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回到贤良寺之后,一直皱着眉头不说话,这让戴福看着有些担心。一出门左宗棠就一挥手直接上了轿,没有跟戴福说一句话。上一次出来好歹他还骂了两句。感觉到大人心里不舒服,戴福也不敢多说。回到贤良寺之后,戴福吩咐人倒茶,茶水晾在左宗棠身边,冒着热气,左宗棠却也不喝。
中午吃饭的时候,左宗棠扒拉了两筷子,也没有什么食欲。他已经认识到这是太后还不打算让他办船政,想要办船政,还是得从太后那边下手。可是他已经进宫跟太后说过了,该说的话都已经说过了,此时他还能怎么劝说才能让太后恩准呢?
刚过中午,醇亲王突然来到了贤良寺,兴致冲冲地跟左宗棠说道:“有消息了。”
左宗棠说道:“什么消息?”
“曹大人那边肯通融了,他的意思是开办船厂这一件事情,两年后再办,那时候他绝对不再阻拦。要是你觉得不合适,可以先在朝廷里设立船政衙门。”
“空立衙门不办事儿,不是白白浪费银子吗?”
醇亲王看左宗棠一点也没有高兴的样子,就说到:“这也差不多了吧,季高,你要知道,朝廷现在也确实却银子啊。”
“可那办船厂的银子来处,我不是已经都给朝廷想好了吗?这算什么通融?要是这样,我何必千里迢迢来京城?要知道这可是两年,那两年里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到时候一拖再拖,又会是第二个两年,第三个两年!这是曹淑英的缓兵之计,我绝对不会上他的当!”
醇亲王在廷议以后马不停蹄直接就去了曹淑英府上,费劲唇舌才让曹淑英有如此让步,可是到了左宗棠这里,他却一点都不领情这让他有些不高兴:“左大人,那你的意思呢?”
“这事儿必须马上办,立刻就办。一日得不到准信,我就一日不回福州。”左宗棠坚决地说道。
醇亲王皱着眉头说道:“左大人,退一步海阔天空。不论做什么事情,都得互相理解。现在曹大人那边已经让步了,你也应该让一让。况且你也不是不知道,曹大人如此坚持,恐怕也不单单是他的意思。”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不是曹淑英的意思,那自然就是两宫的意思了。但是左宗棠偏偏骡子脾气上来了,一点也不领情,一点也不听劝,说道:“不管是谁的意思都不行,臣绝对不会放弃,大不了回湖南当我的湘上农人去!”
醇亲王闻言也有些生气了,说道:“本王只有这么大点本事,再多也帮不了你了。你好自为之吧。”说着他也不再理会左宗棠,自己转身离去。
醇亲王一走,戴福就忧心地说道:“左大人,其实王爷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左宗棠说道:“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回去,为我宽衣!”
“宽衣?”
“穿官服,我要进宫!”
……
今天廷议的事情,没多大会儿就已经由安德海给慈禧说了一遍。安德海知道左宗棠和胡雪岩的关系,他自己又受过胡雪岩的大恩,说话的时候一直向着左宗棠,可是慈禧听后依旧十分生气,知道左宗棠羞辱曹淑英,慈禧十分恼怒,直接找来了醇亲王和恭亲王。
恭亲王一来慈禧太后便问道:“老六,你主持的廷议结果如何?”
恭亲王说道:“争论不休,暂时还没有结果。”
慈禧说道:“争论不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那哪里是争论,明明就是争吵!那曹淑英怎么说也是两朝老臣,现在更是皇上的老师,你怎么就能够眼睁睁看着左宗棠羞辱于他?”
恭亲王说道:“这事儿是左宗棠做的不对,我已经批评过他了。但也怪于凌臣和张盛藻这两人不该拿他没有中进士的事儿刺激他。”
“哀家知道你和左宗棠关系不错,可是你也不能一昧为他辩护。他没有中进士,也是事情,于凌臣和张盛藻说的也不错。他明明没有中,别人还就说不得了?他如此狂妄,这满朝文武,是不是还没有一个他看得上的?”
恭亲王心想:恐怕他还真看不上一个。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也不敢说。正尴尬中,门外的太监突然报到:“左宗棠求见!”
慈禧闻言一挥手:“不见!”
那小太监看慈禧太后脸色不好看,赶紧一溜烟小跑着敢出去。但是没一会儿小太监又急匆匆跑了回来,慈禧此时已经移到了里屋跟恭亲王说话,安德海看到这小太监,便问道:“又有什么事儿?”
“左宗棠不肯走,跪在外边呢。”小太监说道。
安德海挥了挥手,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他心里想着,既然左宗棠是胡雪岩的人,怎么也得帮帮忙才是,不然胡雪岩以后该说我的不是了。
走到里屋,安德海凑到慈禧耳边,说道:“太后,左大人跪在外边呢?那么大岁数的人了,跪着别出事儿,就见一见吧。”
慈禧说道:“告诉他,跪着也没用。”
安德海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慈禧太后一脸坚决,也不敢贸然说话,道了一声:“嗻”便走了出去。来到庭院看到左宗棠在大热天地下跪着,额头上已经满满的都是汗,赶紧走上去扶人,说道:“左大人,太后今儿心情不好,你要不改天再来觐见吧。”
左宗棠听到这太监说话十分和气,比先前那小太监好得太多,便说道:“不碍事,我就在这里跪着。”
安德海没办法,他想了想,赶紧去找了一个熟识的宫女庆儿,让庆儿去找东太后:“庆儿,你想办法把东太后给请过来。”
安德海心里明白,今天这事儿跟慈禧太后顶着肯定是办不成的,只有找慈安才行。不得不说,要是没有胡雪岩以前在京城埋下的这么一根线,左宗棠今天估计真得跪倒在皇宫里。
庆儿十分聪明,听安德海一吩咐,便知道这事儿该怎么做。见到慈安太后之后,说道:“太后,西边院子里石榴花开了,开得挺好看呢,咱们要不过去看看?”
“是吗?那就过去看看。”慈安于是跟着庆儿来到了紫禁城西边的储秀宫。慈安一进院子,便看到左宗棠跪在院子里,她赶紧走了过去。
一走到左宗棠身边,发现左宗棠浑身已经湿透了。此刻正是大热天,加上官服又厚重,左宗棠早已经大汗淋漓了。他一把扶住左宗棠,说道:“这不是左大人吗?你跪在这里干什么?赶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