尚有挽救的余地。
故事的开头就已经截然不同，更何况李景霆早已无心于皇位，只愿使劲浑身解数搏凤玖璃一笑。没有了蝇营狗苟勃勃野心，他们于昔日梦境中游走于红尘俗世，不曾分离。
现实中也只不过过去了一日一夜。
在时间的那端，李景霆咬着凤玖璃的耳朵说：“我们该醒醒了，阿璃，未来还有一些事需要我们面对。”
下一秒凤玖璃睁开双眼，侧头便看到了同样躺在身侧的李景霆。李景霆也刚刚回到正确的时间，偏过头与之对视。相顾无言，笑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原来你所说的神明大人就是苏姚。”
“对，是，是，是我，”苏姚转过头没眼看，“你们能不能等你们的神明大人离开后再亲亲！”
身后是两人低低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