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牙谷中,王小宇叼着半截蒲公英,躺在蒲公英的草丛里。天空下两个独臂小人打得不亦乐乎。一个空荡荡的袖子无精打采一甩,拍了另一个胸口道:
“你怎么可以想着依靠他人。若是有招一日,九天之上,御剑扶摇,心里可畅快?”
另一个慢条斯理的伸出右手,提起空落落袖子,在前一个脸上有气无力划拉说道:
“咋的不可以?怎就不畅快?若是跟得上高广那厮,何须还要依靠别人。难道有了困难就不该接受帮扶咩?”
“怎么就跟不上了?再说这叫困难蛮?这只不过是博取同情罢了。”...
一番没头没尾的打啊吵的,就这般百无聊赖的折腾半天,弄得王小宇好不心烦。要说这货幼时性子倒也不错,唯独没有机会拜两天先生。可说起没拜过两天先生,蚊蝇小字又认识两个。按说识字通理,可这货偏就脾性难以捉摸。真不知千卫城十年,都是遇了哪些人事过来的,一副脾性愣是跟块圆不溜秋的茅坑石头一般。
最后王小宇终于按耐不住,挥舞衣袖,赶走那两个小人身影。牙关一咬,便将半截蒲公英咽进肚里,而后才不紧不慢道:
“回外院去咯!小爷终是要在九天之上,伸手摘星,低头探月!如今既然跳进了河里,不捞着河底宝贝,焉有呛口水就往回撤的道理!”
言罢,翻身一个鲤鱼打挺便站了起来,半截空落袖子摆动不已。却不知这口不对心的家伙,说得是也不是。
自打那日,小宝替了莘双为王小宇许下灵鬼之约,如今过去又有月余。在这月余里,王小宇已彻底了解了从那日被火魇兽送至敖牙谷,又到宁静被王小宇凶骂这期间里发生的事。王小宇于市井之中十年,礼啊教啊什么的全然无知,但对情义却是看重,否则也不会在那日离去之时,还七拼八凑为掌柜留下告别书信一封。
悔悟过来的王小宇当即便找宁静一番诚恳道歉,且再三言谢照料之情,尤其小宝洗劫丹阁一事,只盼小宝能早日恢复。见王小宇主动前来赔礼,宁静虽性子顽劣,但见王小宇断臂,又念及师父私下里与自己姐妹二人所言:“若王小宇两年内不得天罡道行,期限一至,必死无疑!”一时间只道王小宇可怜,哪里还待刁难,便说自己那日却实唐突,算是互相通了脸面。正巧那时莘双前来,但见场上情形,只在一旁悄悄将一切看在眼中,心里叹笑道:“原来静儿丫头,还需‘恶人’来治,就不知宁思那丫头可也如此。“待觉时机正可,才抱了恢复一些的小宝现出身来。
自王小宇苏醒开始,在莘双一番指导之下,便彻底将玄真幻灵诀一二部牢牢记下,一身修为,也已达到意境天成圆满,距离凝意,只缺一丝感悟。
玄真幻灵诀本四部,供修道之人整个真气期修炼。那日莘双留下的,便是第一部意境的修炼法门。后来见王小宇确实记忆过人,索性将第二部炼气境也一并交予王小宇记下了。但后面两部,决计要等王小宇炼气天罡之时才予传授,不然,只得其害而无益。
在指导王小宇修炼玄真幻灵诀期间,莘双又传下王小宇奔行法门神行术一门,又对王小宇流云剑法、削雪剑法加以指点。以致如今王小宇一身修为道行,比之断臂之前着实精进不少,与才入宗门之时判若两人。只那一套削雪剑法,舞得便寒风四起,而那流云剑法,舞得更是行云流水。再说那神行术,长可跋涉,近可应敌。王小宇虽无真灵之气可驱使运转,然只那身形与丹田处的一口暗劲配合,二十余里路急奔,一炷香时间里轻易可为。
除了住在较远些蝶花溪畔,极少露面的子车柳芸。平日里,耐不住寂寞的宁静宁思姐妹二人,自与王小宇相互里解开心结之后,没少寻王小宇开心,如此倒是少了涂明许多麻烦,也落得个安心修炼的机会;而王小宇也非涂明,脑子里比常人多了根筋。于修行一道上,许多不懂之处向二女请教,一来二去,亦师亦友的关系日日见长。渐渐的,不想还磨去二女一些顽皮古怪脾性。
然而不论如何,即使王小宇入了天玄门,却还算不得敖牙谷一脉弟子,只是寻常一名新进外门弟子罢了。虽说与莘双二人无师徒之名,却已有师徒之实。莘双门下众弟子,也以师兄姐弟相待。若是时日一场,免不了要被同届外门弟子嘲笑,说自己是博了长老同情才被人收留。
再说自从十年之前,大李村遭逢变故,后遇千卫城米店老板收留,没少在千卫城里与同龄孩子甚或更大些的孩子打斗。起因便是嘲笑王小宇没有爹妈生养,是被米老板同情才捡回来的野孩子。而自从幼时目睹村里惨状吓得懵了,被米店老板救回之后,王小宇与叶大山二人相互间性格大变。曾经性子不安分的孩子过头安分,而曾经安分的孩子,隔三差五与别的孩子打斗,却常常被打得鼻青脸肿,躲在米店后门不敢回去。
随着在敖牙谷里待的日子渐长。浑身骨子里刺疼倒是好转,可心里却闹起了别扭。眼看着距离试炼大会只剩三月,往日里听外门弟子说道:一般外院之中,新进弟子入门半年,大多能达意境凝意,天资卓越者,先天可成,更有不世之材,炼至玄罡也无不可。一面是敖牙谷中莘双敦敦教导,一面是既有高广又有柳啸的外门院落。这二条路,当真是叫王小宇难定去留。
于是似今日这般不亦乐乎的争斗,进行了已不下十场,每每一争半日没个结果。长久下来,连那争斗的两个小人,都开始敷衍了事了。而今想起小时之事,哪里还有什么好争斗的余地,任他有万般嘲笑,竟管向王大爷袭来!就不信三月时间玄真幻灵诀练不到凝意,大不了门宗试炼大会上,再让他打得个鼻青脸肿,也好过被人嘲笑博取同情!当下里便寻了莘双住处去。
“你当真决定要回去外院?”莘双一脸诧异道。
“是的长老,宗门试炼大会只剩下三月,我知道长老待我好,是以弟子只想回去外院好生修炼,期望能通过宗门试炼拜入长老门下。”王小宇终究没有直接说出各中细究,心头一转,却由扯了个旁的缘由,心道:我若说起怕被人嘲笑之事,长老定当以为我还在记挂旧事,不如就以通过试炼拜师为由好了。
谁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王小宇本只一心想回外院,可话一出口,到了莘双耳中,却成了另一番意味。
“原来如此,你若想要拜师,直说即可,我自然答应收你,何必要以离谷为由。”莘双愠怒道,只当王小宇原是攀炎附势不堪之人,当下里面露不悦,却忘了先前还曾怜悯王小宇甚或只有两年。
“长老您误会了!弟子真是思虑良久决定必须回外院去了。至于希望拜长老为师一事,若是弟子有幸通过试炼,对弟子而言自然是最好不过。但若是弟子用功不够,技不如人,那也是弟子命该如此,长老自当另收高徒,弟子对天发誓,自当无半句怨言!”见莘双面露不悦愠言到,王小宇知道是误会了,急忙一番解释,并向天立下誓言。
眼见王小宇一番诚恳解释,又肃穆立下誓言。莘双心道是自己修为境界高了,怎的心里装下的,却竟是些坏恶念头了。虽知是自己想得偏了,但一颗好强之心,不肯轻言一声道歉。思虑再三,便也决定不再欺瞒王小宇,当下了说道:“王小宇,有一件事我想是时候必须要告诉你。若是两年里你修不得天罡真气,两年期限一至,你必命丧黄泉!若是留在谷中,两年之内,我自然有极大把握,助你顺利修得天罡真气!”话及至此,莘双便欲停下来看看王小宇是何反应。谁知只在最初,一丝夹杂了凄然、绝望、以及痛苦的复杂神情一闪而过之后,蓦地里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毅然充斥了整个双眼,只是静静的看着莘双,等待着下文。
明知走着或许一条死路,却对眼前生路漠然,只更加坚定了双眼,莘双赫然叹息道:“有一事你还不知,百人勘破意境,可百人练至先天,又百人可练至玄罡,只是各人修行不一,先后有所差距。但是到了玄罡,情形大变,百人玄罡之中,仅有四五十人可自行悟得天罡真气,是以自行参悟天罡真气,成功把握不足五成。但若是有更高境界之人一旁相助,参悟天罡,可谓手到擒来。须知宗门试炼的目的,便是提前赛选这四五成把握之内的人,而且还是结合天资、悟性以及灵体灵心品质等,以致于最终定下名额,甚或远远低于百人中的四五成。你若不在这之列,我便有心相帮,也无力封住众人之口。至于剩下之人,外门内院之中,有一座造化塔,塔内最顶层之人,方可在宗门试炼大会时,直接选择一名长老拜师,其余之人,则要由数位长老出题考察,方有机会拜入内门。而这其中,必有一个三年相隔。于你而言,有不如无。”
说了这么多,也不知王小宇都有没有听进去,但只见沉默不语,一双眼眸却越加坚定明亮,当真是不知道王小宇如何是想。可又不便出言打扰,只待让其再好好思量。不想少顷,王小宇长身一躬,搭手行礼道:“多谢长老,替弟子指明道途,也叫弟子愈加明白了何为坚定,但请长老放心,弟子定当刻苦修行,踏出一条大道,绝不辜负长老教导。”
本是好言相劝,希望王小宇可以再认真考虑是去是留,却不知如何还替王小宇指明道途,更甚教其明白何为坚定。人人渴望修行得道,到了王小宇这,却是要踏出一条大道。一番言谢,当真是说得莘双莫名,但话已然至此,再不好出言相劝挽留,只得长叹一声笑道:“罢了罢了,却不说教导与你,便由你去吧。似你这般所言,我倒也想看你如何踏出一条大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