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曲折的山道之上,郁郁葱葱的各种草藤几近将山道全部淹没。然而此刻,就在这山林百草之中,一身穿青蓝色弟子服饰的青年,靠了双手弯腰低头,吃力的拨弄开草丛寻找着山间道路一步步往前。
一柄长剑斜背身后,腰挎一个小木桶,身背一颗根茎处裹着奇特布料,内里装着与那沼泽林同样土质的葱翠树苗。不是王小宇又是何人,而那背上树苗,自然是那萸沁树幼苗了。此刻嘴里不住骂咧、内心里万马奔腾的王小宇当真是觉得自己委屈级了。
传功大会一个月前便已结束,那结束时的小校之上,虽说王大仙人为命运所迫临阵了才有了磨剑的机会,但一套流云剑法,却也还算舞得有些形神。然而第二日里,那一篇灵气凝聚的告示在外院门口一贴,王大仙人便彻底火了。
‘扰乱门宗秩序,罚扫思过塔’的字眼格外显眼,像是怕人看不清,亦或是要表达什么不满一般,居然还特别的大了一号,要多亮堂有多亮堂。
于是王大仙人搬去思过塔‘潜心悔过’的美好日子便就此开始了。本以为不就扫个塔嘛,一扫一扫又一扫的就结束了。谁知这一扫又一扫的,一个月就过去了!到了昨日里自那打扫的最后一层思过塔里出来,用王小宇的话说:
“掌门!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以后,再遇上此类之事,我还是多关两月紧闭吧!您看看,都瘦了...”
然而那时,秋弘早已离开宗门多日,在王小宇出塔时,算算也该抵达道宗了。
“那你便再去塔内静修三月!”
“弟子不敢了!弟子知错了!弟子这就回去潜心修行!再也不扰乱门规了!”
若是高广与王小宇一道跑,被拖在后面的,指不定是谁。然而,未曾跑出多远,却是被迎面一中年女子给拦了下来。
小木桶、树苗、图纸一张。不等王小宇开口,中年女子便直接发话了。将那萸沁树幼苗移去沼泽林中枯死的那颗那里,萸沁树识土性,且性喜水。但又不得将根茎直接浸泡水中,是以用那奇特布料包裹了,每半个时辰放入水中浸染一次。
念在王小宇尚未习得御剑轻身之术,一路上肯定是只能步行前去沼泽林,那木桶便是给王小宇用来盛水用,而图纸之上,则是前去沼泽林的路线,沿途标记,便是用以补充水源之处。说完,便御空离去了。
原来,秋弘离去之时,特意里前往敖牙谷走了一遭,而中年女子,自然那居住于敖牙谷之中的莘双长老。所去之事,便是为了沼泽林中萸沁树之事。若不是看在那火魇兽幼崽的份上,便是要秋弘拿了王小宇的命去换,也换不来萸沁树幼苗一片叶子。
关于萸沁树,在那传功会期间内,王小宇也是打听到了。原来方圆万里之内,也就天玄门内沼泽林与敖牙谷生长着有了。而这萸沁树,别的用途倒也没有什么,唯独能吸收一丝天地间灵气,散发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
一颗萸沁树一生之中,只在将枯之时,自主根处分发出一颗幼苗,而幼苗只需九年,便可长至成年大树模样,在那之后的又九十余年里,受不得半点异伤,否者便会枯死。虽说每颗萸沁树的存活时间长达九百年之久,但是天玄门内所拥有的萸沁树,便是数也数得过来。
是以每一颗萸沁树,虽说起并无什么实际用处,但于世间,却也算是珍惜异常之物。只是不巧的是,那日里王大仙人饥不择食,一口咬下去,正是咬在了一棵尚未真正成年的萸沁树木之上。
再想到那日里扫那思过塔扫到最后一座时,却是在那最高一层里遇见一位老人。也是王小宇那在千卫城里做了几年伙计,居然与那老人聊得颇为投缘。
一番闲聊之后王小宇才知道,被其咬死的那颗萸沁树,居然是与那火魇幼兽几乎同年而生。按说依照火魇兽的怪异性格,那火魇幼兽身具三十余载修为,冻死王小宇也属易事,却只在事后独自抱了那枯死幼苗独自悲伤,当真是极其罕见之事。
后知后觉的王小宇猛然发现,这等事,虽说算不得宗门大事,但说秋弘掌门执掌宗门,也没有二十余载吧!当下里便想请教老人身份,谁知老人哈哈一笑摆手道:老夫不过一介带罪之人,你自去忙你的。而后便再也不言语。
再看昨日里那被中年女子抱于怀中正沉沉随着的腥红色小家伙,似乎确实小了一圈,心里到也不是个滋味。据高广所言,那日里若不是火魇前辈一击阻拦,高大人怕真是要替王小宇草草收尸了。
“这都是命啊!”
想到此刻在各自屋院内美美修习的那些个‘可爱’的师兄弟师姐妹们,有哪个会记得流落天涯的王大仙人,仰天一声怒吼便气沉丹田的爆发出来了。可是怎么听着都觉千分悲壮万分凄凉,让人感觉瘆的慌。
眼瞅着距离那下一个水源之处还有小半日路程,王大仙人恨不得此刻就能飞起来。可是等着他的,只有那被埋没于草丛之中的青石道路,以及那数不清的形形色色的虫蚁和沾不完的满手尘土。
再说高广这家伙,传功大会结束,也不知是受了何等刺激,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一个月来也就出了门屈指可数的几次,每每出门,身负长剑,便直接往外院后山去了。
那往日里要好的几个朋友前去打招呼,话未说完,便只得高广一点头,而后婉辞离去,倒是僵了不少关系。唯有一次听人将话说完,也是宗门分发辟谷丹那次,只因来的是那左金师兄。
而若是有人去那后山里见过高广便能发现,高广而后修习的一手削雪剑法剑意竟然直逼意境天成,而那最初用以练手的流云剑法,更是在白日里舞动,也能凭空里剑过留痕,凝聚出淡淡雾气久久不能散去。
意境里,初习之人勘破意境,为浮意。而后便有沉意、意境天成、凝聚真意。再往后,便将一身凝聚真意汇聚为真气,这便是修道之中进入的第二层:炼气境。
如今只是月余,高广便将一身意境修为练得直逼意境天成之地,便是在同届之中,也可算是拥有响亮名号之人了。况且还在传功大会之时,其便因乃是男弟子中第四个勘破意境之人,同届之中,稳稳的获得了四师兄这个称号。
但在高广心里,这一切,还远远不够。因为,有那么三人,在五日之前,便已然是意境天成。而这三人,一是秦诚,一是白芷,还有一人,便是那石子芸。
而且,小校结束第二日,也就是王小宇被罚扫塔离去的那日夜里,跪地之辱,如何能轻易过去!而这,才是那最为主要的原因。
演武场自然是回归了其本身的用途:同门师兄弟间的互相切磋指点。而这一届新进弟子,便是最迟窥破意境之人,也在修道一途渐渐踏入了正轨。
再说这白芷,小校结束后,只去了那演武场两次,便再也不愿往那演武场去了。
或是人过于优秀而不得朋友,自从那日山洞夜里只手取了火灵石替众人引燃了聚灵木。打那以后,一干同届女弟子,竟都带着各自莫名心思将其刻意疏远了开来,倒是唯独那夜里对其意见颇深暗生闷气的石子芸,与其成了最为要好的姐妹。
而除此之外,时不时的也只有那么几个外门后院之中的师姐,前来看望拜访白芷,交流些修道经验与她。
其余时日,则拉上石子芸二人,独自前去那只属于二人自己的山涧内嬉闹修行,然而到底走的与高广也不是同一方向。
“子芸,你说我那日里说的话是不是重了些?听后院的师姐们说,那高广最近极其不正常。要说那高广吧,其实也就是讨厌了些。倒是在那传功大会的半月里替我挡去了诸多麻烦,还从来不曾打扰于我,倒是比起你那哥哥来好多了。”
“我说白姐姐,你这口气我怎么听着都不对啊。什么叫也就讨厌了些,都跟在你身后甩都甩不掉了还不曾打扰与你!你跟他熟么,他是你朋友啊还是你亲人啊,他凭什么跟在你身后,居然还不曾打扰你!你这心思,居然还关心起他来了。咿...”石子芸一副及不认识白芷又害怕得要离她远点的样子,而后继续说道,“至于石子文么,迟早有一日是要不姓石的。所以你怎么说他都行。”
“我关心他做什么,我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不过就是那挡箭牌一般的家伙不在了,那些个苍蝇蚊子什么的又飞来讨人厌了么。再说了,有那心思,你还是陪姐姐再练练那套削雪剑法吧。”
“对对,白姐姐,昨日夜里我对削雪剑法又有了些新的认识,今日里便要好生指点一下姐姐,哈哈哈哈!”
“死妮子,你指点谁呢!还是让姐姐好生指点指点你吧!”
语罢,碧水山涧之中,亭亭身姿,往来无形,剑过留声,雪过落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