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梆梆”的打更声由远及近地传来,险些吵醒睡梦中的人。
“远道而来的客人若是没有睡好,那我们岂不是太失礼了?”一抹纤细的身影从悄悄揭开窗帷,轻轻跃入,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真好看呐。”她伸出手来轻轻去摩挲那人的面庞,忽然,手顿在空中,距离那脸只有一寸的距离。
转过身去,将怀里的东西添进桌上的香炉里。做好这一切之后才继续观察着床上男子的面容,看大那张几乎可以和自家哥哥媲美的脸,她不由得咂咂嘴,这人未免太过机警,都放的这样轻了还是差点弄醒他。
真是个不简单的人族啊。
事实上,这北辰大陆上,并不是只有神族和魔族,完全不同的是,这里的混血相当的多。无论是神族和魔族的混血还是神族和人族的混血都不少,当然,魔族和人族的混血相对于本就稀少的人族来说,更是少的可怜。
而不同的纯种种族,用外观就可以简单判断出来。黑发红眸的是魔族,金发碧眼的是神族,而黑发黑眸的是人族,但是混血会继承两方的特征或者产生变异。神族和魔族会更加高大一些,人族相对娇小,当然,这都是人形模样的状态下的区别,作为本体,差别会更加巨大。
而这个,悄悄潜入花霁炀屋子里的少女,有着黑色的头发,红色的眼睛,灵巧的身形,即便动作小心翼翼,嘴角还是带着狡黠的笑。
她便是为数不多的,人族和魔族的混血。
看到床上的花霁夜深深睡去,看到窗外的月亮又圆又亮,她满意的勾了勾唇,一转身便化作一缕青烟,袅袅娜娜地钻进了他的眉心处。
大脑是人类最为复杂的器官,它管辖着身体的所有机制,使它们在正常运行的基础上协调工作。自然,梦境也是大脑活动的产物。
通过海马体的某处枢纽,那缕青烟顺利地跑到了他的梦里,一个几乎不做梦的自制力极高的男人的梦里。
风很大,每一道都像利刃一般刮在身上,他在夜里穿行,毫不怀疑时间太久他会被凌迟而死。这不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在独自出门闯荡的时候,这样的遭遇已经可以说是家常便饭了。他全身上下都被蒙进了黑布里,只有一双眼睛露了出来,看着前方。
他并不担心他自己,他多得是自保的法子,他担心的,是那些和他失散的人。
这是雄鹰佣兵团,第一次失散。
矮下身子躲过前方袭来的风刃,从右侧扑来的那一道几乎避无可避,身体本能地做出了抵抗,手里的利剑猛然横了过去。
“噌”整个人被震得一个趔趄,剑身不住地发出嗡鸣,这个过程持续了不到一秒的时间。
他迅速地调整身形,在风刃里穿行。看着手里的苍炎被震出了一道裂痕,他心里的疑惑越发的大了。
不敢再掉以轻心,每一步都走的格外小心翼翼。
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花霁雨正护着一个男人在风里穿行,几乎和花霁炀背道而驰。她开始后悔接了这个任务,这群人根本就不像是来探亲的,谁会住在这种地方?
被她护住的男人虽然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可也是真的无法参与作战,理论知识倒是丰富的难以置信,一面对敌人就吓得腿软。不过,也多亏了他丰富的理论知识,和敏锐的观察力,他们才能在风刃里穿行的这么轻松。
总算是找到了他说的地方,一块巨大无比的石头,在风刃里变得伤痕遍布,一道一道,纵横交错,而那石头却始终屹立在那里,不偏不倚。石头中间有一处凹槽,男人将左手食指上的戒指对准了那个凹槽,“咔嗒”一声,一道石门缓缓开启。毫无防备的花霁雨直直地掉了进去——是的,石门在地上。
沿着台阶骨碌碌滚到了最底端,男人有些不忍直视地一步一步拾级而下。他们身上不可谓不狼狈,风刃的密集程度让他们不可避免地受了大大小小的伤,而花霁雨这么骨碌碌地滚下来,更是让本来要愈合的伤口又裂开了。
站起身来,打量着这里的环境,一个普通到看不出任何特色的石屋,不过,能在这种地方建房子甚至住下来的人,也是真的很了不起了。
“姐姐。”
听到身后男人的声音,花霁雨才注意到有个女人正朝他们走来。怎么说呢,男人的声音听不出有多恭敬,女人的笑脸也看不出有多和善,看起来的和睦下似乎掩藏着她不知道的汹涌暗潮,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只是个雇佣兵而已。
“谢谢你送我弟弟回家,先在这里休息一下。”
女人领着他们坐到餐桌前,给花霁雨递上了两块煎得两面金黄的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肉,一碗香味扑鼻的浓汤,一杯金黄色的带着浓烈的苹果香气和酒精味道的酒,两块抹了黄油的白面包,和一份拌着青豆和胡萝卜的米饭。相当丰盛的一桌饭,对于这几天的风餐露宿来说,这简直是美味佳肴了。
总觉得这饭食有些不对劲,但是哪里不对劲又想不起来。
花霁雨只好先谢过她的好意,这才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奇怪,她平时要吃这么多东西的吗?隐隐约约地,好像知道了不对劲的地方,在对面男人的打岔下,又忘记了。
“你在担心你的同伴吧,你放心,他们的能力都很出众,在风刃里自保不成问题,找到这里来也是迟早的事。”他的姐姐也给他端来了食物,看上去和花霁雨的差不多,只是分量更多一些。他喝了一口浓汤,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终于开始回暖,又开口说道,“毕竟这里只有一块石头。”
这样的认知让花霁雨疑惑不已,既然住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显然是要躲避什么,那又为什么要弄这么醒目的标志呢?
男人看出了她的疑惑,但并不准备解答,只是慢条斯理地吃着面前的食物。
酒足饭饱,又好好睡了一觉,花霁雨觉得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报酬也已经放进了自己的储物戒指里,是时候离开了。可雄鹰佣兵团的同伴们还没有来,她只好厚着脸皮等在这里,也难为主人家不嫌弃了。
其实那个男人说的很有道理,他们找来只是迟早的事,在三天之后,雄鹰佣兵团总算是聚齐了。而这三天的时间里,花霁雨也没能和这石屋里的人混熟,甚至连对方有多少人都不知道,更别提名字了。
花霁雨的伤势在丹药的作用下恢复如初,花霁炀身上的伤倒是不多,不过精神状态似乎并不是很好,花霁夜倒是先关心了一番花霁雨,身上也没有很多伤,凌天熤上来就搂住了她,好一阵嘘寒问暖,身上也没什么伤,黄逸繁和张耀齐更是连调笑的力气都没有了,一身狼狈,风彩依的脸上依旧挂着淡然的笑,看通身气度像是没受伤一般,只是衣服上的血迹倒是不少。
被并不算热情地款待了一番,休整了一日之后就离开了。
总觉得自己来的莫名其妙,走的也莫名其妙,不过那石屋里的人,倒是真的不简单啊。
白绍元觉得自己真的是够倒霉了,跟着家族出来历练,到了这么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他还和家里走散了。这里几乎是一片荒芜,像是被干旱摧毁的森林一样,除了几颗看上去就摇摇欲坠毫无生机的树之外,只剩下一片戈壁。
“救命。”
呼救声很微弱,却没有被他错过,不远处的地面上,躺着一个垂死的人,嘴唇干枯发白,皮肤上也处处皴裂,血液流出的不多,但是带着奇异和黑紫色。
白绍元只犹豫了一会,想到这个人缺水还有可能中毒,就马上拿出了自己的水分给了他,又掏出了自己疗伤的药和解毒的药,一股脑都塞给了他。
在那人清醒过来之后,问明了情况,知道他是被人追杀一路逃难至此没有丝毫灵力的普通人之后,毅然决定带着他一起离开。
说是戈壁,没有什么掩藏的地方,但是到了晚上还是分外凶险,他一人尚且可以勉强应付这些魔兽,可加上背上这个负担,倒是格外艰难。
好在中途出现了一位俊逸不凡的年轻人,帮他了这个忙。
悠悠转醒的人被白绍元放在了收拾好的地上休息,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怎样都是干裂的土地。他观察着这两个人,他们倒像是不大熟的旧识,聊起天来也带着几分尴尬的氛围。
第二日,他们结伴同行,找到了白家本家的人,而那个病弱到奄奄一息的人自然是被本家拒绝,本来这次历练就不算顺利,还带着一个伤患那不是更加麻烦吗?而且听他来历就知道这是个会惹麻烦的人,无论白绍元怎么恳求都没有任何改变,最后只好离开本家,和他一道找出去的路了。
在白家本家中,有不少人看着这一幕,暗暗在心里骂着他的不懂分寸,而有一个人则是差点呆愣在原地,考虑了很久要不要跟着白绍元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