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蓝裹紧了身上的衣物,显然有些承受不了今晚的寒风,他结结巴巴地道:“他们还在追我们吗?”
佑兹也扯了扯身上并不合身的盔甲,头也不回地道:“嗯,这也是我们的目的。”
“陆良倒是觉得他们不会再追上来了。”
佑兹显然对于自己的评断被人推翻感到略微压抑:“何以见得?”
陆良自是没有发现,捏着下巴思考着:“原本神州的版图于这清苦之地是最为简单也是最为复杂的,究其原因,便是目前的局势——四国的边境都离这里非常近。原本就是由间河和中山划分出来的国家,我们在这南北土交界之处,过不了多久也就到了西秦的土地了。那时就算他们想跟,如此声势浩大的队伍应该也会由于忌惮西秦而放弃返程的吧。”
宁蓝也十分赞同地使劲点头:“小生自小便有感于神州的浩瀚,自觉地图上的豆大区域也是比我所到过的地方要打得多。看那地图之上中山坡不过指甲盖大小,而西秦就与之毗邻,你我七人跋涉如此之久,竟然都还只是行了一半的路程。”
陆良说得有理有据,佑兹也跟着点了点头:“虽然此行凶险,但只要不发生什么变故,应该不会发生变数。”
火垣听得云里雾里,只是吐槽道:“没想到多年不见二哥,二哥都要被小良比下去了!”
佑兹无法反驳,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才明一副我想通了的样子,对佑兹眨了眨眼睛:“我看,小柚子是因为和那位宁蓝小兄弟相处太久,脑子都被带迟钝了吧!”
佑兹没有吐槽其对自己的称呼,而是若有所思的模样:“看来是这样,没错。”
“和我有什么关系……”宁蓝有些敢怒不敢言,他赶紧跑到糯米旁边,“糯米小姐,你快来评评理啊,你的哥哥们都欺负我。”
糯米叹了口气:“宁蓝这次呢,确实帮了大忙,你们就不要嘲笑他了嘛。”宁蓝使劲点头,糯米却接着说,“虽然其实也没起到什么太大的作用就是了,但你们这样毫不歉疚地揭露别人的短处可不是个好习惯。”
火垣耸了耸肩:“本来我们的工作就不是什么好习惯。”
“陆良倒是觉得,你能这么就还有救这一点显得非常不可思议。”
“小良,你是说我是那种做着伤天害理的事情还自认做得都对的人嘛。”
“陆良并没有那么说,陆良倒是不反对你说那样说自己。”
“你……”
七人快马加鞭之中,也是有说有笑。虽然他们大多人身体都略感疲惫,毕竟先前经过了长途跋涉,从南齐来到北燕在追到中山坡。这一路上几乎没有停歇,但师兄弟四人见到小师妹没有事情,团聚的兴奋劲早冲淡了身上的疲惫。
成全依然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好像人中只有自己在在意身后追上来的那些他们根本无法应付的人。
不断从身边迎来又退去,高低起伏不定的山峦就如同自己心中的情绪一般曲折——到底自己这样做对不对呢?爹又能不能逃过敌人的追杀活下来呢?或许这一切都要怪在自己能力不足还优柔寡断的性格上……
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之后,成全才回过神来,一旁出现了夜色中的糯米干净的脸庞。她的眸子被夜空染上了一层亮色,却又露出一抹悲伤:“成全哥哥,先前误会你了,我很抱歉。这次我很想帮你,不要再想其他的了,计划一定会顺利进行的。”
成全不知道的是,此时被掉包的成天已经换上了自己原来的衣服,比他们过得都要惬意,只是这一点,他自己也不知道罢了。
“对不起……”成全深深地低下了头,宁蓝和四师兄弟都停下了话头看向他,成全紧闭着双眼低声道,“这不就成了我在利用你了吗……”
——利用了你来吸引北燕,不,周临的注意力。
糯米一愣,旋即莞尔一笑:“没关系哦,这次是我自愿的。”
成全抬起头时刚好对上了她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地安人心神,让人动容啊,成全心想。
宁蓝有些嫉妒地在一边小声抱怨:“哼,神奇什么,还不是多多亏了我。”
佑兹哈哈一笑,拍着宁蓝的后背,开玩笑地说:“是啊,按理说你现在可是人家的‘爹’呢。你才是最神气的那个!”
其他人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成全虽然被人开了玩笑,但心情已经没有刚刚那么沉重。
他知道,既然自己在那种情况下,提出让别人扮作成天的样子,与自己和糯米一行人同行来引开北燕援军的注意力的办法。就意味着自己做出了选择,并且同时要承担这个选择的风险,一味地焦虑下去根本于事无补。
当时,北燕的援军再过不多久,就要打过来了,他们面临的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是什么时候选择投降罢了。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作为“友军”的东汉部队可以随时撤离,而留下战争的“发起者”南齐来承担所有的损失就好了,包括物资上的二次损失和名誉上的损失。
于是成全不得已之下与糯米达成了那样的协议:用成天与疏莳作交换。
糯米一方负责帮助他来吸引火力,找一人假扮成天,来帮助真成天暗度陈仓。而成全则帮助他们把疏莳救出来,之后他们趁乱救出了疏莳,而后正当他们对假扮成天的人选争执不下时,宁蓝被北燕军队赶了过来。
于是人选就这么定下了,原因就是四师兄弟先前在帮助北燕搬救兵时对方已经见过了他们,而当时宁蓝并没有跟随众人一起去面见那些头头,而是被安排在外看马等待。
之后四人出来之后,便提前他们一步带着宁蓝直接赶往了中山坡。
还有一点,成全必须在场,这样才能让他们造成成天也在队伍里的假象,而糯米则是他们主要吸引火力的原因之一——在周临发现她开始脱离自己掌控的时候,肯定会排除人马去追她,因此就吸引了一部分火力,让成天更容易逃脱。
对于后面这点,师兄弟四人都不知道,而知道的成全又不会挑明了问出来。但宁蓝这个没心没肺的人在知道那天自己视为最大情敌,此时却没有出现在这里的人便是一名将军,一个这场战争的发起人之一时。他随即便没心没肺地赞叹道:“怪不得这么多人都来追我们,原来他们追的不是我假扮的这个‘敌方’首脑,而是糯米小姐啊!”
佑兹似乎也猜到了一些什么,虽然还不能有效地串联成事情的原貌,但他仍旧猜出了个大概:“小妹,二哥一直等着你亲自开口告诉我们,既然你不打算说,我们也不想多问。只是有一点,你自己要想清楚,你选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不久前他也问过她这个问题:如果将那些事情完成后,你的去留如何决定?你真心想离开吗?
糯米的脑海里闪过的都是:我必须救下谁,要不然不能离开。我不能离开,因为我还有事情没有完成……完成这些就能离开了吗……
或许是她的潜意识里根本就不想离开吧,脑海中再次闪过一个人的影子,他此时是什么样的表情,她忽然有些好奇想去看一看。面对自己的出尔反尔,明明讲好不离开,却利用了他对自己的信任,他的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她真想亲口问问他……
她缓缓叹了口气,理智告诉她,这一生最好不要再与他相见。
她也知道,那些痛苦和不幸的悲伤经历都是从认识他开始的,她不能再去找他,否则又会回到那个她根本看不清摸不着的泥沼之中,越陷越深,直至窒息死亡……
糯米和成全各自想着心中的事,驾驭着马匹在夜色中不断地驰骋。无尽的黑夜似乎为他们做好了完全地掩护,他们可以做出任何表情,不用理会别人的看法。
只是,两人的脸上都同时出现了一种名为“落寞”的情绪。
跑在最前面的才明此时突然一把勒住了缰绳,后面的人也只好跟着停下了脚步。佑兹赶紧阻止道:“老黎你干什么,怎么突然停下,现在可不是给你逞英雄的时候啊!那些军队,凭我们几个根本打不过。”
才明委屈地撇撇嘴:“不是我想听的,是这个小祖宗。”
从才明的腰际探出一个如同皓月一般姣白无暇的小脑袋:“雀青,你醒啦。”
“我看这白毛小鬼是缺少教育,垣爷我看来有必要教训教训你!”说着火垣就提着袖子走上前去。
雀青却一点不怵,表情依旧甜美可人:“我可不是哭闹着要去撒尿,而是……”
“嘘……你们听。”糯米的耳边传来了什么声音,她能听出是从他们跑向的方向传来的。
几人纷纷竖起耳朵,宁蓝率先摇摇头:“什么都没听到啊。”
成全,佑兹还有火垣几乎同时说道:“前方有人跑过来,而且不止几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