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知怎么渐渐阴了,全然没有了晌午的阳光灿烂。傍晚黑云压山,有要把的三清山吞噬的趋势,志新开窗看去,只见是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一片,满院子都是小道士们收拾衣物被褥的身影,心想道:又要下雨了吗。夜幕降临,果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志新坐在窗户边,看着窗外,此刻的心情又何尝不是和这时三清山的天气一般呢,还不知道师父要给自己说什么。想到这里,志新便起身,到衣柜后面拿出了油伞,然后闭门朝师父房间的方向走去…
“咚咚”两声敲门声,只听见门里传出师父的声音:“进来”。志新收起油伞,推门而进,将油伞倚在墙上,闭上堂门,恭恭敬敬地向师父走去,“扑通”一声跪下来。
“你来了?”师父问道,志新抬头看去,师父只是背向自己,正在面壁打坐。
“是,师父,弟子来了。”志新答道,转而又说道:“师父,弟子…”
老道长站起身来,志新看着师父,没有再说话。只是在此刻觉得师父是真的老了,六年了,朝夕相处,虽为师徒,却情同父子,如今自己又怎能忍心说出离他而去的话。
“你下山去吧。”师父平静地说道。
志新吃了一惊,心中诧异,说道:“师父怎知弟子的想法?”
“天意使然,注定不是这三清宫的人,又何必为难的非要留在这里。师父早已看破红尘,如今又是一把年纪,这才躲在山上希望能苟活几年。而你不同,你胸怀大志,身为男儿,就应该去实现。今天凌枫上山,为师看得出你的心思,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现在六年之约也已到,你就下山去吧。”
志新眼里蓄着泪水,重重地把头磕下去。老道长扶起志新,说道:“这是做什么,赶快起来。”
志新推脱,说道:“你就让弟子跪着吧,给师父您好好磕几个头,报答您的培育之恩。”说罢,志新便弯腰伏地。老道长叹了口气,看着志新,说道:“志新呐,你可还记得我们在镇子上小树林里见过之后,你回家你爹娘给你说的什么吗?”
志新伏在地上一愣,转而抬起头来,想了想说道:“当时弟子确实向父母问道是怎么回事,只记得爹娘说过,当年祖师来到家中告诉父母‘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志新又说道:“父母还告诉我,说我必先经历种种苦难…”
老道长捋了捋胡子,说道:“志新,你父母被李公子害死,让你遭受丧亲之痛,后来又引导你来三清山出家,让你与陈霜分离,受相思之苦,这便是‘苦其心志’。”志新一脸惊愕,没想到所发生的这些,却都在师父的意料之中。
老道长又说道:“为师看得出,你心中红尘犹在,你与陈霜尘缘未尽,此次下山,可以找到她,男儿不可失信与他人,记得要好好待她。”志新泪流满面,没想到师父把一切都替自己想好,志新却又要离去,心中甚是伤感。
“好了,其他的为师也没有什么要交代的了,你可还记得你上山那天为师给你说过的那些话吗?”
志新回忆,想了片刻说道:“出门在外,不要有辱师门,不为非作恶,不炫耀本门武功。”
“嗯,记得便好,你去吧!明日离开就不用来拜别我了。”师父转过身,背对志新说道。
“师父。”志新含着泪水叫道,俯身下地连磕三个响头,报答师恩,转而起身,向门外走去。
“志新,其实…”就在志新推开门的那刻,老道长突然说道,志新停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其实,你娘并没有死,你下山寻找陈霜的同时,也可以找找你娘。”
志新大惊,这句话从师父嘴里说出来,十有八九是真的。时隔多年,却没想到自己的娘亲还活在世上,当年母亲慈祥的脸庞又重新浮现在志新的眼前,难道她六年前没有被李公子害死,母亲没有离开却为什么没有来找自己,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自己不知道。志新没有回头,问道:“师父,是不是还有什么,弟子不知道。”语气虽然平静,却无法掩盖心中的错愕。
“去吧,他人之心,望你日后莫怪。”
志新听到,果然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师父这样说道,自己也不便多问,拿起墙边的油伞,闭门而去。这样一别,志新不知道,这竟是他与师父的最后一别。
夜深了,雨还在下着,志新这夜注定无眠。小镇上李公子的出现,接着爹娘就被害死,自己又身负几条人命,背井离乡,遇上了陈霜,接着又在三清山出家,负了霜儿,现在师父又告诉自己娘亲还活在世上。经历这么多,自己心都累了,就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还是只是三清山祖师当年的一句话,就算是祖师的一句话,就算是自己的理想抱负,难道就要让这么多人失去生命,丢掉幸福吗?可是不管怎么样,自己过来了,这一路都经历这么多,此刻放弃,退野山林为一闲人,岂不可惜。
这夜就这样过来了,蜡烛也燃尽了,雨也停了,这时天蒙蒙亮了,可能是昨夜下雨的缘故,三清山出现了大雾,出门竟看不到人。志新看看窗外,师兄师弟们还未起床,想着自己此刻离开不打扰他们,甚好。就这样办,志新脱下了道袍,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在床上,整理好包袱,出了门去,路过厅堂,只见师父的房间还有灯光,爱徒要离开,怕是这位老道长也是一夜未眠。志新看到师父在房间的身影,心中伤感,跪下连连磕头拜别师父。志新径直下了山,至此志新在三清山的生活结束了。
志新下了山,此刻天已大亮,太阳也出来了。志新背着包袱看了看自己待了六年的三清山,心中虽有不舍,但也无可奈何,继续向前走去。没有多久,远远地便看见了当年的樵夫家,志新心中欣喜,六年未见,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刚好志新此刻也是口渴难耐,正好去讨碗水喝。
“大婶…”
一妇人在院子里,停下手中的活回头看去,打量着志新,认了好久,脸上一阵惊喜,向屋里喊道:“当家的,快出来,你看谁来了。”
这时从屋里出来一老头,喊道:“谁呀,看把你着急的。”说罢,看了看志新,满脸惊喜:“你是小兄弟,哎呀,真的是你啊,你下山了?”樵夫忙问道,拉着志新向屋里走去,樵夫妻子也随在身后。
“是啊,六年了,我下山了,大叔大婶你们还好吧?”志新环顾,屋里的一切都没什么变化,只是樵夫两口子头上添了许多白发,志新看在眼里。
“好着呢,我们老了,打不动猎了,就在门前种些粮食,还能够生活。”樵夫说道,并给志新递上一碗水。
“那就好,自己靠自己,谁都不用求。”
“小兄弟,这次下上来是不是就不用回去了?我看要不就在这里住些日子。”樵夫妻子说道,樵夫也应声道:“是啊是啊,在这里多住些日子。”
“三清宫倒是不回去了,只是还有别的事情,不能多待,一会就走,我来也就是看看你们,顺便讨碗水喝。”志新笑道,说着举了举手中的瓷碗。
“这样啊,小兄弟是干大事的人,我们也不好强留了。只是…小兄弟,你是不是还要去找找陈霜姑娘?”樵夫妻子问道。
志新喝了口水,想了片刻,说道:“当年是我董志新负了她,这次一定要找到她,希望她能原谅自己。”
“你看,我就说嘛,小兄弟就不是那种薄情寡义的人。”樵夫说道,众人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