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临立于马上,悠游自在地策马向魏然的方向踱着步子,顺手捡起了刚刚被成天夺走的长剑。而成天已经被几个部下抬走,地上只留下了一匹手上的雄马在哀嚎着自己的痛处。
他打量着这把沾染了鲜血和泥土的长剑,完全无视了周围的其他人,随着修长的手指在剑身上轻轻一弹,一声清脆的蜂鸣声便从锋利的剑身传了出来,当然那声音也落在魏然的耳中。
他的右臂上仍绑着引人注目的白色绷带,表情晦暗不轻。
周临就这么信誓旦旦地将手中的长剑用布慢慢擦干净了,然后开玩笑似的将它指向了远处的魏然。
魏然表情肃穆,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看着周临。二人的眼神对上,久久相望,于空中交战良久。
魏然身边的护卫刘佐主动请缨:“元帅,您现在身上有伤,还是由末将代为挑战吧。”
魏然没有应声,这时周临仿佛听到了,他故意耍弄起自己手中的长剑。那长剑在他一只手中不断挥舞,从一个个指缝间流过,如此狭长的刀身,在他的股掌间竟然如此行云流水。真是惊人的掌控能力,几个来回后,他反握住刀身,右手成拳头状,朝着魏然举起。
接着慢慢地抬起了自己的小拇指。
刘佐看了被气得不轻:“元帅,如此轻浮之徒,让末将去搓一搓他的锐气,也好让他知道我们东汉属军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说着,刘佐就要拽紧缰绳直接出击迎敌。魏然马上抬起右手,阻止他。
“元帅!”
魏然摇了摇头,他当然也对周临地嘲讽感到羞辱,但他却知晓对方只是在激怒自己罢了。要说目前战场的形势,还是汉齐联军一方要占有优势。
一方面是当然人数上的,一方面是他们逐渐形成了合围之势。虽然赶来的南齐军队在战风的冲击下,折损了不少兵力,但由于数量众多,以及兵种上的互补,使联军慢慢找到了进攻的节奏。
反观北燕军,则有点力气打在面团上的感觉,被两国联军围在中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一个突破口。他们无法撕裂对手的一个主要原因,便是无法有效的整编起队伍,来更为有效和强劲的攻势。
虽然成天的退场使得南齐士兵的士气稍稍低迷,但这对整体的形势没有太大的影响。
也正因如此,周临迫不及待地想要继续打压地方的士气而想受伤的魏然提出挑衅,魏然自然不会上当,他现在右臂有伤,是肯定打不过狡猾奸诈的周临的。
但同时他也没有让属下上前出战,这让周临眯了眯眼睛:“看来魏元帅不光是个缩头乌龟,还是个护狗崽子的公狗啊。”
刘佐太阳穴的青筋直爆:“元帅!他侮辱我可以,但属下绝不允许他对您不敬,请准许末将出战。”
这回不但刘佐,连魏然其他的贴身护卫和下属也纷纷站出来请缨出战。
但魏然都没有同意,他直接摇了摇头:“快了,再等等。”
护卫们和将领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不明白他们的元帅话中的意思,只有一个从头到尾都安安稳稳坐在马上的男人,知道魏然话中所指。
他是梅焦,是魏家专门培养子弟兵的长官,而他也同样负责这次士兵武器的改造工作。
魏然穿过众人,将视线落在梅焦的身上,后者嘴角不易察觉地悄悄扬起,点了点头。
众人都将视线放在梅焦身上,包括周临——难道魏然还有什么后手没有拿出来吗?还是在故弄玄虚,使了一计空城来迷惑自己的视线呢。
他很快知道了问题的答案,周围的战场局势突然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燕子军似乎都发了疯一般地开始见人就杀,而此时的汉齐联军则开始自觉后撤,好方便他们互相残杀。
不远处的皓月惊讶地挡住一名他熟知的部下砍来的一刀:“喂,你怎么了,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对方的嘴角流出白色的泡沫状涎液,支支吾吾大喊着:“杀掉,都杀掉。”
皓月再次当掉他劈下来的刀:“喂,你小子鬼迷心窍啦?现在在打仗呢,我没空理……”他反应迅速地将刀甩向身后,挡住了身后冲来的一剑,“你这家伙怎么也跟着一起瞎闹?”
皓月和两名士兵缠斗起来,顾忌着他们而不敢太过施展身手:“你们,唉,够了!没完了啊……”
不光是皓月,不少燕子军中的佼佼者都面临着同样的窘境,他们都开始莫名其妙起来:这些平时一起生活戏耍,一起出勤演练的好兄弟,为什么突然之间会像不认识自己一样拔刀相向呢?
周临看着自己麾下的士兵如此方寸大乱,也不免感到疑惑,他向四周望去,看到的却全是同伴互相争斗的场景,甚至还有的真的开始真刀真枪地干起架来。
倒是引得东汉联军悠闲地看起笑话来。
他不禁紧紧皱起眉头,手中的长剑被他收起来倚在身后。看着周临如此六神无主的模样,魏然终于舒展了紧皱的眉头。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周将军怎么也不把自己的兵好好练练再拉出来溜呢,这样不是贻笑大方了。”
他身边的将领纷纷大笑起来,周临全当做耳旁风,只是专注地打量着战场的情况,但无论如何就是找不到症结所在。
众将领自觉自讨没趣,都停下了笑声,刘佐赶紧溜须拍马道:“元帅真是神机妙算,想来燕子军内乱定是元帅的计谋使然啊。”
其他将领也毫不示弱,纷纷附和道:“元帅真是好智谋啊。”
魏然却摇了摇头,大手一指沉默的梅焦:“都是梅参将的功劳。”
“哦?只是不知参将是如何做到的呢?”
梅焦控制自己的嘴角不上扬就已经尽了全力了,不过听见有人问他,他当然不愿意放过这个表现自己的机会:“哼,属下刚刚观察到敌军已经获悉六味草的功效,并人手发了一根草药作为解救之物。殊不知,这解救之物也是即将熄灭的火焰上助燃的一把油啊。”
“此话怎讲?”
梅焦捋着嘴边的胡须,掩饰着自己的表情道:“世人都知这六味草可外敷消肿,闻之有清香,放于家中可驱虫驱蚊,但食之则十之八九会产生中毒症状。不过正是这神奇的小小药草,让我们锁定了胜局啊。”
“可是与先前元帅吩咐下来的伤敌战术有关?”
刘佐自觉听懂了其中的关键,忙插嘴道:“哦哦,末将懂了。原来元帅站前吩咐地只求伤敌不求杀敌的战术,是为了让那作为火种的毒素先行进了敌人体内。再由这梅大人口中的神奇药草作为燃料,让我方的胜利火焰熊熊燃烧起来啊!”
魏然也被刘佐故意夸大的说法弄得瘪了瘪嘴,不过其本人并没有注意道,还一个劲儿地朝梅焦竖大拇指呢。
“原来如此。”周临心想,对方的谈话根本不顾及他,他系数听在耳中。
原本用以解除那食人蜂会使全身麻痹毒素的解药,没想到却引发了毒药其他的效应。怪只怪当时他只是向疏莳确认了六味草的毒性,在得知闻是不会引起严重中毒反应的时候,他便没有再细问下去。
不过就算他问了疏莳,这种稀有的毒药疏莳也不一定知道,要不然也不会作为魏家子弟名扬宇内的神秘药物了。
魏然那洋洋得意,志在必得的表情让周临十分不爽,但他却无计可施。
这就是他的后手吗?怪不得自己受伤,成天重伤昏迷都没有让他有所动容,如果有了这样的后续手段,的确是可以笑到最后。
看来不用汉齐联军再做什么,他们自己就可以将自己拖到战败之地。
“没办法,我认输。”周临认命地将左手伸到头顶上,的确除了投降没有别的选择了,就算不投降他们也毫无胜算。
但在魏然回应他时,一个细节引起了他的注意,在战场中一名骑士在战场上不断地穿梭而过。他所到之处的燕子军似乎渐渐恢复了神智……
“你觉得我会这么说吗?”周临装作若无其事镇定自若地道,“既然能识破你们的淬毒大计,我又怎么不会也留出后手来呢。魏元帅,周某劝你不要高兴地太早,想想刚刚的成将军吧。”
魏然将信将疑地向周围看去,不知刚刚还敌我不分的燕子军为何转眼之间便恢复了正常,他大喝道:“梅焦,怎么回事!”
梅焦终于不用控制自己上扬的嘴角了:“这不可能啊,他们不可能知道解除幻觉的解药就是将有毒的六味草吃下去的啊,一般人都不会把毒药吃到嘴里的才对。”
魏然恨不得一剑杀了他,梅焦似乎也感觉到来了悬在头顶的一把剑了于是连忙道:“不过就算他们解了幻觉,也同样会因食用六味草而中毒,导致全身肌肉的麻痹和全身不断出汗,所以……所以我们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