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来这儿做什么,她没有把这里当过家,花禀业也已经死了,她的仇报了,这里还有什么让她牵挂吗?想到这儿,花飘零的心里却暗暗一疼。
是的,还有一个人,花品茗。
可是那一夜他太决绝,这道伤痕无论是他还是她都无法弥补,她此刻来这里又能做什么?想说清楚,想解释吗?想最后见一面?她原来心里一直是这么想着的吗?
花飘零看着眼前这堵高墙,仿佛又看见花品茗将那叠房契产契都甩在她身上脸上时的感觉,明明是轻飘飘的纸张却打得她痛苦难言。
去见见他吧……花飘零的手指抚上墙面。也许不见他一面她内心深处也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甘心的,从他与她决绝的那一夜起她其实早就丢了一半的魂魄。不管怎么说,她应该向他说明自己心中的想法,每次都是他在说在倾诉表白和许诺,她若是肯早些告诉他自己的心意,是不是他们之间会多一些信任?
她这回想要告诉他,纵使结局不能改变,她也希望他能明白她的所为,她想把一切都告诉他,告诉他她娘亲的事情花禀业对她做的事情,还有她进宫的理由,告诉他其实她从来没有背叛过他,她没有真的和玄琪在一起,没有为他生孩子,她也没有忘记过他,她的心里其实有他,一直都有,那个约定她都还记得,还有她可能不是他的妹妹,她和他没有血缘关系,她和他在一起不是罪孽深重的……
有那么多话,其实都一直深深的压在心底,这回她想要倾诉了,想尽力挽回了。她不是故意要杀了花禀业,她其实真的有心要放了花禀业的,她想过之后便放下一切和他离开,只是没有想到最后会变成那样的结果,花禀业会自己寻死故意死在她手上。她希望花品茗能原谅她,她和他爱得那么辛苦,经历那么多的波折,即使在最后她要和花禀业敌对的时候花品茗不都是选择了站在她这边吗?这回……他还能不能站在她这边?
花飘零越想心底越发不能平静,那些埋在心底就快溃烂的往事,他还会不会愿意听?还愿不愿意爱她?花飘零深吸一口气,压抑着心底翻腾不息的情绪,去吧,也许再也没有机会,再也见不到他了,很快她就会被玄琪的人马带回宫去,在即将跌落深渊之前,见他一面吧,就算不能再有爱了,起码不要有恨,不要再有痛苦,让他完全放下她……也好,真的,不能奢求其他。
花飘零抬头看了看墙面,以前是轻功一跃便能过去了,而现在……这堵墙便犹如天堑。花飘零摸索着墙面,整理起回忆,她记得以前在这里进出的时候这边是有一个洞的。花府那边这个小树林基本没有人来,靠墙的一边有一片杂草,那里就掩着一个洞口,她记得曾经看到过有野狗叼着食物从那里穿过,现在应该还在吧。
花飘零顺着墙找过去,果然在深巷杂物掩盖下有一个洞口。只是洞口太小了,她仔细看了看,这面墙很有些年头了,砖头应该不太紧,她拿起旁边的杂物轻轻敲击着,不敢太大声怕引人注意。直到把周边的几块砖头敲松了,她才伸出手出掰,好不容易将洞口扩大了一些,她对比了一下,觉得以自己的身量差不多了才松手。
她伸手扶在洞口,看见了那边的一片杂草突然心下有些酸涩。钻狗洞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可是现在的她只有这么一个机会,想到花品茗曾经那般深情的为她许诺,为她等待守候,那般爱……花飘零便微微闭了眼俯下身子,往里钻去。
等身子完全过去了,花飘零将外面的一个杂物拖来挡住,然后靠着墙面喘了几口气,这个时候才觉得手掌的疼痛,她低头一看,白嫩的手心已经被蹭破了,手指也有了血迹,想必是刚才掰砖的时候弄伤的。她站起身重新将杂草掩好洞口,看身上的白衣已经沾了不少的灰,她只好撕下一点内襟小心将手上的灰和血迹擦干净,然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她不希望到时候见到花品茗会是一副狼狈的模样。
然后花飘零抬头辨了辨方向,这个时候花品茗在哪儿?这么早应该还没有起身,记得以前是住四夫人的慧绿园的,后来似乎四夫人身体不好,而且吃斋茹素,所以花品茗婚后只在慧绿园旁造了园子,好就近照顾四夫人。花品茗很孝顺,这一点花飘零能感受的到,所以那一夜才那么的无法原谅她吧。
花飘零顿了顿,最后还是往那个方向走去。已经进来了,难道要止步于此?
一路有些紧张,花飘零越往那处靠近,便越发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从前。第一次相见的情景,还有在小花园里相处的情景,一幕幕在她脑海里仿佛还似昨天,那个时候彼此那么贴近,还没有这么多的烦恼和戒备隐瞒,似乎只要遇上彼此就是美好的事情。
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花飘零熟悉的挑着偏僻的路径走着,终是看了那座园子,她轻轻靠近,这个时候花府的仆人大半都没有醒,她还算顺利的走了进去。
周围安安静静的,她有些忐忑的往主卧走去,却又在回廊窗外停下了步伐。因为她听到了屋内有些动静,怕是花品茗要起床了,她突然有些不敢往前走。
“怎么不多睡会儿?”一个女声朦朦胧胧带着些睡意含糊的说。
花飘零立时如遭雷击,她从窗外瞟进去一眼,床上的帘幕刚被拉起,花品茗正刚刚穿着一身白色中衣,整理散开的领口,身后一个女子散着头发揉着眼睛问道,亦是衣衫不整,是秦双双。
花飘零很想冲进去问一问花品茗怎么会这样,可是她如今没有了立场,花品茗明明说过从来不曾和秦双双同房,明明说过和秦双双只是做戏……现在是假戏成真了,而她还要来纠缠吗?秦双双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她算什么,他的旧情人?同父异母的妹妹?还是……杀父仇人。
花飘零突然觉有些累,一定是一晚上没睡的缘故,才让她头脑不清醒的不顾一切跑来了这里,只想在坠入深渊之前倾诉衷肠,现在人家夫妻恩爱成双,她还来搅什么局?也许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话永远也说不出口了,也没有必要出口了。
“你怎么不多睡些时候。”花品茗有些宠溺的语气,她心里犹如针扎。
“你要起来我便陪你好了,谁让我是你妻子的,真是没办法。”秦双双嘟囔着也开始穿衣。
“呵呵,我想起娘说最近睡得不安,所以想早些去看看,你还是睡会儿,不然过会儿娘见了你,你又该烦恼了。”花品茗笑了笑,笑容温润如初。
“哎,娘那是想抱孙子了,真头疼,她怎么不念你?”秦双双不满的瞅着花品茗。
“这可没办法,是你生又不是我生。”花品茗双手一摊,无赖的说道。
“你真是!”秦双双气的掐了花品茗一把,“你该努力才是,不管怎么样快点把事情办妥了!”
“是是是,你轻点,下手越来越重了。”花品茗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放心好了,我会很努力很努力!”
“噗!这还差不多。”见花品茗讨好的模样,秦双双才松开手拍了拍,笑得得意。
那笑容那炫目了,花飘零只觉得刺痛了眼睛,她不禁转开了目光。现在……什么也不必说了,也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了吧。没有必要了,什么都没有必要了,既然他已经从伤痛中走了出来,他放下了,她还苦苦纠缠做什么。她的自尊能够允许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放下所有骄傲去钻狗洞进来,却不能允许自己在他面前露出不堪的一面。
她转头,竟一时觉得天旋地转,她不禁踉跄了一步。
“谁!”花品茗喝问。
花飘零只觉得犹如炸雷,不行,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让他看到自己了。花飘零转身想跑,花品茗在屋内觉得不对劲,已经提了剑从窗口跃出,拦在了花飘零面前!
“是你!”花品茗一时间睁大了双眼,没想到竟然是花飘零出现在他面前。
花飘零垂眸不语,此时此刻,她还能说些什么?她一时有些茫然,刚才准备好的那些话显然不适合了,说出来也不过是让人可怜徒增笑柄,可是还能说什么?
“你为什么要来!”花品茗厉声道,竟有一种沉痛,“你难道害得花家还不够吗?你还想做什么,来嘲笑我如今的处境?还是彻底毁了花家?你到底还有没有半点的良心和感情!你还记不记得自己也是这花府的人!”
“我……”花飘零抬眸,看着花品茗脸上的沉怒和痛恨,觉得自己真的来错了,她的到来只让他痛苦,她下意识的辩解,“不……不是这样的。”
“呵,我倒是忘记了。”花品茗突然自嘲一笑,“皇后娘娘从来都是没有心的人,哪里会记得这些?皇后娘娘心狠手辣连亲生父亲都下得了手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呢?也只有我被你戏弄一下,稍稍哄骗一下,竟就信了你的鬼话,结果让我们父子失和,让花府落得如今的地步,什么君臣大义,不过是为了你的私欲!你今日来还想说什么!”
“不……我……无话可说。”花飘零忍不住侧过头不愿看花品茗指责她的模样,堆积的话语全都化成了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