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盛宣怀亲自主持的招商大会终于要开始了。屋子外面是大雪纷飞,屋子里面是人声鼎沸。
“瑞雪兆丰年,想来明年田地里的一定会有好的收成。这是我大清之祥瑞。”盛宣怀初上台,没有照例说官话,摆官腔,而是说了这么一句。屋子里的人的人不是茶馆里听书的看客,而是一个个腰缠万贯的著名商人。所以盛宣怀说完并没有人鼓掌。
盛宣怀看到家静静坐着,没有和自己呼应,也不再多说,而是直接说道:“今天大家来到这里,都是为了我大清的航运事业。我也不多说废话。上海轮船招商局马上就要成立了,今天大家聚在这里,就是为了抽募资金,以便让轮船招商局早日建设起来。今日筹募之资金,讲悉数报于朝廷,等朝廷核实之后,则会拟定轮船招商局督造特使,监督轮船厂兴建。事出紧急,我们今天就不先定股份,最后认筹了。大家直接出资,最后资金汇拢之后再平分股权。大家没有什么异议吧?”
盛宣怀说完四处看了看,有人交头接耳,却并没有人异议。盛宣怀于是说道:“好,既然如此,我宣布轮船招商局招商仪式正式……”
话还没有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大喊:“庞氏钱庄庞云增到!”
门帘被小厮掀起来,庞云增拍着衣服上的雪花,进来之后先四处看了看,才说道:“好家伙,这么大的场面,竟然不叫我,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庞云增这么一说,在座的富商都纷纷大笑,有人说道:“你庞二爷会湖州过年去了,我们也是刚刚前天才得到消息,哪里来得及通知你。”
“对,张掌柜的说得不错。再说了,这几百里路,不照样是把消息吹到里那里?”
“我还说呢,你庞二爷要是不来参加这招商会,那这招商会还有什么意思?看看,我说准了吧,你果然还是来了!”
……
看到底下的人跟庞云增打招呼,把自己给晾到了一边,盛宣怀脸上很不好看。邵友兴赶紧凑到旁边说道:“盛大人,这位是上海商会的会长,庞氏钱庄的老板,大家都叫他庞二爷。不过他的主业是丝绸生意,家底极为丰厚。他这人爱交朋友,这里坐的八成都是他的好友。”
虽然邵友兴如此解释,盛宣怀脸上依旧不好看。他皱了皱眉眉头,说道:“既然有新朋友到场,还请坐下,我们开始招商仪式。”
“椅子不够啊,不能让我站着吧!”庞云增看了看说道。
盛宣怀眉头皱得更紧。
“来来,跟我凑合一个。”看到有人调侃,盛宣怀赶紧吩咐道:“快给庞二爷加把椅子。”
落座之后,招商会这才算开始。
没有茶水,也没有杯酒戏子,盛宣怀宣布开始之后,大家渐渐都不说话了,场面平静极了,连地上掉一根针都能听得清楚。招商会开始之前还应为庞云增惹恼了一波,可是此时此刻,场面却冷了下来。
再做的既然能成为上海大亨,都不是一般人。轮船招商局这一笔生意,大家完全都不了解,虽然说是大家出资开办船厂,年底收益大家分红,可是大家出资以后究竟怎么运作,生意由谁来掌舵,轮船厂什么时候能够生产出轮船等等,这都是未知数。对于一门一无所知的生意,那就是风险最大的生意,任谁都不敢轻易下手。
股份制这个主义,是胡雪岩想出来的,邵友兴提议,宋长清赞成,盛宣怀上奏,李鸿章拍板。除了胡雪岩,大家都只是对这个计划有一个大概的了解,真正运作起来,困难立马就显现出来了。
盛宣怀看着冷场,心里干着急,生怕这些兴致冲冲而来的商人们最后都一拥而散,这样的话就大事不妙了。所以此时此刻,他赶紧看向邵友兴,问道:“邵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邵友兴也急了,本来他以为把人叫来之后,就等着大家出银子了,谁知道大家都不说话,这算个什么事儿啊?
可是此时此刻他设身处地的一想,要是自己站出来大喊一声:“好了,大家出银子吧!”那肯定是没人出的。但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样开这个头。
庞云增作为上海商会的会长,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他一眼就看出了邵友兴现在的处境。看到邵友兴盛宣怀一脸涨红地坐在台上,庞云增只觉得好笑。但是他受胡雪岩所托而来,总不能让这件事情就此罢了,只好站了起来。
作为上海商会的会长,他还是很有威望的。此时他一站起来,不光是台下的各位商人看向了他,就连邵友兴和盛宣怀心里头也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他们不害怕庞云增惹麻烦,就害怕庞云增二话不说拍拍屁股走了。
庞云增站了起来,笑了笑,问道:“据我所知,邵大人身边所坐的,就是朝廷钦派督造轮船招商局的钦差大臣,盛宣怀盛大人是吧?”
“正是下官。不知道庞二爷又和见教?”盛宣怀现在全指望着庞云增给他打开局面了,先前对庞云增的厌恶也一扫而空,反倒是极为热情地称呼他为庞二爷。
庞云增作为商贾巨富,平日里又最喜欢与人打交道,一进门到现在,盛宣怀的情绪变化他自然观察地一清二楚。此时他虽然不想坏了事儿,却也不想给盛宣怀太多面子,于是阴阳怪气地说道:“盛大人今天把我们叫过来,说了两句话就开始喝茶,不会是想着让我们二话不说直接给你拿银子吧?要是这样的话,真不知道是您把我们都当大傻个儿了,还是我们浙江人粗鲁野蛮太不知礼数了。”
这话一说,再坐的各位商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盛宣怀脸成了猪肝色,猛地站了起来,拍着桌子喊道:“你,你怎敢对一个朝廷命官如此无礼!简直是,简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