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度的客房之内,四人陷入了尴尬。索勋一介莽夫,说出的话语大都没有经过脑子,因此也并不可取。洪辩大师望了望索勋,示意他坐下来,索勋这才气呼呼的坐到了椅子上。崔度回过神来,转向洪辩大师,低声问道,
“大师,你刚才说有切口,到底在哪里?”
“崔大人,据贫僧所知,这个李逢吉虽然与司徒韩弘、中书令陈宏庆沆瀣一气,可是并不像表面之上的那么稳固。”
“这个我也听说了,只是不知该如何下手?”
“大人请想,只要朝中有另外一股势力可以吸引李逢吉,那么李逢吉自然就会自动解除与韩弘、陈宏庆的政治联盟,到时候营救崔公子与义潮的机会是不是就更大一点儿?”
“话虽如此,可是朝廷之内,除了中书令陈宏庆与司徒韩弘势力最大之外,恐怕再也没人能与之相比。”
“那也不一定!”
“哦?还有其他可能?”
“崔大人请想想,陈宏庆曾经担任过枢密院枢密使,现在被加封为中书令,那么枢密使的空当不就空了出来?而且李逢吉的志向在于朝堂,区区四品长安县令恐怕难以让其心服!”
“按照大师的意思,让李逢吉转投到枢密院之下?”
事情到了这一步,营救切口再次增大,崔度脸上的愁容也渐渐消散。身为陇州刺史,堂堂五品命官,虽然远离朝堂,可是对于朝廷的局势也是洞若观火,经过洪辩大师的提醒,崔度也基本知道该从何处下手。望着崔度陷入沉思的眼神,洪辩大师继续说道,
“崔大人,现在局势已经稳定下来。贫僧听说李逢吉之所以没有立即杀了义潮和崔公子,一方面是因为崔大人的原因,另一方面是因为宪宗皇帝仙逝不久,朝廷上下谁都不敢公然诛杀犯人。如果我们再不想到妥善的办法,恐怕他们在牢里就会多几分危险啊!”
“大师所言甚是,现在已经到了六月,再不营救,恐怕义潮与犬子都会危险。”
“崔大人,刚才说到的李逢吉既然已经是问题的切口,那我们就从这里入手如何?”
“大师分析很有道理,本官基本上已经知道了该如何去办!”
“哦?”
“本官今天晚上就采取行动!”
“崔大人,需要我们从旁协助的,请尽管吩咐!”
“免不了要麻烦诸位!”
“告辞!”
洪辩大师和索勋轻轻地退出了崔度的房间。二人走后,崔度坐在椅子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营救崔珙奏的事情终于有了眉目,他从心底感谢洪辩大师提供的消息。几个月以来,崔度在京城四处活动,花费了不少的冤枉钱,可是这些所谓的后台根本就不敢与李逢吉等人正面较量,因此营救的事情几乎是四处碰壁。
当天晚上,西城客栈走出了两个带着斗篷的人影,一直到东城长安县县令李逢吉的宅邸。黑斗篷报出了名号,不多会儿时间,二人就被李家的家丁给带到了会客厅。此时的客厅之内,点着昏暗的烛光,李逢吉一身便衣从客厅的出门走了进来,压低声音问道,
“听说你们二人是来给我送钱来的,可有此事啊?”
“哈哈哈...,李大仁公务繁忙,我等前来打扰实属不当,还请李大人见谅!”
“公务繁忙也不耽误挣钱,说吧,找本官所为何事啊?”
“李大人真是开门见山,下官佩服!”
说话间,二人摘下了头上的斗篷,转过身来面向李逢吉。李逢吉原本以为只是两个求自己办事的普通百姓,没想到居然是官场之人,指着二人惊恐的问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找本官到底什么事情?”
“李大人不必惊慌,下官陇州刺史崔度,拜见李大人!”
“来人啊...”
一听说是陇州刺史崔度,李逢吉开始恐慌,赶紧喊人,就在这个时候,崔度大踏步上前捂住了李逢吉的嘴大声说道,
“李大人不要惊慌,我们绝无谋害大人之意,否则早就动手了!”
“那——你们——到底——什么意思——”
“李大人,下官今天来是为了救你的性命,不知李大人想不想听听下官的分析?”
听了崔度这么一说,惶恐的李逢吉这才冷静下来,捋了捋衣服,站直身体,对着崔度轻蔑的笑道,
“崔大人,不是本官没有提醒你,令公子崔珙奏勾结吐蕃一案还没有下定结论,这件事随时都有可能牵扯到你的身上,我劝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哈哈哈...李大人啊李大人,你现在自身难保,居然还想着要治我崔家父子的性命,真是可笑之极!”
“崔度,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大人,下官听说大人才能担任宰相也是绰绰有余,如今却甘当区区四品长安县令,真是埋没人才啊!”
“崔度,你不要在这里信口雌黄,信不信本官这就派人将你们抓起来?”
“李大人,这些年你追随陈宏庆和韩弘二人,原本希望能借助二人的势力登上宰相的宝座。谁曾想,这二人如今飞黄腾达,却将你仍然安置在这个区区的长安县令之上仰人鼻息。即便如此也就罢了,韩弘与陈宏庆二人并不鞥兑换当前的诺言,捧你做宰相,而且还要把你当成替死鬼,你可知道?”
“崔度,你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你到底要说什么?”
透过昏暗的烛光,崔度清晰的能看到李逢吉脸上惊讶的表情。崔度并不是故弄玄虚,他这样说破就是为了勾起李逢吉继续听下去的兴趣。
为了进一步击垮李逢吉的心理防线,崔度凑到了李逢吉耳旁轻轻地说了一阵,只见李逢吉本就挂满惊讶的脸上现在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两只眼睛也开始发呆。很久之后,李逢吉才缓过神来,面向崔度行了一礼,语气诚恳的说道,
“逢吉多谢崔大人提醒,二位请到内室叙话!”
话音刚落,李逢吉便上前一步走到了客厅一架书柜之后,轻轻地转动了桌子上的一个三彩花瓶,只听书柜轰隆一声,后面露出了一个灯火通明的房间。
李逢吉领着崔度以及管家走到了书柜之后的房间之后,又听见一声轰隆响,书柜如同一扇门一样自动的合上了,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刚一走进这间密室,李逢吉双手一鞠,说道,
“逢吉自知大难将至,还请崔大人指点迷津!”
“哈哈哈...,李大人不必客气,快快请坐!”
“崔大人,宪宗往事,世人恐怕早已经都知道了,这也并不为奇。可是说的郭太后准备追究一干人等的罪责,这就有点儿危言耸听了吧?”
“哈哈哈...,李大人,你要知道我们的郭太后除了是当今皇帝的生母之外,那可是还有一个重要的身份!”
“这个我自然知道,郭太后可是郭子仪郭商父的孙女,郭家的势力依然是仅次于李家的第二大豪门家族,一般人岂敢轻易得罪?”
“正是,郭子仪当年再造大唐,被皇帝尊称为尚父。他的孙女郭太后遗传了其祖父的行事风格,雷厉风行、心狠手辣,如今他的丈夫惨死,她岂能轻易罢手?”
“这么说,郭太后真的准备追究谋害先皇宪宗的真凶?”
“千真万确,而且据宫内传来的消息,陈宏庆已经决定将谋害宪宗皇帝的主凶报告给郭太后,并准备在郭太后面前邀功!”
“宪宗皇帝之死真的与我没有关系,请崔大人救我!”
说话间,李逢吉已经扑通一声跪在了崔度的面前,此时的李逢吉再也没有任何先前的傲慢无礼,反而是一脸的可怜样儿。李逢吉心里清楚,崔度能说出这样的话,绝非空穴来风,郭太后的脾气,李逢吉可是亲眼见识过的,就连宪宗皇帝都要让其三分。
看到李逢吉一脸的狼狈,崔度知道这个李逢吉已经彻底的被自己刚才的那些话给震慑住了。事到如今,营救崔珙奏与张义潮便又多了几分希望,于是慌忙站起身来搀扶着李逢吉的胳膊,劝慰道,
“李大人不必惊慌,既然下官能从宫里面听到消息,那自然也能得到宫内的支持。可知道新任的枢密院枢密使王守澄大人?”
“莫非崔大人与枢密使有交情?”
“哈哈哈...,当年王守澄大人做监军的时候,那可是与下官结下了身后的情谊,如今他老人家成了新任的枢密使,这不仅禁是当今天子贴身太监的原因,其背后的靠山就包括当今太后。”
“啊?这么说来,你刚才所说的消息都是从枢密使大人那里听到的?”
“不错,这些天,王守澄大人正在收集谋害先皇的证据,李大人可不希望陈宏庆将你谋害先皇的证据呈送给太后吧?”
“不能够,王守澄大人与陈宏庆历来不和,他怎么可能轻易地相信陈宏庆的鬼话呢?”
“哈哈哈...,看来李大人还没有明白为官之道啊。要知道,政治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更没有永远的敌人,有的只是永远不变的利益,明白么?”
“这?”
此话一出,李逢吉的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绝望。他开始回忆自己从一名进士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长安县令。这些年,他在底层吃尽了苦头、摸爬滚打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为了爬到更高的位置,李逢吉如同一只狗一般察言观色、应时而动,原本以为凭借韩弘和陈宏庆的帮助,自己可以很快走到内阁中枢,谁曾想一场风波居然要将他推到巨大的政治漩涡当中,再也没有翻身的希望。想到这里,李逢吉心中一狠,为了保命,他准备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