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上海之后,有一大摊子的事情等着胡雪岩拿主意。首先是去年的生丝生意到如今账期已经到了,还没有收到货款的需要加紧催账,不然的话明年收丝就有拿不出足够的“杀年猪”了。其次是年前调动个大当铺掌柜的办法,今年已经初见成效,各地当铺的收入都有明显增加,但是伴随而来的是一系列揭发举报的问题。扬州当铺的掌柜揭发京城当铺以前的坏账烂账和乱账,北京当铺的掌柜揭发扬州当铺掌柜收了很多假冒的古董。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让郭庆春十分头大。
看到在自己面前喋喋不休吐苦水的郭庆春,胡雪岩笑道:“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这些事情不都很常见吗?你就处理不了这么些小事?”
郭庆春侧目说道:“东家,你这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你是不知道,这些天都累成什么样子了?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安慰安慰我吗?”
胡雪岩一点也不给他面子:“有什么可操劳的,无非就是许之以权,诱之以利罢了。这你要是处理不好,我都不用叫庆生,把陈世龙喊过来都能摆平了。要不你歇息一年?”
郭庆春赶紧摆手:“别别别,哪有你这么当东家的。”
看到郭庆春一脸的委屈,胡雪岩笑道:“你可算了吧,还想让我犒劳你一番啊?实话是活,这段时间收了多少钱红包?我告诉你,这都是我的生意,你不能私吞啊?给我上缴一半?”
郭庆春皱了皱眉:“东家,你可以不用我,但你不能侮辱我!”
胡雪岩一愣:“不会吧,你一个红包都没有收?”
郭庆春点了点头:“这是自然,为什么要调换各大掌柜,不就是因为贪污受贿私自卷款吗?我要是收了他们的红包,这生意还怎么做?”
胡雪岩说道:“你这就不对了。现在这世道,就是这一套规则,你要是想出淤泥而不染,也得等个好时候。你别较真了,在有来送礼的,你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勤着点换人,等他们琢磨出新对策,我们再想新办法。”
郭庆春看胡雪岩一脸的大条,对伙计谋私的行为毫不在意,诧异道:“你这东家当的,跟个伙计一样。”
“你这里就没什么好消息跟我说吗?怎么都是些烦心事儿?”
“好消息倒也有。”
“什么好消息,快说说看?”
“庆余堂开始赚钱了,而且今年一年就已经回本了。明年估计能翻翻儿。”郭庆春说着啧啧赞叹道:“老爷,也不知道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个掌柜,还真是有一手,现在连老刘对他佩服不已。”
想起刘金厚,胡雪岩笑了笑:“老刘这人,就是个见钱眼开的主。”
“东家,明年庆余堂要是真能翻翻儿,我们手头的资金可就更充足了,完全可以再开一家钱庄。”
“不行,庆余堂的银子,全由庆余堂自己调度。一来这庆余堂,本来就是做善事的,用不了太赚钱,只要不赔钱就行。二来我们现在手头生意太多,资金调度来来往往,已经乱得不成样子。现在光当铺生意就让你手忙脚乱了,要是再加入几门生意,你还顾得过来吗?”
“东家说得在理,以后我尽量让各处的资金都在各自的生意上呆着,不来回调用了。”
“不不不,这么也不行,庆余堂你就别管了,让余六根自己弄就行。其他的生意还是需要往来调用的,不然我们开这么多钱庄不方便自己,不是白亏了吗?还是那一句话,做生意,就是九个罐子八个盖,盖来盖去不让人看到走空就算是本事。”
郭庆春点了点头:“东家说的在理,想东家就是一个罐子起手,现在的罐子已经数不过来了。”
这个时候七姑娘开始吩咐人上菜了。饭席上胡雪岩又问了问庞氏丝行的情况,之后再没有留郭庆春,因为他晚饭后还要去金沙客栈。
郭庆春走了以后,七姑娘说道:“老爷,你可真得好好犒劳一下郭先生,这段时间他可是真忙。”
胡雪岩点了点头:“这是自然,不过他一年一万两的薪水,放眼大清朝,就是一品的大官也没有这么多俸禄。”
“这哪能比?”
胡雪岩笑了笑:“怎么不能比?难道他手里的权利比那些官员的少了?不说这些了,给我换一身衣服,我去金沙客栈走一趟。对了,沙帮今年购进的那两艘洋船开始用了没有?”
“已经下水了,大家伙儿还是看中沙帮的招牌。那两艘轮船自从下水以来,就没有歇过。五哥还专门让我谢你呢。他有心再买几艘,可是又不好意思一直问你借钱,只等着先把这两艘船的钱还了再添置几艘。到时候洋人的轮船公司肯定要关门。”
胡雪岩笑了笑:“那就等等吧,洋人的轮船太贵,我手头也腾不出太多的银子了。等福州船政局造出轮船来,凭我的关系,十万两银子也就能买一艘了。”
七姑娘点点头,说道:“都听你的。”
“存义这段时间来过没有?”
“那孩子很懂事,十天半个月就过来给我请安。他现在在上海已经坐到盐政副使了。”
“好,很好。有什么困难你也帮衬着点,咱们欠王家的不少,一定不能亏待了存义这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