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大人这话有些严重了吧。虽然洋人的轮船坚利,但我国海防上还没有出现大的争战。要是我们急急建造轮船厂,反而会让洋人觉得我们有意开战,上门寻衅。”张盛藻淡淡说道。他这么一说,立马有不少人附和。
左宗棠难以置信地说道:“张大人真是在京城呆的时间太长了,你可曾亲眼见过我过海岸上渔农和商人的情况?怎么敢说这样的话?自从各口通商以来,朝廷允许洋人的轮船自由在各个港口运输货物,我们民间的沙船早就被挤垮了。十几年前,南北汇集于上海的沙船和其余帆船不下五千只,可是如今你去上海码头看一看?现存的沙船绝对不超过四百只。帆船运输速度慢,运输过程中也更容易出事,大家早就开始选择更快速更安全的洋船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大清的商人都要受洋人的掣肘。制造轮船,是关乎百姓生存的大事,如何能不急?难道你们要等到再拖几年,看到我国商船折损殆尽,漕运往来尽是洋船才肯开始制造轮船吗?”
洋人的轮船挤垮了沙船,夺了不少百姓的生计,至少拉船的纤夫以及沙帮漕帮中的人早已经丢了饭碗,这是不正的事实。这一条清流们以前并没有想到,他们向来以忧国忧民自居,左宗棠如此一说,他们顿时觉得无话可说了。
于凌臣眼看着大家偃旗息鼓,左宗棠就要站到上风,赶忙说道:“目前我们所办的洋务,无非是亦步亦趋,东施效颦,徒然步洋人的后尘罢了。我们所费的心思,无非就是如何学习洋人的制器之法,如此以轮船对轮船,以机器对机器,即使我们能够学习到和师傅一样的水平,也不过是和洋人并驾齐驱,依旧没有克制敌人的力量。我看倒不如想一想御敌之策,破敌之术,既无耗费,还有余力,何乐而不为呢?”
左宗棠冷笑到:“脸轮船都没有,如何研究克制敌人的办法?赵括的纸上谈兵于大人不知道吗?或许是我左宗棠兵法不熟,谋略不足。要是于大人有什么妙法,到可以说出来让我开开眼界。”
于凌臣能当京官,倒也真是看过书的,他笑道:“宋史上曾经有挤在‘水贼扬太,湖中泛舟,以轮激水,其行如飞,官船遇之即碎。而岳飞兵到,掷以稻草索绳,飞轮被阻,顿成废物,唯束手就请尔。’难道这不就是以弱胜强,克敌制胜的办法吗?”
醇亲王在一边听着,没想到于凌臣竟然还真能说出这么一套东西来。可是听完之后他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是看过左宗棠的军舰模型的,知道洋人的轮船可不是宋朝时期的那种“轮船”,说道:“于大人,那是什么年月的轮船?现在洋人的轮船与那个时候的飞轮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
“王爷这话不对,天下万物一理,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圣人作《论语》,距今足有两千年,我大清不照样遵循圣人的礼教吗?”张盛藻度过一些朱熹的理学书,此时款款道来,很有说服力。
左宗棠说道:“轮船是轮船,礼教是礼教,大道理千古不变说得过去,可是这世界上的种种器物,变化无穷,总是再推陈出新,怎么能够千古不变?商周时期的人们还都树皮草叶当衣呢,张大人不怎么那片树皮,给我穿出丝绸官顶的端庄与安逸来?”
左宗棠这么一说,醇亲王恭亲王带头哈哈大笑,张盛藻脸色通红,说道:“左大人这话太偏激了,天下万物相生相克,一寸长一寸短。洋人的轮船再坚利,也有它的短处。据我所致,洋轮头轻而尾重,头高而尾低,头尖而尾阔,便利直行却不利于后退。想要对付他们也不难。咸丰七年我在山东烟台也见过轮船,那时候洋人蛮横,横冲直撞,我们自然也有对付他的办法。行灵敏的小船五六只,用绳索铁钩勾住洋轮尾部,尾随而行。那洋船上的洋人不仅没有开炮,反而乖乖给通事三十银元,让小船散开。诸位可知道是为什么?”
“张大人,这里是朝会,不是茶馆,咱们在议论船政,不是在听你说书!”左宗棠不给他面子,直接说道。
张盛藻白了左宗棠一眼,继续说道:“当时那小船之上,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物件,有的就是人手一根长长的结实的丈余长的藤条。藤条顶端悬着镰钩;船上兵丁用藤条镰钩弯一块大石头在上面,只要一松开滕干,十块就会射入洋人轮船的烟囱里。到时候洋人的烟囱就会爆炸,轮船也会碎裂。洋人的轮船上虽然有大炮,那大炮却只放在船前,顾忌不到船尾。所以他们也只能卖钱消灾。”张盛藻绘声绘色地说着,活脱脱一副山大王劫了一趟肥镖的样子。
醇亲王道:“洋人的轮船收尾都有大炮,并不是只有船前才有。你这话说的不是在。”
左宗棠道:“即便如你所言,船尾并无大炮,可是把巨石投进洋人的烟囱,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要知道,那比直接投中轮船要难的多。”
张盛藻说话立马结巴起来,脸色涨红道:“他们天天练习,世上无难事,日子长了,自然能掌握够纯熟。”
左宗棠还要发问,恭亲王却眯着眼睛问道:“既然你亲眼看到,相比也确有其事。可是张大人,咸丰七年的时候你好像在山西做学正吧?”
张盛藻点了点头:“正是。”
“这就奇了怪了,你在山西做学正,怎么会去了山东?擅离职守,远离任地可是大罪呀。”
张盛藻立马知道自己掉进了恭亲王挖的陷进里,立马辩解道:“臣记错了时辰,这事儿是咸丰五年的。”
“那也不对啊,咸丰五年,你好像在甘肃做知府吧。你到底是哪一年看到这轮船被破之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