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悠等人也不再拦着,默默地退至一旁,这可急坏了黑球,无奈又不敢说什么,只好苦着脸摸了摸脖子,仿佛预见了自己身首异处的下场,摊上这么个不安分的主子,也是够命苦的。
待了不多久,黑球催促安长夜离开:“世子爷,您出来得久了,王妃难免会发现,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安长夜不愿离开,心里却又顾忌燕亲王妃,犹豫不决之际,闻得素素道:“世子请放心,奴婢们一定会照顾好小姐的。”
安长夜这才起身,依依不舍地出了屋子。
直至听不见脚步声,苏宁声才睁眼,侧首看向隔断屏风,思绪翻飞。
日落西山,月亮爬上山头,皎洁的光辉洒在大地,纯净却微微的冰冷。
苏宁卉一路跟踪那两名男人,穿过拥挤的人群,朝城门的方向而去。
她心想,行到稍僻静之处就得下手,否则出了城就麻烦了。
城门口四周的百里处少有人过往,时机到了,苏宁卉一跃而起,眨眼之间已然落地。
“你干什么?”其中带胡茬的男人见有人拦在路中央,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女人,霎时两眼放光。
苏宁卉面无表情,冷冷说道:“今日这城,我劝你们还是别出的好。”
“哎哟,你个小娘们,还敢威胁我们?”另一个长相彪悍的男人道,贼眉鼠眼地盯着苏宁卉看。
苏宁卉丝毫不理会,继续说:“两位乃是江湖中人吧?”
胡茬男人抬手搓着下巴,饶有兴味地说道:“哟,莫非姑娘也是江湖中人?”
苏宁卉依然不理会,兀自从怀里掏出一块玄铁令牌。
两个男人眯起眼睛看,只见其上刻着“天阴”二字,两人立刻吓得腿一哆嗦,瘫软在地上。
“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天阴庄使者到来,有失礼数,还请使者海涵!”
“使者有何吩咐,只管说便是,我们即便上刀山下火海也定也为您办到。”
苏宁卉凤眸一扫,天阴庄在江湖就是王法,是天,就他们这种小喽啰哪里敢得罪,她冷声道:“那个妇人派你二人去做什么?”
“她,她让我们去寻一个姓秦的大夫,还让我们把他带回京城。”
“你们查到秦大夫在何处?”
“就在与青都毗邻的睌州。”胡茬男人将具体位置一五一十地说出,不敢有丝毫隐瞒。
苏宁卉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便放两人走了,兀自默然沉思,少顷之后,转头往回赶。
回到苏府,苏宁卉马不停蹄往眀慈院而去。今天李月芳派出的人被她拦截,改日她定会改派他人,苏宁声的威胁并未解除,所以为以绝后患,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李月芳一步找到秦大夫。然而,帮助苏宁声的同时,苏宁卉也希望能借此事博取苏老夫人的好感,从而达到自己的私心。
眀慈院尚灯火通明,显然老夫人因苏宁声的病伤神,还未睡下。
丫鬟领着苏宁卉进了内室,老夫人软软地靠在软榻上,精神不振。“祖母,您要保重身体啊,大姐要是看见您这个样子,肯定要心疼的!”
眼睛张开一条缝,苏老夫人无力地开口:“卉儿怎么来了?”
“孙女来有话要跟祖母说,”苏宁卉抬头看向老夫人,“是与大姐的病情有关的。”
一听跟苏宁声的病有关,老夫人振作不少,急切问她什么事。
苏宁卉抿了抿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刘妈妈立刻会意,于是领着丫鬟们退了出去。
苏宁卉这才把今天的所见和自己的怀疑道了出来。苏老夫人吃惊,只觉不可置信,却又霍然顿悟,前些天苏渊跟她提过景王求娶之事,难不成,那丫头闹这么一出,是为逃脱嫁入王府的命运?
“祖母,卉儿认为,现今当务之急是要快些找到秦大夫,莫让他落入有心人手中,被当作利箭指向大姐。”
“嗯,你说的没错。”老夫人唤来刘妈妈小声吩咐了几句,刘妈妈又离去,“卉儿,今次多亏了你,你做得很好!”
苏宁卉不卑不亢地道:“这是应该做的,卉儿只愿家宅安定~”
苏老夫人看着她,眼里多了几分慈爱,这个孙女果然是个懂事儿的。
夜深人静,苏宁声躺在床上,困意袭来,昏昏欲睡。
守夜的子衿子悠二人早已睡得深沉,伴着平缓的呼吸声,极其细微的开门声响起,一修长的身影无声而入,在昏黄的烛光下,月白色的长袍明亮无比。
眼前突然一暗,苏宁声猛然惊醒,但下意识地没有睁眼,因为她知道来者何人。
苏宁声知道自己正被注视着,浑身有些不自在,可又怕被他发现装睡,连眉头都不敢皱一下。
放在床沿的手被轻轻握住,手背传来滚烫的湿热感,狠狠触动着苏宁声的心,他……哭了?
安长夜是个孩子,哭也情有可原,但他不同,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可见他有多爱“苏宁声”。
安长临这样痴情的男人,这世间又有多少?若非情非得已,身不由己,安长临与以前的苏宁声当会是一对无双的恩爱璧人。
不许心软,他爱的苏宁声,而你是于初。
苏宁声这样告诫自己,她比谁都明白,安长临的情不是给她的,所以她亦不能接受。
摒去杂念后,苏宁声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安长临不比安长夜,他此刻靠她这么近,会不会看出她身上的红疹是假的呢?
不行,被他看出来就完了。
苏宁声蹙了一下眉,缓缓睁眼,露出惊讶的表情。“王爷,你,你怎么……”
“声儿,”安长临喜出望外,一张俊脸上布满泪痕,轻声唤着:“声儿,我吵醒你了?”
看到他这副样子,苏宁声愈加歉疚,她一次又一次地骗他,对他冷言冷语,他却从未死心,究竟有多深沉的爱才能做到如此呢?
“我并未沉睡,听到声音就醒了。”苏宁声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回,“王爷不该来的,万一我的病传染给你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这份冷淡无疑是在安长临心头的裂口上撒了一把盐,疼得他喘不过气。
“声儿,不要再拒我于千里之外了,好不好?”
苏宁声无奈,又来了,这人就没有脾气吗,怎么就赶不走呢?
“王爷,我或许将不久于人世,求您让我在余下的日子里,好好过几天轻松的日子好吗?”
安长临沉默了。
“我不知道,原来看见我,是你这么大的负担,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当初即便违抗皇命,他也不会娶江云倾的。
苏宁声读懂他心上的绝望,终究不忍,遂道:“我不怪王爷了,若此次能挺过去,希望将来能成为王爷的知己,朋友,只是无关情爱了。”
安长临不说话,日后没有苏宁声的日子,光是想想,就觉得心痛。他如此深爱她,放下她,如何能做到?
“夜深了,王爷请回吧,我困了!”苏宁声说完闭上了眼。
空气瞬间凝结,安长临没有动身,也没有出声,还是站在床边看着她。
良久之后,脚步声渐行渐远,随后响起关门的声音,苏宁声总算松了一口气,见安长临一次,就伤他一次,她真的不想再继续了,现在只希望他能够早日想清楚,早日解脱。
翌日,老夫人一早便来了妍声院。
老夫人的气色好了许多,面上的忧色也已退去,进了房间,欣儿挑起帘子,老夫人没再往前,就站在门帘下慈爱地看着苏宁声。这丫头的胆子着实太大,装病欺君的事也敢做,虽说欠考量,但这种不屈服于命运的精神却令她这个几十岁的人都折服,让她不禁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
苏渊把苏宁声嫁入王府做侧妃的事,苏老夫人本就不同意,苏宁声此举冒险是冒险了些,却正合她的心意。
“为防传染,除了院里伺候的人,还有江御医,其他人一概不许入内。”老夫人对守在院门口的护卫道,既然要陪苏宁声把戏演下去,就得确保万无一失。
此时贤芳院,李月芳收到消息,派出去寻秦大夫的人无故失踪了。
李月芳眯了眯双眼,难道是被人发现了?桂妈妈做事向来谨慎,怎么会让人发现呢?不过这下子,她倒更加确定这其中有猫腻了,看来苏宁声的病十有八九不是真的,只是,她何故要装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呢?
“夫人,要不要再派人去?”一旁的丫鬟问道。
李月芳摇摇头:“不必了,你先下去吧。”既然她派去的人不知去向,那么秦大夫肯定也早就被人带走了,她再派人毫无意义。
李月芳心头一动:“等等~”
丫鬟停下:“夫人?”
“去玉萱院,让二小姐过来一趟。”
“是~”丫鬟领命而去,李月芳美丽的脸上陇上一层阴霾,苏宁声,我非弄清楚你在打什么主意不可。
不多久,苏宁萱来了。
“母亲,您叫我来所为何事?”苏宁萱笑得灿烂,自得知苏宁声染了天花,她就欢喜不已,鬼症难治,人尽皆知,她倒要看看那个贱人还有没有这么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