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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洞穴

2017-02-21发布 4089字

名门荆枝

何耿耿

今生

四十•洞穴

“如何,我的大将军?”荆歌张扬一笑。

那笑犹如春日骄阳,那般的炽热张狂。

也许荆歌本就是个骨子里张狂的人。

表面越过恭顺,内心就越是波浪滔天,小小的身体里,蕴藏着足以翻天覆地的能量。

华连远看着那笑,心情莫名的愉悦。

但此刻他的处境可并不好笑。他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腰带,幸好腰带的确结实。这般任由一个大男人挂着也还稳稳当当。但是可怜的歪脖子松树显然承受不住了。

“刺啦!”

小树的主干裂开了一条小缝,然而,这也意味着下一次更大的缺口即将出现。

荆歌停止嘲笑华连远,迅速收起了笑容,转头截下一枝松枝,向洞口的方向伸过去,随意的将洞口的残枝败叶扫掉。

那些枝叶,伴随着土渣渣,稀里哗啦,劈头盖脸的掉了华连远一身。

可怜他双手紧紧抓着腰带,根本就不能掸掉身上的渣滓,再加上担心这个小树,也不敢动弹一下。

只好任由渣滓掉进身上,华连远发誓自己从未这样狼狈过。

“荆歌!”华连远不禁怒吼,世上人谁不知道七皇子最爱整洁,现在居然有人敢明目张胆的给他身上洒脏污。

灰头土脸,还好这里只有荆歌。

华连远咬牙切齿地抬头看向荆歌,却看到树上的人儿抿嘴笑着正欢。

他就是故意的,这个认知让华连远既是生气,同时又有些…小小的无可奈何。

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内心竟然有些愉悦。

从未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在他面前放肆,连现在如日中天的华连闻也从来在他面前还是毕恭毕敬。

毕竟他是皇后嫡子,在这个仅有一个嫡皇后的北召国,他是身份最为尊贵的皇子。

但也许实际上,自己从来什么都不是。

他自己知道,那些朝中的大臣如何看待自己这位嫡皇子,不过是外面风光,内里草絮罢了。

没有皇帝的宠爱、没有母后的扶持,没有母家的帮助,他就是一个独独的皇子,没有丝毫可以依仗。

甚至曾经的自己,因为生活的太过安逸,连自己的亲信都没有,直到一夕巨变,他从孤立无援的状态,最后走到了今天。

改变的不只是外界,还有自己。

然而现在有这么一个人,好像对你很是恭敬,但是华连远知道他内心的高傲和目中无人,但他却永远适可而止,不像有的功臣,倚功造过,他永远进退得宜,即使他真的顶撞自己,自己也不会觉得他可恶,因为他……太过真实。

至少华连远是这样觉得的,曾经只是有那么小许探究的兴趣的自己,开始慢慢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荆歌。

曾经只想将荆歌作为娈童藏起来的自己,现在慢慢开始欣赏他,像个真正的艺术品一样,或许,还多了点其他的意思。

曾经觉得眉眼稀松平常的他、甚至粗粗黑黑的他,此刻那双眼睛,却比天上的明月还亮,让人想要近观一番。

“诶,呆头的大将军。”荆歌突然一声大喊,惊醒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的华连远。不由得倏的望向荆歌,树枝也跟着几颤几颤。

荆歌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仍然一本正经,脸色也是照常的冷清严肃,但是配合着荆歌这张脸,倒显得正好。

她本来是将树枝把门口的杂物扫掉后,又伸进去探了探,防止有什么蛇虫鼠蚁藏身于此,做好这一切后,转过头来看向华连远,才发现后者一直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方向,不知道想些什么。

看他回过神来,才小心翼翼的将身子伏在树干上,尽最大的可能不要晃动树枝,防止裂痕继续扩大。

借助匕首,她艰难的攀附在崖壁上,娇小的身子在几番努力后,终于将进入了洞穴中。

洞中很干燥、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荆歌仔细嗅了两下,很好,没有乱七八糟的气味。

“还有力气爬上来吗?”

这个小子,就不能用不这么欠揍的语气说话吗?华连远不禁牙根痒痒了一下。

“自然!”

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华连远黑着脸,就要往上爬。

“等等!”荆歌突然打断了他。

“你有力气爬过来,这棵树可坚持不了那么久。”荆歌面无表情地奚落道。

这小子,就不能好好说话。华连远都简直没力气跟他气了。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荆歌还是迅速行动。小小的身子勾住洞穴口,,那里有一块天然的凸石,身子上半身探出去,够住华连远的角度,抛了过去,刚刚落在华连远手臂上。

他看了看手中的腰带,脸色难看,迟迟没有动身。

“赶紧,树枝要断了!”她听见树枝折断的声响,却偏偏不见他有所行动。

两人的目光对视。荆歌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华连远的右臂受伤了,若是两手分开,他不一定真的有力气坚持上来。

这种男人,受伤了没力气就赶紧说,这么半天不行动等着自尽而死吗?

荆歌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华连远,而后者正无辜的看着自己。

算了算了,他本来原意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四周看了看,荆歌有了主意。

思量一下,将身上外袍脱下,反正现在这么黑,华连远什么也看不到。

幸好自己最近没穿战服,而是穿的常服,稍微宽大长些,若是平常的战服、短小精悍,恐怕此刻用处还不大。

摸索着,荆歌找了个拱起的石头,将华连远的腰带拴在上面,幸好有一块块雕刻成龙形的羊脂玉增大摩擦力,倒也还算安全。

腰带不够长,荆歌将衣服也和腰带结结实实的系了个结,衣服的连个袖子,紧紧的拴住自己的腿,用力的抵住,随后整个人探出悬崖,半个身子悬空。

使劲的向前勾着,荆歌向华连远伸长了双手。

没有多余的话,然而行动已经证明了一切。

华连远看着荆歌,内心不禁波浪滔天,他从来不知道,荆歌会为了自己这样做。

曾经的效忠自己的话半真半假,然而此刻,华连远不愿再去想外世间的种种,眼里,只有荆歌一人。

“搞快!”荆歌看他久久没动静,没好气的说着,却还是瞄了一眼断了一半的树枝。

华连远最终还是进来了,他也的确快坚持不住了,背后的伤口的血液已经将整个背部浸湿。

抓住荆歌手的那一刹那,他以为自己看到了真正的神。

荆歌在上,墨发散乱,随风飘扬,平日觉得粗硬的脸部线条竟然柔美起来,在淡淡的月光映照下,宛若一个真正的神。

脚踏入的那刻,树枝也终于承受不住冲力而断落,坠入崖底,良久都没有听见声响,看来这个谷底很深!荆歌不免皱起了眉头。

洞口虽然小,里面倒也宽敞,荆歌收拾了一下,弄了一小块干净的地方,自个坐下了。

洞里太黑,华连远根本看不清荆歌在做什么,只是凭着耳边荆歌的动静,摸索出他在那个方位。

“过来这里。”她喊着一直都没有出声的华连远。

华连远不说话,今夜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这小子所救,刚刚在危机时刻还好,现在两人独处在这洞中,不知怎的,华连远倒有些微微的尴尬起来。

“过来!”荆歌再次喊道,不同于上一次的随意,这次明显是有些冷冰冰的了。

真是个脾气暴躁的小子。

华连远笑了笑,却牵动了伤口,让他紧紧皱起眉头。

“我自己可以。”华连远突然赌气到。

“你救了我,这是应该的在”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荆歌突然道。

这人,还真是幼稚。

“本宫说不需要!”他也提高了声音,明显的是说的吃力,伤口处泛起一阵酥麻,原来是淬了毒的,他不禁冷笑着。

是了,派出这样大规模的部署,不置自己于死地,连自己都说不过去。

出手的机会只有一次,必须一击中的。

然而好像对方要失望了。

哼!敢明目张胆的刺杀自己,果真是这些年自己表现的太过温顺,才让这些人觉得自己好欺负的吗?

他恨恨的想着,伸出手握住利箭,用力的拔出。钻心的疼,反而让他清醒了不少,细细的看着箭头,希望能找到蛛丝马迹。

“怎样”

看着他蛮横的对待自己的伤势,原本就不想理睬他的荆歌,突然嗅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不禁心中一动,主动走到他旁边去。

“淬了毒”华连远简明扼要。

“给我。”她也懒得再问什么,蹲在他的身旁查看伤口,动力太黑,她只能从凑近了闻闻。

华连远还未反应过来,荆歌已经在他面前蹲下,凑近伤口,仔细的闻起来。

华连远看着眼前朦胧的一团,她娇小的身子凑近了自己,浅浅的呼吸拂过自己的手臂,那伤口似乎也变的苏苏麻麻起来。

黑红色的血不断的淌出,隐约的还带着一丝腥臭。

箭上有毒!

荆歌没有再多想,

再将华连远后背的衣服扒下,也仔仔细细的闻了下。

这下可把华连远惊到了,小小的人儿竟然一下子将自己的衣服扒下,虽然是黑暗中看不清楚,但是也足够这位花间常客有些不好意思了。

何况小人儿紧紧贴在自己的后背,吐气如兰,因为眼睛看不见,身体的各处器官更为敏感,华连远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终于,几秒钟之后,荆歌的呼吸突然远离了背部,华连远终于暗暗的松了口气,但是一个冰凉的手指突然戳上来,华连远不禁全身打了个激灵,刚刚压下去的火焰瞬间高涨起来。

“这里有什么感觉。”荆歌不察,仍然仔细的问道。

前面的人没有说话。

“是不是酥麻的。”荆歌不管,又戳了戳,再次问道。

“嗯。”几乎感觉是牙缝蹦出来的声音,感觉前面的人在极力的压制什么。

应该是伤口太疼了吧。

荆歌没在意,既然是毒箭,就要趁着他还没有流遍全身的情况下,赶紧将毒解决掉。

现下自己手头什么都没有,但是华连远的毒却慢不得。想到眼前这人的重要性,荆歌一个狠心,抽出匕首,快速的在伤口处划出一道,嘴就凑了上去,含住了伤口。

“你做什么!”华连远几乎是怒吼出来,天知道他忍得多辛苦吗?这人居然毫无察觉!

“救你!”荆歌

她暖暖湿湿的嘴唇碰上他的后背,犹如春树遇见春雨、夏雨遇见荷花,眼前困顿的一切顿时消失不见,只留下伤口处、痒痒的,酥麻的暖意。

“救你!”她头也没有抬,俯下身子,继续吮吸。

“我不需要!”华连远强忍着自己的心火,一字一句的往外蹦。

“你知道这是什么毒么就敢这样讲。”就算知道华连远看不见,荆歌还是白了他一眼。

这是沈家独门“暗夜花”,中毒者一刻钟之内若是不及时清除毒素,毒液便会流遍全身,全身枯槁而死。因为此毒第一次使用是在夜间,因此被沈家暗卫称为“暗夜花”

可不是么,毒药之于暗卫,就是一朵暗夜花。

华连远不再说话,他当然不想死。

自己怎么可能死在这样不起眼的小角落,不明不白的死去。

“今夜是我大意,没想到他们还有后手”她吐出口中的黑血慢慢的说道。眼见伤口处黑色的血渐渐变成鲜红的,她才放心的擦去嘴角的血迹。

“这是我欠你的,你不必尴尬,我一定会将你平安送回去,我说过的。”说着她撕扯下自己的内衣,这里的布料比较柔软,何况刚刚的外袍已经被弄满了泥土,不能再包扎伤口了。

撕下几长条,荆歌为他包扎好伤口。

“你救我就是为了这个?”他安静了半天突然的问道。

“自然”仍旧是简短的话。

“若是刚刚,你为了救我,掉下去怎么办?”华连远在此低声问道,低哑的嗓音,在洞穴里听起来格外低沉。

“我从不做无谓的假设”她轻笑起来,星子般的眼眸闪动,“如果你今日死在这里,我才会后悔。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我们要做的就是能活着出去!”

荆歌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有,狠狠摆华连闻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