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其昌应该是个挺性急的人。这不，刚从省厅回来，马上让秦基凡通知各区县局局长参加全市XXX工作会议。

常乐熬了一个通宵，写好了XXX局工作汇报材料。李世荣修改后，带着稿子到清江区参会去了。

两天后，李世荣回来了。他一到办公室，便打电话叫常乐过来。

常乐估摸着李局长叫他过去，应该是商量怎么写全局工作会议工作报告的事。

常乐只猜对了一半。

李世荣给他交待了工作报告的事后，接着告诉了他另一件事。

李世荣对常乐说：“市局工作会结束后，朱其昌局长叫我到他办公室。朱局长说市局办公室现在缺秘书，秦基凡推荐了你。朱局长向我询问了你的一些情况，包括政治、工作、生活和作风等方面，问得很详细。我都一一据实回答，朱局长说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如果想去，那么你直接告诉秦基凡就可以了，市局正式出手续。”

常乐听李世荣一口气说完，心里感到很震惊，一时愣在当地，不知该说什么。

市局选秘书的事，秦基凡前几天和他说过，当时他推荐了徐文杰和何鸿升。可他没有料到，秦基凡竟然会推荐他。

李世荣看见常乐发愣的样子，笑了笑说：“快说说，你是什么意见？”

常乐想了想，慢吞吞地说：“李局长，这事我拿不准。虽然说去市局挺不错的，可我一来家在清河，去了清江就要面临两地生活。二来你对我这么好，我在工作上也很顺心。所以，我想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李世荣用赞赏的眼光看了看常乐，心想自己没有看错常乐，他懂得别人对他的好，于是说道：“我的意见是去。过去我们的干部人事权归县里，干部既可以在县委、政府和乡镇之间上下流动，还可以在县直各部门之间横向流动。现在体制变了，干部流动只有向上一个通道，出口就变得很窄了。可以想像，将来各个地方想去市局甚至省厅的人会挤破了头。现在人家主动要你，这个机会不容错失啊。另外，市里的平台比县里要高，你去了那里，发展的空间也会更大。在我这儿，最多也只能给你个所长当当。所以，建议你去。其实，我和朱局长在谈话中，也表达了想让你过去的意思。”

李世荣的一番话，使常乐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他当即说道：“那好，我决定去。”

李世荣说：“朱局长给了三天时间。你回去和家里人再商量一下，特别是做好小方的工作。等你在市里稳定了，再想办法把她也调过去。到时，我也会尽力帮你的。”

常乐感激地对李世荣说：“李局长，太谢谢你了！”

李世荣一摆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你到市局是对的。”

中午，常乐和方妍回家他父母家吃饭，常乐把市局想调他的事情顺便说了。

常乐父母一听儿子有机会高升到市里，心里自然乐意。可毕竟还有儿媳妇呢，两个人面临两地生活，也是个问题。

方妍听了，心里也很高兴。自己心爱之人能有这么好的发展机会，当然不能错过了。可一想到两人要分开不知多久，心里真有些舍不得。

常乐看了一眼方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便说：“我已经和李局长说了想要去市局。等我正式调过去，就想办法把方妍也尽快调过那边。方妍和我一样，人事关系都归市局管，我想着将来调动的事情应该好办些。”

这时，方妍笑了，话音很干脆地对常乐说：“你不要有那么多顾虑，我支持你去市局。你去了好好表现，至于其他事情，水到渠自成嘛！”

常乐听方妍这么说，对这个聪明、漂亮、贤慧的老婆是愈发满意了。

下午，常乐拨通了市局办公室的电话，秦基凡接了起来。

常乐在电话里和秦基凡说：“我考虑过了，决定到市办公室工作。”

电话那头，秦基凡高兴地说：“那太好了，我这就和朱局长汇报，稍后再打给你。”

大约五分钟后，秦基凡的电话打了过来，常乐赶忙接通。

秦基凡说：“常乐，我和朱局长说了你的决定。领导的意见是，按照惯例，先借调一年。一年后，如工作表现得到认可，就正式调过来。我私下问了人事科，他们说，其实借调也只是走个形式。借调期间，你的工资关系在清河，奖金、福利以及评先评优在市局，和市局其他干部一样。”

常乐听了，说道：“基凡，这个我没意见，按照你们的规矩办。我不明白的是，那天我不是给你推荐了徐文杰主任吗，你为什么还要选我呢？”

“呵呵”，电话里传出了秦基凡的笑声：“你不推荐自己，而是推荐别人，说明你这个人有大局观念，人品不错。另外，我通过上次修改和打印稿子的事情，仔细观察了你，发现你踏实肯干，工作态度也好。放着这么好的人不用，却舍近求远找别人，我不是犯傻了吗，呵呵。”

下班前，市局果然发来了传真件，通知常一周之内到市局报到。

常乐来到徐文杰办公室。

徐文杰手里拿着传真件，颇有感触地对常乐说：“看来，你比老哥我幸运。你过去后，一定要好好表现，争取早点把正式手续办了。”

常乐本想和徐文杰说自己先前推荐他的事，可想到秦基凡要的是自己，怕说出来伤了他的脸面，于是就忍住没说。

晚上，常乐和方妍照例温存了一番，想到即将分别，为了减少相思之苦，两人格外珍惜在一起的分分秒秒。

常乐借调到市局的事成了清河县局的特大新闻。第二天上午，常乐几乎无法办公了，各个局领导叫他过去，说了恭喜、祝贺、好好干诸如此类的话，常乐赶忙谦虚地一一应答。之后是一些股长们纷纷过来道喜。再往后，便是刘大力、刘虎生、时大伟等人过来，在常乐办公室兴奋了嚷嚷了半天，还约好时间给他送行。

不知是谁告诉的消息，赵旭东也打来电话祝贺，说他正在山东考察，等回来补酒相贺。挂了电话，常乐突然想起郭玉智，心中暗自唏嘘：“如果玉智没死，现在可能也到了市政府了，我过去那边，两人相互照应，该有多好啊。”

晚上，县XXX局领导班子设宴，为常乐送行。李世荣、张

仕成、刘文义、李军、周至胜、徐文杰、范有根、秦金贵等人悉数参加。

开场后，李世荣端起一杯酒说：“今天，我们班子全体和办公室、财务、人事的同志们，一起为常乐同志送行。常乐是我们清河县XXX局培养起来的优秀干部，这次被市局朱其昌局长亲自选中，调他过去工作，我们为他感到高兴，同时也感到脸上有光。常乐也是我们局体制改革之后第一个走出去的干部，希望常乐继续努力，争取以后能有更大发展。我提议个圆桌酒，大家共同举杯，祝贺常乐，并为他饯行。来，干杯！”

接下来，其余的人按照排位前后，依次给常乐敬了酒，常乐每次都把二钱小杯里的酒喝干了，以示对大家的尊重。

第一波车轮战结束后，常乐趁着还清醒，赶紧起身提议：“我是各位领导一手培养起来的。这次有幸能到市局工作，主要缘于领导们几年来对我的关心和栽培。请大家放心，我到市局后，一定发扬咱们局的好传统和好作风，扎扎实实干好工作，不辜负领导们对我的期望，不给清河县XXX局丢人。我挨个儿敬领导们一杯，以表感谢。”

常乐说完，从李世荣开始，一一给众人敬了酒。第二波车轮站，常乐独自上阵，打了个通关。

众人又分别和常乐干了一杯。第三波车轮战过后，大家才开始互相找对手，零散地打着游击。

李世荣的司机小徐把常乐送回了家。

温馨的小家里，方妍知道常乐他今天肯定少喝不了，早已烧好热水，洗净水果，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等着他回来。

常乐进家时，已经有些摇晃。方妍赶紧上前，帮他脱掉外衣和鞋，用热毛巾给他擦了擦脸。

常乐往沙发上一靠，竟然睡着了。方妍给他垫了枕头，又盖了被子。

半夜，常乐醒来，酒意去了一些，便起身到卫生间小便。

方妍在卧室没睡踏实，听见客厅有动静，便起来过去。

常乐从卫生间出来，看见方妍醒来了，说道：“今晚真没少喝，领导班子给一个小秘书送行，真是少见。”

方妍听了，笑着说：“他们再大，也是下面的。你再小，现在也是上面的。”

常乐听着方妍是这么说的，可心里却不由地想到了另外一个方面。他走过去，搂住方妍，脸上坏笑着说：“我想到上面。”

方妍听罢脸微微一红，用手捶向常乐的前胸，嗔怪道：“人家说的是官大官小，你歪想成啥了。”

方妍不理常乐了，转身往卧室走去。走到门口，回过头来，妩媚地朝他说了三个字：“戴套去！”

第二天早上，两人醒得比平时晚了些。

昨夜战场味道尚存，常乐悄悄把头伸进被窝闻了闻。

方妍发现了常乐这个动作，凑过头来又开始亲吻他。

两人吻了几口，方妍把嘴伸到常乐耳边，轻声说道：“我又想了。”

常乐一听，心中暗叫：“妈呀，我这个老婆吃上啥了，这么厉害！”

晚上，常乐又和刘大力、刘虎生、时大伟、王顺、宋鹏、李子峰他们大喝一顿。喝到最后，忽然都觉得有些伤感，这便散场。

宋鹏喝得最多，醉得也最彻底。

时大伟叫来一辆三轮车，几个人扶着宋鹏上了车，时大伟也坐了上去。

常乐走到车前，对时大伟说：“大伟，把他送到家里，免得进不了门。”

时大伟答应了一声。

车子正要走，一直窝在车里迷迷糊糊不知说着什么的宋鹏，突然起身，一把抓住常乐的衣领，说了一句：“常乐，要不是你有那么多关系帮你，你能有今天？我看你是个鸟！”

常乐听宋鹏说这样的话，虽然很生气，但转念一想，自己如今马上要到市里了，何必再跟他这种胸无大志之人一般计较，于是挥了挥手，示意三轮车快走。

第二天一早，小徐开车到了常乐家楼下，车上还坐着徐文杰，李世荣专门安排他送常乐到市局，以体现局里对常乐的重视。

常乐心想：“李局长对我真是关怀备至啊，以后不管自己如何，都不能忘了人家。”

常乐把方妍为他新买的衣物和生活用品放到汽车后备箱，转身准备上车时，一眼看见奶奶、父母和方妍站在楼下，四位亲人默默不语，满是关爱地望着他。奶奶和母亲已经哭了，方妍眼睛里也是泪盈盈的。

常乐强忍着不让自己流出泪来，笑着挥挥手，拉开后门上了车。

路上，汽车疾行，三个人没说多少话。

常乐看着窗外的红柳白杨快速向后退去，道路两侧农田连片，农民兄弟们正在平整得齐齐的四方格子里，开着四轮车，后面拉着耧具，种下一年新的种子。

常乐也和他们一样，即将开启一段新的征途。

常乐边看边想，有的人在仕途的前半段一帆风顺，官位也是火箭式上升，可到了后半段却原地踏步，再也前进不得。原因是什么？正是因为太顺了，思想上就飘起来了，忘记了自己是谁，对身前身后的事情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能够想清楚、搞明白，凡事总想着搞关系、走捷径，什么时候都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思想上不进步，仕途上自然也就止步了。

看来自己直接去不了省厅也并非坏事，就这样从乡到县，从县再到市，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干下去，才是人生的正道啊。（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