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府因为新年而热闹不凡,上海的招商会却因为庞云增的到来惹恼了起来。
盛宣怀正要呵斥庞云增,邵友兴却紧紧拉住了盛宣怀的袖子,也亏得在两个人的胳膊都在桌子下面,不然让人间了免不了会笑话他们。邵友兴这么一提示,盛宣怀也知道自己失态了,他心里案子提醒道:庞云增是这次招商会成功与否的关键,自己决不能义气用事。
心里如此这般想着,不一会儿他脸上的怒气便消散于无形,转而是一副和气的样子,说道:“庞二爷说的极是。这次招商会确实使我们准备不周。这也都怪李中堂对我们催得太紧,我们也急着想把船厂办起来,这才仓促把大家伙儿叫在一起。要是有什么不周的地方,还望大家多多担待。”
庞云增淡淡一笑,说道:“既然盛大人都如此说了,那我就代表上海商界的各位同仁提个意见。”
“庞二爷请将。”
“在座的各位呢,都是商人。俗话说得好,无奸不商。虽然难听是难听了点,但是依我看来,这话不光对得上商人,下至黎民百姓,上到衙门朝廷,不论做什么事情都得仔细想一想其中的厉害。我们商人的厉害,无非就是赚不赚银子。盛大人既然想让我们拿银子给朝廷办船厂,总得告诉我们,这船厂如何运作,预计投入需要多少银子,船多长时间能够制造出来,造一艘船需要多少钱,到时候一艘船能够卖多少钱。人赚来的这些钱我们能够分多少。朝廷督办又抽多少钱银子。盛大人,说句实在话,我们这些商人都是几代人行商才积攒这么点家产,也不容易,要是这开船厂赔钱,不知道别人怎么想,我庞云增是不会掏银子的。”
庞云增此话一出,顿时应者云集。
“哎,庞二爷这话说的对。”
“到底是商会会长,就是说到了我们心坎里。盛大人,多少你总得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个轮船招商局怎么运作,毕竟我们现在对这个轮船招商局是一无所知。要是贸然地掏银子,最后搭了进去,可就得不偿失了。”
盛宣怀赶紧说道:“庞二爷说得对,大家有这个疑问也是应该的。那我现在就给大家说一说。”
“首先声明一点,上海轮船招商局,就是开建船厂,可是其职责在于统筹全国的轮船厂。毕竟洋轮设计海防大计,朝廷之间之所以有禁海令,也是不得已为之。如今虽然禁海令已经废除,但是轮船大计依旧不能掉以轻心。所以一应船厂,都必须由朝廷经手。”
有人问倒:“这意思是说轮船买卖和盐铁一般,只能朝廷办?”
“对,也不对。”盛宣怀看向提问的这个人,继续说道:“盐铁生意是朝廷出钱,朝廷自己买卖。而轮船厂,确实大家伙儿集资,大家伙儿一起经营。朝廷只有监督之权,而不参与分红。朝廷在轮船厂收益中所扣除的,只不过是朝廷专办人员应有的俸禄而已。绝大多数赚来的银子,都归大家所有。”
盛宣怀虽然说的好听,但是在座的每个人也都是商政两界来回摸爬滚打的人,都知道这巧立名目,收受贿赂是极为简单的事情。但是这是规矩,大家也没有言明,反而有人开始动心,问道:“盛大人,不知道这轮船招商局初期需要多少钱才能够办起来。”
盛宣怀笑了笑,说道:“这要看我们要办多大的船厂。如果按照福州船政局的模式来办,初期大概需要三百万两银子才行。”
……
大家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搞清楚了这轮船招商局究竟是怎么个运作模式。探听清楚之后,大家伙儿发现这生意是朝廷领头,大家伙儿一起赚钱的,为的就是对抗洋人的轮船。由朝廷领头的生意怎么会不赚钱呢?只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上海商人中一大半都已经动了投资的心思。
于是盛宣怀立马开始开始认筹资金。
“陈氏商会出十万两银子。”
“我出二万。”
“我也凑个热闹,给我记五万。”
……
只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认筹资金就已经到了六十万。盛宣怀看到之后心里乐开了花,可是看到依旧安坐在椅子上的庞云增呢过,盛宣怀嘴角一皱,走上前去,说道:“庞二爷是还没有搞清楚轮船招商局的运作模式吗?”
庞云增点了点头,说道:“清楚了。”
“那是还有什么顾虑?”
“没,这生意稳赚不赔,我没什么顾虑。”
“既然如此,庞二爷怎么不认筹一些呢?”
“谁说我不认筹了?”庞云增说着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大家伙儿差不多都已经认筹完了。庞云增扫视了一眼,慢慢走到了笔吏面前,说道:“给我记一笔。”
“二爷要认筹多少?”
“五百万两银子!”庞云增住着拐杖,慢慢说道。
在座的人倒吸一口冷气,不少人都吓了一跳。和庞云增关系好的人赶忙过来和盛宣怀打哈哈:“盛大人,二爷就是这脾气,喜欢开玩笑,您别介意啊。”
更有人劝说道:“你干什么呢?这是朝廷的生意,说了就要拿银子的,可不是牌桌上,胡乱把牌一推也就了事儿了。”
盛宣怀走上前来:“好,二爷有魄力,记上,庞氏钱庄认筹五百万两。”
“盛大人,你这……”还有人为庞云增求情。
庞云增之所以最后才来认筹,并不是因为他想最后博彩,而是觉得胡雪岩给自己的银子那么多,自己要是花少了是不是不合适?可是全花出去,未免有些太多了。仔细想了想,觉得胡雪岩似乎也不心疼银子,就干脆来了五百万。
庞云增看到有人在盛宣怀旁边说情,便走过去说道:“陈叔,你这干什么呢。我没开玩笑,就五百万两银子。刚刚还想着要不要来一千万呢。”
那陈氏商会的老头听到庞云增这么一说,气得不轻:“你这让你爹知道,还不打死你!”
盛宣怀哈哈大笑:“二爷真是一掷千金啊!盛某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