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里的生意倒是红火,小小的脚店里,十几张桌子竟然都是满的,因为前面就是一处热闹的城镇,武昌。
刘忙嘻笑着坐到杨肖对面,呼唤店家,“小二,添一双筷子和杯子!”
杨肖皱着眉说道:
“你没看见这里有人坐着的吗?小二,请这位挪个位子,我从小就不喜欢和没文化的人坐在一起。”
那小二早见惯了这些场面,以为无非是小朋友间吵架拌嘴,更何况这两位一身打扮,一看便知是江湖上面打混的,哪里敢多生事端。给刘忙送上了筷子和杯子,又陪着笑对杨肖说道:
“这位,小店实在是狭小,您瞧这里已经是满满当当了,还请您多担当些!”
刘忙也笑道:
“正当如此,对了,小二,你有没有见过一人,骑着一匹红尾巴的马从这里过?”
“这位爷,确是有这么位爷打这里过,还在小的这店里吃了杯茶才走,您睢这天热的,南来北住的客旅都在小店歇上一歇,吃杯茶水才好赶路。
那位爷好像是有什么紧事,只是喝了杯茶,就上路了。不过那匹马可真是神骏异常,不瞒您老说,小的这双招子也算识得马了,却从没有见过……”
刘忙知道这些个店小二若是话匣子打开了,只怕是说到明天天黑了也打不够,“得了得了,你就说他朝哪走了就行!”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
“正是向着武昌城的方向去了!”小二接过赏银。
打发走了店小二,刘忙才转过头,正待说话,杨肖已经先开了口,道:
“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奇怪,越是不想和没文化的人坐在一起,却偏偏不得不和没有文化的人坐在一起!”
刘忙面不改色的说道:
“嘿嘿,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如果没有像我这样没有文化的人,又怎么能显现出你是有文化的人呢?”
杨肖听了明明想笑,却偏偏又板着脸说道:
“可惜有的人不但没有文化,只有一张令人讨厌的乌鸦嘴!”
“没文化我承认,乌鸦嘴我也认了,我要更正一下的是,就算这是一张乌鸦嘴,也是一张很帅气的乌鸦嘴!”刘忙道。
“讨厌,真是个混蛋。”杨肖还是板着脸。
“我刚才看见一个很肥的肥婆,一不小心就掉水沟里了。”
杨肖觉得莫名其妙,问道:
“肥婆掉水沟里了,和你是个混蛋有什么关系?”
刘忙悠悠地说道:“那我这个混蛋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算什么关系呢?算朋友,好像不对,我这人向来重色轻友,所以没有什么朋友。看来就只好算作……”
杨肖瞪圆了眼睛,道:“你还敢说!”
却自己忍不住笑了,这一笑,当然是春融冬雪,一切皆成转眼。
去往武昌的路上,人群络络不绝,想弄清楚一匹特别的马去向了哪里,当然是件很容易的事。
小洪山,宝通禅寺。
刘忙上前拍开了寺门,一个眉清目秀的小沙弥从门后现了出来,双手合什礼了一礼,道:
“施主何来?”
刘忙也还了一礼,道:
“我们俩人是外省人,路过此地,闻听贵寺声名,特意来此谒拜。”
小沙弥道:
“请施主见谅,敝寺近日各处大殿正在修茸,不便开放,施主请了!”
“既是如此,我们只远远在殿后拜完就走,如何?”
“施主,此事实在是知客僧已经吩咐过的,小僧不敢应允施主!”
刘忙佯怒道:
“佛门之地本应广开行善之门,为何我等好意朝佛,却被你如此推三阻四?既然是知客僧如此吩咐于你,你现在便去唤他来此,我倒要听听他是如何解释?”
小沙弥应了一声,便进去寻那知客僧去了。
很快,一个中年僧人就随着那小沙弥出来了。
“阿弥佗佛,贫僧广圆,适才敝寺沙通,言语中冒犯了诸位,还请施主见谅了。”
“大师言重了,我二人只是仰慕而来,又怎么会妄动虚火,只是这位小和尚不知为何,却不肯让我等入寺,但请大师辨个明白!”
刘忙这是拿话扣住广圆和尚。
果然,广圆略一思索,便侧过头吩咐沙通道:
“沙通!你且带这两位施主各处观看,定要好生相待,知道吗!”
那沙通待要分辨,却终于没有说什么,只是向刘忙二人又施了一礼,然后侧过身去,以示礼让。
刘忙笑道:
“如此,麻烦小师傅了,大师且去忙吧,晚生不意间竟要劳动大师,实在是不该!”
“阿弥佗佛,小施主多礼了,如此,贫僧且先去了,请施主随意!”那广圆和尚合什行了一礼,径自去了。
刘忙和杨肖随了那沙通一路看了过去,且由这小和尚话里得知,这宝通禅寺占地甚广,竟是几乎覆盖了整个小洪山,此间殿宇重重,佛像众多且高大,更有镇寺一宝,便是那“洪山宝塔”,此塔矗立于小洪山之巅,站在上面,可鸟瞰小洪山不远处的武昌城,至于那黄鹤楼,与那滔滔长江水,巍巍晴川阁等等全都历历在目。
那小和尚倒是口才上乘,一路走过,寺中几乎各处建筑都有不同的掌故,杨肖听得已经百般痴醉。
刘忙却是一边听着沙通的讲述,一边思忖着:这沙通道是此处各大殿宇已在修茸中,却为何不见丝毫迹象?而且佛门弟子本当无欲无求,为何这一路走来的和尚,却大都面有忧色,全无佛门弟子清修所应有的那种气氛?
费了好一会儿功夫,三人终于看完了各处佛堂,沙通正要开口,不意杨肖指着小洪山上那座宝塔道:
“小师傅,那塔可就是你方才所说的‘洪山宝塔’?”
“正是此塔!”
说到洪山宝塔,沙通又面带得意之色,正准备将这塔的出处及特点详加说明一番,哪知杨肖道:
“那就麻烦小师傅带我们上去看一看吧!”
“这个……”沙通和尚面有难色道:
“本应无妨,只是施主有所不知,此塔是不能容得他人上去的!就是本寺弟子,不经方丈允许也是不得擅入的。”
杨肖笑道:
“方才,那知客僧师傅好像是你引着我们各处随意观看吧!”
‘随意’二字杨肖咬得很重。
沙通和尚当然听懂了其中的意思,却仍不敢应允,道:
“非是小僧不肯带施主上去,只是塔下另有师兄弟在那守护,请施主见谅!”
杨肖不死心,又道:
“既如此,我们就在塔下观瞻一二,不上塔去,总可以了吧!”
沙通无奈,只得应允下来,引着这二人就望山上走去。
到了山上,才知这洪山宝塔的下面果有僧人守护,杨肖无法可想,只得与刘忙在塔下远远眺望。
虽然上不了塔,可因为天气极好的原因,远处的黄鹤楼仍然看得清楚,那长江之水正似一条金色的带子,绕着黄鹤楼脚下的蛇山向东远去。
再向对岸看去,著名的睛川阁正被一些云雾包裹着,只是依稀可辨其轮廓,已近黄昏的红日,将那些云雾涂上了一层层五彩颜色,使得这晴川阁与龟山看上去如仙如幻。
杨肖沉浸在如诗美景中,连刚才一路想着问题的刘忙,也不由神驰其中。
过了半炷香的时候,一旁的沙通轻声咳了一下,才使两人从神游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只听那沙通笑道:
“倒教两位施主见笑了,这洪山之景,若是早晨日出时分,却另有一番奇观!”
沙通正要细数日出时分的好处,杨肖却抢道:
“小和尚,你也不要说了,明日一早,我们自己来看,不是更好!”
那沙通和尚本道他们两人看遍了洪山风景就会离去,却不料自己多了一句话,使得自己不得不留下这二人,一时尴尬之极。
刘忙却暗笑道:自己正在寻思着找个什么借口,好在此多留上一留,这杨肖倒是歪打正着,也不用自己多费心思了。
沙通将杨肖和刘忙引下山来,那山脚左侧一排精舍便是寺中留客之地。
“此处简陋,还请将就些!两位施主请稍待,小僧这就是取些茶水,饭食来供两位食用。”那沙通说完,行礼告退。
这青石垒成的屋子,虽是并无多少摆设,只硬床一张,一张八仙桌,侧边放着两张椅子,另有一张饭桌,四张凳子,但收拾得倒也干净。
杨肖掏出手帕去拭那凳子,倒无半点尘土,不由说道:
“倒还干净,可惜太简单了些,色彩又单调!”
刘忙笑道:
“你道是在家里,由得你布置,这是寺庙,清修之地,就算有银子,也使在那殿堂之上了,哪里在此地多加花费?何况像这些大一点的寺庙,每到灾年,还要拿出银子来施些粥米。”
“嗳,也只好将就些了,好在只有一个晚上!”杨肖叹道。
“我刚才看见烈焰了。”刘忙道。
“就在我们后面,隔着两幢房子,那应该就是王明的住处了。”
“是吗?那你怎么不作声,我们一起去把马抢回来呀?”杨肖叫道。
“那是一匹好马!”
“废话,当然是一匹好马,不然我们跟这么大老远的干嘛?你不会是不想要它了吧!那就送给我好了!”杨肖着实喜欢那匹马,他在天山这许多年,倒也见过不少神俊的马,但像烈焰这样奇特的马却委实没有见过。
“既然是好马,那个王明肯定会好生照料,所以一时无妨。你若是真心喜欢,我便送与你便是!”刘忙应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