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凶之地最北端,东六郡联军经过地毯式搜查,终于在吞无界一道藏于狭窄石缝之下的深渊底部找到了穷奇,可惜已经太迟了。奄奄一息的四凶二号魔头全无半点往日威风。身形庞大的赤色双翼独角狮咬断了自己的一对前肢,它的血染红了深不可测的狭小水潭。
寻获穷奇的联军战士在寒冷谷底各个都心底发虚,匆匆捆扎好俘虏,把穷奇吊上地面,赶紧远离那片区域。闻讯而来的饭话第一时间审问穷奇,但那魔头伤得太重,没说几句话就死翘翘了,但穷奇最后留下的话令人不寒而栗!
“血的献祭已经完成,惩罚即将降临!”
“魂犼!你骗了我们!死后我定饶不了你!”
这就是穷奇死前不断重复的话。盯着审讯记录,东六郡联军统帅饭话思考再三也不得要领。如果麒麟泊的老学究在此,他还有可以请教的人,现在六道学生军都撤走了,该问谁呢?想了一圈,那个因为放任部下屠戮魔蛇城平民而获罪的人出现在脑海中。
再度见面,空左神色如常,全没有一点知错认罪的态度。单膝跪地向副城主行过礼,空左没得到饭话允许就起身了。对这个无法无天的魔蛇族,饭话也很难约束,他并不计较空左的无礼,直接提起心中疑问。
“将军,你对穷奇的话怎么看?”一个称呼变化,证明空左官复原职。
“穷奇已经完成召唤饕餮的仪式了。”空左的话完全没有感情色彩,甚至对饭话既往不咎的举动都无所表示。
“你对饕餮了解多少?”
虽然饭话不是出生在灵兽山,但他对饕餮的赫赫凶名也有耳闻。从吞无界的千里赤地和流传在灵兽族民间的只言片语,就能明白那个四凶首魔是何等危险了。而此刻东六郡联军中最了解饕餮的,莫过于曾是魔蛇城将军的空左。
“饕餮最后一次现身,也是借龙战争时期的事了。过去千年,世间对它的传闻往往以讹传讹,多有矛盾之处。无论是曾跟饕餮亲自交锋的灵山四帝之间,还是四凶之地,又或者麒麟泊的图书馆,混沌吞天兽相关的一切都是最高机密。属下只知要唤醒此魔头,必须献祭死亡与鲜血。”
“何为混沌吞天兽?”敏锐的饭话注意到这个初次听说的名字。
“在魔蛇城期间,属下曾听说,饕餮并非指那魔头真面目,它只是混沌兽,跟吞天兽合在一起才是完整体。至于混沌、吞天有何区别,又为何分开,属下不知其详。”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饭话并不纠缠。
“以将军所见,下一步我们该针对可能出现的混沌吞天兽做何部署?”
“回禀副城主,属下有两个提议:一是加速拆运魔蛇城防御大阵回蛇关,在那里布置第一道防线;二是遍洒耳目,争取在混沌吞天兽出现的第一时间发出警报。”顿了一下,空左语气坚定说道:“副城主,我必须提醒一句,混沌吞天兽不是可能出现,而是一定会出现!所以我刚才所提建议还请尽快着手。”
空左突然转变的语气让饭话不由得郑重看向她,风雪兽点点头道:“我明白事态的严重性了。从现在起,拆运魔蛇城防御大阵等工作就由你全权负责吧。”
空左随便一揖,转身走了。
在联军捕获穷奇前,饭话已着手拆运魔蛇城防御大阵,明白混沌吞天兽将现身,整个工程再度提速。要拆运城防大阵,相当于挖开魔蛇城再入地百尺,工作量太大,耗时费力之巨难以想象。半个月后,饭话正忙得不可开交,他突然听到一则糟糕至极的消息——青龙死了!
带来青龙死讯的,正是狼狈逃出煜䶮坛的前宿卫星官、聚龙岗九龙子,以及貔貅族、风蛇族,他们纷纷要求饭话举兵东进,一起为青龙报仇!
青龙之死让饭话如坐针毡!一面是不知何时会跳出来的混沌吞天兽,一面是随时可能从东边打来的杀域魔族!开战以来,东六郡联军陷入了最不利的局面。攻守形势已经逆转,为今之计应撤回万象城。饭话边安抚青龙旧部,边下了死命令——就算累死魔蛇城全部劳力,也必须尽快拆运走防御大阵!
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的饭话又熬了两周,青龙旧部再次堵门请战。万象副城主硬着头皮接见,试图继续安抚。青龙旧部这些天积攒的怨气已到顶点,双方谈判很快陷入僵局,饭话设宴款待,想借此缓和气氛。岂料宴席刚开始不久,地面传来连续震动!而且幅度越来越大!众人正不知缘由,一名探马慌慌忙忙冲进大帐!
“报~~报!吞无界北发生大地震!山崩地裂!在那巡逻的部队都被吞了!无一人生还!”
该来了终于来了!饭话强自镇定,稳稳放下险些脱手的酒杯,沉声道:“传令空左将军,让她炸开魔蛇城,用磐城号运走防御大阵。再传令全军,即刻起营向西北撤退。”
青龙旧部没想到苦等半月得来这么个结果,立马要群起暴动!
“禁卫听令!”就在帐外的龙族禁卫军问讯冲入。有这三千精锐镇场,饭话就敢跟青龙旧部翻脸,但他还是好言相劝道:“诸位,不是我饭话贪生怕死,而是不忍各路朋友白白送了性命。眼下的局面不用我多说你们都很清楚!吞无界魔头在北,杀域大军在东,两路强敌虎视眈眈,跟万象城守军合流再谋日后反攻,才不枉青龙大帝救下你们的一片苦心。言尽于此,如果各位仍然打定主意去送死,我不拦你们。”
说罢,饭话根本不给青龙残部争辩的机会,在禁卫军簇拥下离开。
七叶历2147年6月,在四凶之地征战的万象城军队全部撤回。三天后,失去强援的青龙残部也无奈跟来。万象城南的蛇关,城防军在六道台机巧六道指挥下,紧锣密鼓地安装着防御大阵。在此期间,吞无界的地震就没断过,而且越来越频繁,谁都明白接下来有不得了的大事要发生。
6月中旬,吞无界的地震突然停了,而前出打探敌情的部队——无论是空中,还是地面分队,竟无一人回来!
几天后的某日,站在蛇关上放哨的军士冷不丁瞧见空中飘来大片黑云,覆盖区域之大占据了整个南部天空!战斗警报立刻拉响!所有守军急忙奔赴战位!
随着黑压压云团越来越近,一双双南望的目光,从四十五度仰成了九十度!恐怖巨兽就藏在头顶的黑云中!所有人都从中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那是发自内心底的透骨寒意!根本无法靠勇气抗拒!
守军根本没机会看见可怕的敌人,甚至连反抗都做不到,混沌魔兽饕餮直接发动了大范围无差别攻击!刚刚安装完毕,还来不及调试的城防大阵只闪动一下,就像个气泡似的破掉了!看似城高墙厚的蛇关要塞短短一瞬就变得千疮百孔!无数战士在这诡异攻击下,身上突然出现一个个恐怖血洞!他们尚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糊里糊涂丢了性命!侥幸生还的人中,也有许多莫名其妙就变成了残疾!一时间恐怖气氛在所有人之间爆发,眼看蛇关防线就要不战而溃!
身为万象城最高军事指挥官的金躩,从没面对过如此诡异的战争!难怪连灵山四帝都会畏惧混沌吞天魔兽!金躩急令灵龟部落的石艨巨舰和所有天擎者前出——不为攻击饕餮,只求依赖天空保护伞给蛇关守军争取逃命机会,好救下宝贵的有生力量!
石艨巨舰和所有天擎者抬起炮口开始轰击,但即便以倾城巨炮那样强劲的火力,射入黑云后也如泥牛入海!透过被撕裂的云团,人们终于窥视到饕餮身体的一部分——它的庞大完全超出了正常人的理解……
万象城守军的绝地反击似乎刺痛了饕餮,混沌魔兽的低吼响彻每个人心底。它无情碾碎了意志薄弱者的理智,许多守军战士竟然开始癫狂的跪地祈祷!如果无法在此阻止饕餮北上的步伐,万象城覆灭只在顷刻之间!
眼看战局一发不可收拾,金躩和霁云等龙族将领就要出城迎战,以死明志,一股强大气息忽然从南方极速接近——是朱雀大帝!还有凤鸣军!
朱雀大帝和凤鸣军的到来,引起万象城守军的一片欢呼,但没人明白陵光此刻是怀着怎样心情亲临战线的……
青龙已死,白虎重伤,酒言被俘,因为西六郡从上到下刻意对万象城全面封锁消息,这里的人还蒙在鼓里。东六郡恐怕很快将尽落敌手,如果万象城再被饕餮攻破,魂犼就可能收拢四凶残部、率领杀域大军直接攻入凤竹岚!而在灵兽山大陆南端的避天竹海,杀域血族正带着无数亡灵向北猛攻!菱纹女营先前所留的小股部队根本无力阻挡,伤亡惨重下不得不撤入凤竹岚。朱雀急调神纹三族从罴貙关、腾根泽进凤竹岚御敌,这才腾出手率部北上相助万象城。
两军首次并肩抵御强敌,完全没有跟混沌魔兽对阵经验的万象城守军根本是在帮倒忙!他们对饕餮的攻势越猛烈,灭亡的速度越快!朱雀与桐雀台帝安宫正德殿正宫青鸾、鸣义殿黄媚鹓[yuān]鶵[chú]、崇礼殿白妃鸿鹄、膺[yīng]仁殿紫姬鸑[yuè]鷟[ zhuó],还有消失许久刚刚重新现身的蜃龙,联手结阵拼命拖住混沌魔兽,同时派凤鸣军传令官找到万象城指挥官。
“停止炮击!快停下!”凤鸣军骑士还没到金躩面前,就在半空中远远大喊。
落到金躩面前,那名骑士急切解释道:“大帝要把饕餮向南引,你们不要帮倒忙了!赶紧停止炮击!”
说完她一拨坐骑,火速离去,根本没给金躩开口询问的机会。在这短暂的两句话之间,金躩还是注意到火虎骑士的坐骑喘息粗重,显然她们从凤竹岚奔行万里,途中没停留过。疲惫之师不可久战,金躩立刻下令石艨巨舰和天擎者停止炮击。可朱雀把饕餮引向南方后该怎么办?谁也顾不得深究了。
阴沉天空下,朱雀和凤凰族化成道道火箭,一次次向饕餮发起亡命冲击,不断有浴火的身躯从天坠落……
缺少了青龙、玄武、白虎的火凤凰,面对遮天蔽日的巨型魔兽,看起来是那么得渺小,那么得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