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华吩咐了高廉去从建龙卫里挑选送给初云送去的美人,只待高廉回来回了话,便径直前往侯安都的营帐,陈子华到的时候,初云也在收到高廉送去的厚礼后赶到了侯安都的营帐之前,陈子华正要进入营帐,却在营帐外被初云叫住了。
“少将军,且借一步说话。”初云拉着陈子华转到了营帐一侧。
“初先生,今日我来……”陈子华眼见四下无人,拱手对初云拜了一拜,正要说话,却被初云打断了。
“少将军不必多说,高副将已经将您要做的事情告诉我了,您放心,既然我收了你的重礼,我自然会尽全力助你,只是莫怪我多一句嘴,陈将军如何能确定韩子高韩先生依然活着?说句不中听的话,当时杜龛以数倍于我之兵力,韩先生大概没有什么生机可言了吧?若真是如此,那么子华将军不就是白费了这一份的心思了吗?”初云试探着陈子华,因为毕竟对于韩子高还在不在世,又或者陈子华是不是已经掌握了韩子高具体的所在,初云都无从知晓,只能借此机会探一探陈子华的口风,不过陈子华也不是一般人,他能听出初云这话中的含义,韩子高现在所处的危险,让他不敢冒险,所以涉及到韩子高的时候,陈子华还是相当的谨慎的。
“初先生所言虽然不无道理,但是子华少读诗书,也曾记得淮阴侯列传中曾有漂母一饭之恩必偿的道理,如今韩子高贵为天子钦使与我在吴兴城内有救命存亡之大恩,我岂能不报,昔日智伯死,豫让尤报之以国士,入籍我陈子华难道反而不如一个刺客吗?韩子高韩大人死或者没死是他的事情,我寻他而报大恩则是我的事了。”陈子华此话说得相当含蓄,便把自己此次竭力救助韩子高的事情都归到一个报恩上了。
“恩,诗经曾言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如今见陈子华将军则知诗中真意了,子华将军不愧为大丈夫,但是将军此情侯安都将军却未必能知,初云在此需要嘱咐将军一句,一会儿进到营帐之中,将军切不可说是为了韩子高个人之事,您且先等一下,我先进去,您在账外再等一刻钟,再进去,免得侯安都将军生疑心,以为你我二人串联。”初云嘱咐着陈子华,陈子华口中所言的理由他自然是不信的,陈子华与韩子高的事情,旁人不知道难道他还不知道吗?只是此刻无谓逼得陈子华说出实话,他也只能顺着陈子华的话说了几句了。陈子华虽然厌弃,但是也只能按照初云所言的行事,毕竟只有初云是了解侯安都的,现在自己是受制于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陈子华在侯安都的账外等了一刻钟,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进入营帐之内。侯安都此刻正与几个副将商议着军情的部署,初云在一旁伺候着。
侯安都看到陈子华进来了,便招呼着陈子华”啊,是子华啊,你来得正好,我和众将正在商议如何对付杜氏兄弟,你曾进入过吴兴内城,对吴兴的情况也最是熟悉,你来说说该如何用兵啊。“
“成师将军过奖了,子华不敢,子华有负天恩招降杜氏兄弟不利,使得吴兴危机,本应自领其罪,哪里还敢谈什么军务啊,惭愧惭愧啊。”陈子华低头拱手谦逊地说。
“子华啊,你别谦虚了,你的武略战法天下闻名,尤其在攻城之事上,天下恐怕没有比你更精益的了,况且你也不过是一时失察,被杜氏兄弟的假面蒙蔽,非战之罪,连天子都没有降旨责罚,你又何必自苦如此啊,来块来看看。”对于陈子华的谦逊,侯安都自然要宽慰他几句,一来确实是因为陈子华是攻城的能手,让他说话或许真的能有些不一样的建树,二来这个时候自己对陈子华宽慰,也能在诸将面前展现自己的宽仁待物,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既然如此,子华不妨将拙见说与成师将军听听,据我这几日之观察,可以想见将军此次吴兴之役有三胜,杜龛则有三败。”陈子华故弄玄虚的说着。
“哦?那么何谓三胜三败呢?”
“我虽在将军军中时日不多,但见将军派兵布阵张弛有度,军士训练纯良,而杜龛草卷乌合之兵,终日惶惶,兵不思战,将不思用,此将军一胜而杜龛一败也,将军行营在外合围三面,北依长城县城,往来江南之粮道,百姓箪食壶浆,粮草丰盈,士卒安乐,而杜龛自锁内城,往来皆被将军截断,所谓孤城悬于断山之北,城内存粮不足一月,将军尚无饱腹,士卒渐露饥色,此将军之二胜而杜龛之二败也。子华奉旨招安,杜龛先归化而后反叛,所谓背心离得者天神不佑,将军奉辞伐罪,以株无德,乃顺天应人,百姓乐用,此将军之三胜而杜龛之三败也,有次三胜三败,所以子华才说将军吴兴此行比奏凯歌。”陈子华不疾不徐地与侯安都说了起来,这话中虽然不免有些夸赞阿谀之词,但是所言也均是军中之事,不无道理。
“你们听听,你们听听,以前我读书的时候曾听过所谓曹刿论战之事,你们今日所听,子华这三胜三败,当不比当年的曹刿差到哪里吧?难怪之前兴国将军曾言道,子华乃陈家千里驹,果不其然啊。”陈子华的一番话果然让侯安都十分高兴,侯安都大笑着,对诸位将军介绍着陈子华。
“将军过奖了,只是子华还想说的是自古金无足赤,玉有微瑕,将军攻打吴兴的计划虽然周密但不免还有疏漏之处,请将军听我说完,我想问将军,兵者合围应全四面,何以将军只分兵围住了东西北三面,何以留下南面不守呢?”
“哈哈,一看子华你就没去过吴兴城南,那里是断山崖,难道杜龛他们还会从这里跳下去不成吗?”听了陈子华的话,侯安都大声地笑了出来。
“将军以为可笑,可是若那杜龛真的从南门的断崖逃走了又当如何呢?当初的汉室征讨西域,张飞南征武陵,哪个不是走得悬崖峭壁以成天兵?若那杜龛被逼无奈,也未必不会从军中挑选善于攀爬之辈做此打算,若真是那样,岂不是白白让这首恶元凶逃了?”陈子华这话说出来,那侯安都的笑意全无,似乎陈子华的话正说中了他所担心的事情,他不免再去看了看地图,“子华说的没错,只要过了这断山崖,之后便是一马平川,再想抓住他可就难了,这还真是我疏忽了。”侯安都看了看地图,一下子明白过来,拍了拍脑门儿,后悔不已,赶忙向手下的司马下命令“左司马,赶紧从围城的军队中抽出一支来,派往吴兴城南悬崖之下的,这个……对这个磐石镇那里,守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得离开。”
“将军,我虽不曾带过兵,但是也知道朝令夕改,将恐兵疑的道理,如今攻城的军队已经按照命令排列好了,若是此时调动为保其他三方无虞,必定需要各从每方中抽调人马,新合之军更是需要重新磨合,战斗力势必下降,更何况断山崖下磐石镇往来不便,一旦杜龛真的从城南突围,断山崖下必定首当其冲,那里的兵卒将陷入孤立无援之状态,这支军队,可以说是一支送死的军队啊,还请将军三思。”此刻初云听了陈子华的话,便站出来说话。
“放肆,你一个无职无品的侍卫也敢在众将面前妄谈军机,谁给你的胆子。”侯安都听了初云的话,反而大怒起来,大声地训斥着初云,初云赶紧跪了下来,又向左司马使了一个眼色,那左司马立刻领会上前劝阻“将军息怒,适才这位小哥儿的话,虽然乱了军中规矩,但是说的似乎也并无道理,更何况杜龛从南城遁逃只是陈子华将军的推测,若是劳师动众的派人历经艰险到了城南磐石镇,杜龛却没有从那里走,岂不是要白费功夫了吗?将军手下的其他将领攻打吴兴皆有立功,而唯独这南山一支孤悬于外,士卒恐生疑心啊。”
“将军,左司马大人所言,正是小人之所想。”初云也跟着附和。
“这……”侯安都被两人一说,也开始有些犹豫了。
“将军,昔日陈留王一介文弱尚有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之句,诸位久经沙场,却还如此畏葸不前,真是令人惭愧啊。”陈子华听到这里不免叹了一口气。
“正所谓事不关己,陈子华说的倒是轻巧,不论成与败斗鱼将军无关,将军自然可以如此说话了。”初云跪着冷嘲热讽的说了陈子华一句。
“你给我闭嘴……”侯安都指着初云,大声地呵斥着。
“所谓士可杀不可辱,既然将军手下的兵卒皆以为吴兴城南是非功之地,都不愿意去,又有这般推辞,在下愿意率我自长城所带之精兵一千前往磐石镇驻防,请将军允准。”说着陈子华也半跪了下来,虽然侯安都是这次的主将,但是陈子华在朝廷中的爵位比自己还要高,更何况陈子华也是陈霸先的侄子,侯安都哪里受得起陈子华的跪拜,自然笑着去扶着,还安慰道“子华莫要如此,不过子华既然亲自请战,若我不允,便是驳了子华的面子,既然如此我便将账下一百宿卫兵也归你调度,随你前往磐石镇,此行艰难而未必有功,子华难为你了。”其实陈子华明白,侯安都虽然嘴上说千般万般地不想让陈子华去,但是他心里却未必这么想,初云和左司马的话其实正是侯安都心中所想,他现在巴不得陈子华能够跳出来自己请缨呢,他可不会让自己的嫡系军队做这种可能无所用而又危险的事情,只是现在陈子华对这个叫初云的面首也有了新的看法,他刚才这一个巧计,将激将和顺水推舟运用的巧妙,算是借着侯安都和陈子华自己的口,帮着陈子华把这件事办成了,看来这个初云还真的是一个狠角色,陈子华心中暗暗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