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城内,依旧人群熙攘,赵府,鸟语花香,一派祥和。
长久的修养,赵普伤已痊愈,这天天气尚好,便在院里散步,逸伦紧跟其后。
不自觉中,望着周遭环境,赵普深深叹了口气,问道:“逸伦,是不是秋天来了?”
逸伦有些心不在焉,若不是赵普问起,他也并未在意这么多,环顾了四周,不由得想起墨姬所交代之事,惆怅无比,并未应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赵普也未见怪,只是愁眉紧锁,没想到这一次竟病了这么久,到底是身体大不如前了,顿了顿,又问到朝廷之事怎么样?
逸伦回过神来,哦了一声,恭维道:“爹的伤刚刚愈合,还望暂莫忧天下之事,孩儿会替您分忧的。”
赵普听罢,也就没说什么,两人一前一后的在院子里走着,未免不显得过于岑寂、萧条。
一路上,赵普显得分外平静,或许是死过一次的人把事事都看淡了,又或许是看的更紧了。
另一方,公主和溯兮陪着墨姬散步,迎面走来,赵普与墨姬四目相望,交杂的情愫又岂能表示出来?再是逸伦、溯兮的尴尬。公主不知其中原委,乐呵呵的打破僵局,跑向赵逸伦,朝他天真的笑了笑,又望向赵普,关切的言语:“爹爹伤可痊愈?”
不知为何,赵普有些拘谨,说已无大碍,语罢谁知墨姬愤怒的言语:“若不是我,早死了,赵普啊赵普!我三番两次救你,莫要枉费我一番苦心。”
赵普听了很不开心,袖手一挥,怒气冲冲的离开,又停下,头也不回:“逸伦,把朝堂上的纯鱼叫回,我有事找他。”
墨姬先是一怔,瘆人的眼神直射逸伦,那一刻,恐惧、无奈、害怕和无辜都装进了她的目光里。
逸伦很不忍心,避开目光,也不做声,向前跟了上去。
见此,公主有些不知所措:“娘,天气甚好,不要不开心了,我们走走,莫要辜负了这时光。”
墨姬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里越发不踏实,却又装作若无其事:“我没有不开心,只是年纪大了,走的久了未免有些疲乏,我先回房休息了,你们妯娌好好散散心,不用管我这个老人家了。”
两人目送墨姬离开后,来到一处假山,坐下,嶙峋的山壁,显出秀丽的身姿,枫叶似火,像蝴蝶一样飘舞,好一潭清水,岸边垂柳枯萎,却开着炫倩的月季,鱼儿成群游着,似要除去这朱漆门里的尽情,又像要钻往朱漆门里的最深处,看着溯兮一脸的伤感,公主喊了她一声,溯兮方回过神来,问公主何事?公主上前,坐在她身边:“听说书读得多的人都会触景生情,你会么?”顿了顿,有些着急:和他,在这一处地方。
溯兮猜中了公主的心事,对这深沉的爱恋既欣慰又妒忌,转向丫头:“彩儿,我和公主在这稍坐片刻,秋寒袭人,你去取两件披风来。”
彩儿似有犹豫,说这里凉的很,还是去别处暖的地方吧!溯兮眠了一下眼睛,甚是无奈,公主见状,不由得勃然大怒:“可恶的奴才,你们汉人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主子么?”
彩儿连忙吓得跪下:“奴才知错,这就去取披风,还望公主赎罪。”
公主扶溯兮坐在石上,好看清水里的东西,公主关心的语气:“溯兮,这奴才一向如此无礼,为何不换一个?”
溯兮鼻子一酸,想到了鹊儿,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转,恨意袭来,抑制自己,朝公主笑了笑:“挺好的,公主多虑了。”
公主想要辩驳被溯兮打断:“我和他,你不是想知道吗?”
石边枫叶的映衬下,公主脸格外的红:“哪怕会嫉妒,痛恨,还是会情不自禁的想知道他的一切。”
溯兮把手搭在公主手上:“难为公主如此情深,有你,我便可以放心了,也安心了。”起身,看着鱼儿分头乱窜,无奈:“这水是好的,多好啊!和他琴瑟和鸣,柳后石边,花前月下。我用水讥讽自己,让他难堪,我也用水承载我的思念,送去遥远的战场,我……”溯兮哽咽,说不下去。
公主怜惜的目光:“你?”
溯兮回头,与公主四目相对:“对的,正如你所想。”
公主担心溯兮还爱着逸伦的事还是发生了,不相信这一切,大怒:“别虚伪了,惜溯兮,你若还爱他,怎么会听闻他的死训另嫁他人。”
溯兮一颤,知道公主的醋意,解释道:“公主不用不值,我惜溯兮本就水性杨花,移情别恋也是常有的事,不过已经经历生死的我现在没有其它眷恋了,你放心,我现在只爱我的丈夫,对他,这个过去式不会再有任何念想了,也不敢再存有任何幻想了,有时候爱并不是就要一起的。”
假山后的逸伦啜泣:嫩寒,纵使有爱,纵使有爱,也让我们埋的深深的,死死的。
公主听得溯兮的自讽,摇头:“我不相信你是这样一个人,水性杨花?多么飘浮的词,你的诗词歌赋,你的倾国之貌,你的舞姿举止,甚至于你的一颦一笑都美的让人嫉妒,那是举世无双的。”
溯兮从未想过公主对自己评价如此之高,忙摇头。听公主又道:“这些算甚?我嫉妒的是你们双方都暗藏的深情,那样好可恨。”
溯兮上前,拉着她的手:“公主错了,你大可不必如此担心的。他是真心爱你,情在深处,渐渐的也就深了,远了,越远的也就忘记了,隔阂了,陌生了。”溯兮的声音越来越低,对她已死的心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折磨?
公主见溯兮为了成全自己,宁可自己受委屈,更觉心疼,紧紧的抓着她的手,笑了:“溯兮,不必如此的,毕竟是我抢了你的他,怎么能让你们毫无瓜葛呢?记着,我要你们说话、聊天,不要陌生,一定不要。”
溯兮抱住了她,感激公主的善解人意:“公主,谢谢你。”却是内心的不安:纵使你许,纯鱼许,全世界都许,我们终究还是不能亲近的,他,遥远的梦,就深存我的记忆吧!溯兮坚强的咬齿。
公主拍打她后背,很是坦然:“不用谢我,若我握紧了,什么也得不到,放开,起码会看到他快乐,我希望的是他快乐。”
风划过,月季在风中掉落,纷飞的花瓣在天空画了一个弧形,留下袭鼻的清香。没多久,彩儿来了,阿图从彩儿手上接过披风,分别为公主和溯兮披上。
公主前去帮溯兮系带子,坦然相对:“溯兮,和你在一起很开心,我很喜欢你,只希望你别介意我的鲁莽与浮躁,多陪陪我行吗?”
溯兮看着公主天真的眸子,那哪是一个曾经指挥千军万马的豪迈主帅?不过一个为爱牺牲自己的小女子罢了,笑了:“会的,只要公主不嫌弃,溯兮定当尽心尽力。”
两人沿着河边并排走着,留下了假山后那个孤独、独臂的残影,他的嘴角拂过一丝微笑:像这样惬意的生活该多好啊!没有战争,没有杀戮,哪怕让我们分开也行,只是嫩寒,你内心的仇恨潜伏了多久,在鹊儿死的那一刹那已经完全爆发了,连我,也无法让你放弃仇恨。而我呢?我的父母,我该承受他们的宿命么?我得听娘的话手刃她的亲生儿子么?我又该如何帮爹解开枷锁?赵逸伦,你到底该怎么做?
旦日,赵普书房。赵普递给纯鱼一封信,是念娆来的。
纯鱼打开,触目惊心:爹,双剑合璧已成,墨梓蠡、幽锁梦二人虽未结成秦晋,两人却也形影不离,得一消息甚幸,梦妹已离墨云山,若无他法,其妹可为棋子掌控幽锁梦一二,钰往渔庄行去,痕儿护送,痕儿虽幼,武艺才智不可小觑,爹万事小心。
纯鱼看完信,担忧的叫了声义父。
赵普点头:“以防万一,将幽锁梦的妹妹带回来,挟持她交出冥悲。”
纯鱼半晌呆滞,不详的预感袭来,脑海中满满都是钰儿的模样,半分欣喜半分忧愁,欣喜终于有了她的消息,忧愁的却是传来了她的坏消息。
只听赵普又道:“此举不能过大规模,否则朝廷知道,定会阻碍,遂指派你一人之手,你一定要办好它。”
看着纯鱼迟疑的目光,赵普如何察言观色,心疑,问道:“有何难处?”
纯鱼这才回过神来,想了想说道:“墨痕儿深藏不漏,自己怕不是其对手。”
赵普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信心百倍:“这你放心,为父自有安排,记住,势必保幽钰儿安全,可以的话杀了墨痕儿。”
纯鱼心惊胆战,一脸担忧:“还请义父指教。”
赵普狞笑:“可以的话,墨云山将有一场内战,抓住幽钰儿不过不时之需。”说罢关门离去。
纯鱼毛骨悚然:钰儿,我要……钰儿。另外想到墨幽宫的内乱,又分外欣喜:墨娘,我要你身死宫亡。此刻,该有的纯净的灵魂怕只是墙上紫娆的画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