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风,很冷。
颜漠北吊睛白虎紧紧地咬着胳膊,和它一起掉入悬崖。
悬崖深不见底,颜漠只能感到失重时无法控制身体的惊恐,视线里的景色一闪而过,她下坠的速度是何其快,耳边呼呼的风声似是擂鼓和利箭,不停地敲打她脆弱的耳膜、不断地刺痛……
她下坠的那么快,快到令她恐惧。
那恐惧甚至掩盖了她胳膊上刺破血肉的疼痛。
颜漠绝望地闭上了双眼,耳边是呼呼地风声,寒冷,绝望。
爹、钺哥哥……
钺哥哥,你怎么到现在都没有来找我呢?你不知道家里的那个是北吗?
钺哥哥,我们说好的永生永世都在一起,到现在,恐怕是再也实现不了了……
爹,女儿不孝,还未来得及孝顺您。颜家,您就传给您信任的人吧……
在下坠的过程中,吊睛白虎也终于觉得大仇已报,松开了牙关,看着血液愈发疯狂地从颜漠胳膊中涌了出来。
吊睛白虎安心地闭上了那嗜血的眼睛。
颜漠脸上流出的泪水与血水混合在一起,蹭在了吊睛白虎雪白的毛皮上。
松开了颜漠的胳膊的吊睛白虎,在下落过程中和颜漠分了开来。
胳膊上的血不断地涌出。
颜漠往自己胳膊上看了一眼,只觉得双眼全是鲜血……
鲜血、满目的红。
像是多年前她第一次和北相遇相识的场景,她刺穿了北的左肩,北的肩上也是如此这般,血如泉涌……
真是讨厌的红色,讨厌的血锈味,讨厌的粘热感……
颜漠还在下坠,她闭上眼睛绝望地想,如此深的悬崖,恐怕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化为一滩血水了吧……
“呵。”颜漠绝望地苦笑出声。
别了。
颜漠的眼睛快要闭上的那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她自己上方有一个红色的人影,像是巫马原的身影……
眼花了吧。颜漠闭上眼睛,不可置信地想。
可下一秒,巫马原的声音却穿了过来:
“漠漠,快抓住我的手!”
确确实实是巫马原的声音没错!
颜漠震惊地睁开了眼睛,眼前真的是在坠落的巫马原的身影。
一身红衣飘飘,恰如她此刻身上的鲜血。
俊美的脸上闪现出焦急和发自内心的关怀。
若不是真正的关怀,谁又会冒死、舍身去救颜漠呢?
巫马原身轻如燕,不停地借助悬崖壁上凸起的石头上下落,那速度竟然逐渐赶上了颜漠和吊睛白虎下坠的速度!
巫马原他……不是不会武功吗?
可眼前的巫马原,明明是有着上乘的轻功的!
可眼下颜漠想不了那么多,她现在一心求生,伸出了手试图够到巫马原伸出的手。
“抓住!”巫马原急速地踏着悬崖石壁下落,逐渐向颜漠靠近。
颜漠伸出了手,紧紧地抓住了巫马原审过来的手。
两手相触,巫马原感受到颜漠冰凉的手。
颜漠触碰到巫马原温热的手的那一霎那,心中是如此的安定,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让她即使在下坠的时候,也感到如同在陆地上的平稳安定。
巫马原猛地用力一拽,将颜漠拽入自己怀中。
颜漠狠狠地装上巫马原的胸膛,巫马原因力撞在悬崖石壁上。
巧的是,他们撞的地方有一些下垂的藤条,尽管在秋天,这些藤条有些泛黄发脆,但聊胜于无,巫马原一只手紧紧地搂着颜漠,另一只手用力拽住了藤条,开始下滑。
藤条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刺,在秋天,这些小刺显得更加坚韧锋利。
巫马原的身体挡着那些藤条,颜漠并没有看见,巫马原握上那些藤条时眉毛也没有皱一下的坚决,也没有看见,巫马原手上涌出的丝丝血迹。
他们也看不见,北巫马原抓过的藤条,浸了他的鲜血,变做了血藤。
眼下两人已经能看到脚下的陆地了,大约还有二三十米的样子。
颜漠的巫马原心中都松了一口气。
巫马原撸着带刺的藤条,带着颜漠一直滑到了地上。
平安落地时,颜漠除了吊睛白虎带给她的胳膊上的伤,就只有在下落时北有些小石子和植物给划到的细小划痕。
而巫马原的一只手,却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你、你的手!”巫马原放开了颜漠时,颜漠回过头看到了巫马原伤势惨重的另一只手。
之间巫马原的那只手上的肉都模糊了起来,四只手指都粘连在了一起,血管蹦出阿鲜血,沿着已经看不清的掌纹不断地下滴。
能看到巫马原手上星星点点的白,是下落时,手摩擦,一直到了骨头。模糊的柔掌之间扎着数十个藤蔓的刺。
颜漠此刻明白,这一定是巫马原带着她下落时,手攥着藤蔓下滑时造成的伤。
巫马原的脸色有些白,颜漠看见了心里十分酸楚。
“原……”颜漠心中既有他舍身救自己的感动,又有着酸楚的心疼之情。
眼前这个男人,为了她,将自己的手伤的如此严重……
颜漠有种想哭的冲动,特别是在这种逃离死劫的时刻,她那颗女人柔软的心,让她呜呜地哭了起来。
颜漠捧起巫马原的手,心中有愧疚之情,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
看着哭泣的颜漠,巫马原心中却高兴了起来。
她在为自己哭。
她在心疼自己。
巫马原开心地对颜漠说:
“我没事,我这伤看起来恐怖,但却不严重,不会伤筋动骨。倒是你的伤,看起来很危险,伤到了动脉,先止血,然后我看看你其他的伤。”
“不行!先看你的伤!”一向乖顺的颜漠此刻也禁不住强硬了起来。
巫马原更加高兴了。
“好好,”巫马原笑的一脸灿烂,好似他的手并不痛,“但是你要先止血,好不好?”
“……嗯。”颜漠看着自己正在冒血的胳膊,也不矫情,在自己的衣裙上潇洒地扯下了一根布条,自己包扎了起来。
“我来……”
“不行!”颜漠瞪了他一眼,“你看看你的手都成什么样子了!”
巫马原看着颜漠为自己生气的样子,觉得自己离她更近了。
若是受一次伤能让漠漠更靠近自己一些,似乎……也不错?
经颜漠的一瞪,巫马原原本就俊美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让他整张脸都似乎在放光。
他笑的倒是让颜漠不好意思了。
“笑什么笑!这么疼还笑!”颜漠恼羞成怒。
“不疼啊,有漠漠在,我就不疼的。”巫马原宠溺地笑了笑。
“尽说胡话!”
“我没……”
“我包好了,现在让我看看你的手吧。”颜漠赶紧打住巫马原的话,好似生怕他说些什么。
巫马原倒也听话,他也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何况颜漠她还有个什么青梅竹马未婚夫。
巫马原伸出手让颜漠为她医治。
看着那血肉模糊的手,颜漠心中酸涩感再度涌了上来。
“真傻。”颜漠为巫马原仔细地挑着刺说。
说完,泪水默默地流淌了下来,模糊了她的眼。
巫马原伸出那只完好的手,用修长的手指为她拭去了眼泪。
“别哭,哭花了脸就不美了。”
颜漠听完,泪却是想止也止不住了。
“原,你莫要为我……”
“嘘。”巫马原制止了颜漠想要说的话。
他知道颜漠想要拒绝他,他也知道,此刻颜漠心中还有秦钺的身影,毕竟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再加上个娃娃亲,颜漠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自己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江湖上现在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江湖第一的秦钺公子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武功第一,医术也是极好的,放在哪个江湖世家中,都是极佳的夫婿人选。
只是,若那秦钺真的爱颜漠,又怎么会娶一个替身,又怎会认不出那人是不是真正的颜漠?
这爱,若是浮于面容,未免就太过浅显了些。
而巫马原有绝对的信心,他自己,绝对会对眼前的颜漠,一心一意。
“你知道吗,我们暮色庄园中的人们,从小就受到专门且严酷的训练,由上一届的师父们亲自教导……”
“我们都是孤儿,从小就被暮色庄园收养,由师父们教导各种各样的技能,最好的内传弟子能继承师父的地位,成为新一届的师父。
否则,就只能死。因为庄园中不留废物。
我的师父在暮色庄园中是七师父,是排行最低的一位师父,因为他是唯一一个暮色庄园中不会武功的师父。
但他却有着出神入化的易容之术,还有缩骨之术。”
巫马原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任颜漠处理她手上惨不忍睹的伤势。而他好似完全不痛,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的神情。
颜漠静静地听着,认真地处理着巫马原的伤口。
一根根刺扎在他的手上,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暮色庄园里的内传弟子们,从小接受的训练,不管那一项,都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的。
我记得刚来的时候,我和姐姐四岁,是个连跑都跑不稳的年纪。因为家中吃不饱饭,父母们就将我和姐姐送到了暮色庄园中做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