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儿子还是每天那样子沉沉的睡着,除了还有呼吸和心跳,他躺着就和个死人没啥区别,所以的治疗已经撤销,我不想看着他遭罪,每天要用那么多的药物,我担心他醒过来之后会直接变成废人,不过我想也差不多了,经历三次大手术,还能好到哪里去,为什么每次我都会有种遗弃的心态?
好像我从小就是这样,只要是我拥有的东西,有些瑕疵了,我就会想要毁掉他,因为我感觉只要有瑕疵他就不是完美的,我就会想方设法的进行丢弃,这件事让我想起我儿子刚出生不久的一次体检,当初医生告诉我说,儿子可能有先天性的心脏病,我在外边给他买饭吃的时候,就曾经想过要把他丢弃掉,因为我没办法接受一个不完整的孩子。
不过好在我对人和物体上的区分是有的,我没有将他丢弃,只不过是随便买了盒酸奶给他当奶喝而已没有加热,现在想想都是极端残忍的事情,其实我一直都不否认从小时候开始我就是一个有精神病的人。
尤其是在有了孩子之后,我的病症就更加明显了一些,包括丢弃孩子的事情,我真切的做过两次,因为那个时候我感觉儿子一点也没遗传我的聪明,不管做什么都迟缓,想的傻里傻气,我不想要个智障的孩子,所以我就将他带出去了,看着他在那边玩,随后我自己悄悄的走开,我不想要他了。
这样的事情都是发生在我们在西安的那一段时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残忍的想要丢弃我的孩子,后来我在孩子的日记本中也看到过他的描述,他说自己从前不知道我原来在和他爸爸离婚之后,就在重庆已经爱上了段新民,后来回到西安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所以就将他丢弃了两次,虽然他那个时候看起来有些智障,可是这样的事情他会记得一辈子,他在本子上写着,等某天妈妈老年痴呆了,我一定会丢弃她两次,我想让她知道一下,当初的我是有多么的害怕和无助,是有多么的希望,她能出现牵我的手。
孩子是准备要报复我的,难怪我们之后的一切都显得无法弥补,在他的世界之中,我是一个受到他蔑视的存在,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妈妈,而是他仇人,以前他画画总是画恐龙,然后那恐龙一定会把我吃掉,是的旁边会画一个我,然后他将故事也是这样讲的,我心里越想越不舒服,就不想在病房之中待着了,我起身出去,随后就找了一个角落坐下。
我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去史密斯的家里取走我孩子的行李,因为史密斯夫妇出差去了,他们的几个孩子都是拜托给人家去照顾的,我怎么好意思在那个时候去拿行李,不过今天他们将行李给我带了过来,而我根本就没有多少兴趣要收下,对于儿子的行李有些什么,我根本一点不关心,我只是感觉他们拿过来了,我不收下不礼貌,于是便笑着收下了,史密斯夫人问我,儿子的情况有没有好点,我回答说还死不了,不过也活不成,她有些无奈的看着我,你不该这样悲观的,她让我和她一起再去一次教堂,而我拒绝了。
上帝是他们的信仰,并非是我的信仰,我感觉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鬼神,有的只不过就是人性和人心,其余的还能剩下些什么呢?
史密斯先生倒是一直待在病房之中,和我的儿子在说话,尽管我儿子一直没有回答什么,但是他却持之以恒,我感觉我还不如人家一个陌生人对他来的好,我起身也走了进去,看到史密斯先生正低头去吻儿子的额头,我木讷的看着,他转过脸的时候,便问我是不是因为不能转院回到国内的事而闷闷不乐,他的确是说到我的痛处了,这事情商议之下,还是不可行,现在儿子是有机会醒来的,要是在这个时候转运回去,很可能就彻底醒不过来了,但是我不想接受这样遥遥无期的等待,万一他要十年之后才苏醒,难道我要等到十年之后再回国吗?
这是我现在最痛恨的事情了!
尽管说了不去教堂,但是在这边我也没有任何可以借助的力量,我只能淡漠的走在教堂之外,一个牧师正好从外边布道回来,看到我站在门口徘徊着不进去,他便停住脚步看着我,不过他没有张嘴说任何话语,只是安静的看着,似乎要从这样的凝视之中找到答案,后来我便冲着他微笑,算是一种祈求,让他不要这么盯着我看,他朝着我走了过来。
神情微微的有些疲倦,他伸手要和我握手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每一次喘息似乎都相当刻意,可能他患有很严重的哮喘吧,我看着他微微有些发黄的脸颊,更加确信我的猜测,我们一起走在教堂之外的林荫道上,他像是朋友一样的和我聊些琐事,问我是从哪个国家来的,并且说起我第一次到教堂做礼拜时候的天气,原来他当时也在场并且记得我的样子。
他之后说的那些独特或者说是相貌上的优势,我是不想去聆听的,我不需要任何的奉承,我需要的是能让我忘却压力的劝说,可是我知道这分明不是来自于人家的施舍,必须要我自己的内心有这样的力量才可以。
牧师跟我说起他到乡间去布道时候遇见的事情,今天早上有个孩子到教堂这边来,要求在让他接受一次洗礼,信徒都是在满月之后就接受洗礼的,二次的洗礼非常少,所以牧师感觉很为难,同时他也感觉到疑惑。
小男孩不解释其他,就是反复的提出他的要求,从他那焦灼的神情之中可以看的出来,他现在感觉到自己无比的肮脏,需要被处理干净,牧师觉得问题也许出在他的家庭之上,于是就问他的父母,男孩的回答令牧师更加的尴尬,他说自己是个孤儿,可是牧师明明记得上个礼拜的时候,他是和自己的父母前来的。
到底孩子为什么要这样回答自己呢,牧师想不明白,可是后来他总算是给孩子象征性的搞了一个仪式,就当做是给他做了二次的洗礼,等到洗礼完成之后,牧师仔细的追问孩子要洗礼的原因,他这才说出是因为他讨厌自己的父母,感觉到自己这样的想法罪恶,所以才要求的二次洗礼,但是诚实的孩子发现,就算是洗礼结束之后,他还是依旧讨厌自己的父母。
牧师和我说这事情到底还是有原因的,原来史密斯先生一直就很担心我的情绪,老早就委托一个牧师,对我进行精神上的疏导,这个牧师本身患有很严重的哮喘疾病,他的一生经历可谓是相当的坎坷,但是他没有失去过信念和希望,相反他比从前更加的热爱生活,因为他感觉不管是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的也好,生活总是要继续的,为什么要为难自己,让自己整天都是压力很大,愁眉苦脸的呢?
虽然他说的话很对,但是这对于我而言,无疑就是份鸡汤,心理鸡汤喝多了,也是没啥作用的,反而是会引发很多的不舒适,让我感觉他对我的劝解没有一点诚恳的成分在,我当时便告辞走出了教堂,而当我走出教堂的时候,我看到拐角处正在马上缩回身子的史密斯先生,他真是用心良苦的想要帮助我,无论怎样,我要上去道声感谢。
于是我便不管他的尴尬,直接上前去找了他,我对他说我很感谢他对我儿子的照顾,同时也很感谢他对于我的关注,不过可能没有太多的时间和他们夫妻相处了,因为我正在努力要把儿子转回国内治疗。
史密斯先生相当的不解,孩子到现在还处于不稳定的状态,要是这个时候移动对于孩子的伤害是可想而知的,难道我一点也不想替我的孩子着想吗?
其实他说的这些我都清楚,医生也明确无误的告诉过我,但是看着儿子每天就是那样在病床上无声无息的躺着,我真的受不了,我无法在这异国他乡忍受这样的煎熬,我需要一个精神支柱,对于我而言回到国内我能有更大的把握,找到我的自己的力量,我不想将来的某天我倒下的时候是在这新西兰的土地之上。
他对于我的想法还是难以理解,他认为所有的事情都是可以通过调节自身进行适应的,没什么是看上去那么大不了的,需要我们做的不过就是调整心态去适应,既然都说不到一块去,我原谅东西方文化的差异,我选择道别之后结束了谈话。
我现在极度不愿意到医院去,可我每天也还是要去,我联系了国内的一家医院,并且和临床医生交流了长达三天时间,他打算前来看了一下我孩子的情况,再确定能不能将孩子转移回去国内治疗,我当时就给他订机票,我等着他来的这几天也是分外煎熬。
主治医生现在很少过来了,因为我总是要求医生给我的儿子办理转运回国治疗的手续,他现在有些烦我,也有些害怕见到我,因为在他看来一次被拒绝之后,第二次就应该不好意思开口了,但是我执着的程度真心叫他感觉到害怕。
当我一直傻愣愣的坐在床前,看着我儿子的时候,我心里生出来的真的是厌恶,我从厌恶我的儿子开始厌弃我自己的整个人生,我没有办法体会爱的感觉,而我一直以来对段新民却完全是真的感情,也许这就是天意和宿命吧,很多人没办法走进你的心中,但是某个人却像是有了特异功能一样,他能让你疼,能让你笑,也能让你离不开他的世界。
在尝试第三次拨号的时候,我已经有些急躁不安了,我在微信上的留言到底有几百条,我自己都懒得去数清楚,可是他仍旧是有意无意的不给我回复信息,好像手机根本就不是掌控在他手上的一般,我设想过无数的场景,然而最让我不能接受的是,他现在也是躺在病床上的,也许他现在正在面临死亡的威胁,他正在走向生命的尽头,而我居然不在他的身边,他的手机完全是掌控在他亲人的手上的。
他的亲人怎么可能在意我是多么的焦灼,他们也只是在冷漠的等着,等着他咽气,随后就办理身后事,就像是完成任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