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终于见到自己想见到的人了,可结果呢,却只是领受了一顿教训,她知道自己是见不得光的,虽然这些年来她一直伴随圣皇左右,陪伴她度过了一次次艰难险阻,却也只是暗地里。平日里若是没什么大事,她是断断不会出现在他眼前的,这是规矩,也是雪雁的无奈。
纵马驰骋,一路飞奔至墨城,等待着她的却只是一顿无情的板子,这是她的忠心,也是她的最后的骄傲。
“雪雁姐,我看还是算了吧,这板子打下去,哪还有块好肉啊,反正圣皇也看不到,不如我们……”行刑的小兵,手持刑仗却是怎么也下不去手的。
“不行,若是人人都这样,这规矩还怎么立,身为圣皇的暗卫副统领,我自当以身作则,行刑吧!”雪雁说着拖去外衫,整个人趴在一条长凳之上,已然是做好了准备。
“那……”小兵迟疑着,半天都下不去手。
“还杵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动手。”雪雁冷冷的道,脸上是千年不化的冰爽,“再不动手我可要动怒了。”
“统领息怒,小的只是……”一滴汗水落在冰冷的青砖之上,小兵手执刑仗满脸为难的杵在地上,站也不是立也不是。
“只是什么?少罗嗦,还不动手。”雪雁的声音冷若冰霜,那阴郁的脸色更是让小兵不寒而栗。可即便是这样他扔下不去手。
“怎么我用不动你吗?灵雀,你来。”雪雁怒道重新再椅子上趴好。
“雪雁姐,我……”一旁的灵雀乖乖的接过刑仗,也一时间犯了难。
“怎么,你也要违逆我吗,灵雀?”雪雁说着怒道,“行了,你们都不愿当这个坏人,那我自己来,我就不信,离了你门,这刑就动不了。”
“不,不是这样的,雪雁姐你趴好,灵雀来,灵雀自是知道你对主子的一片赤诚之心的。”灵雀说着红了眼睛。
“好,来吧,灵雀,我受得住,你不用手下留情。”雪雁趴在凳子上朱唇轻启,淡淡的道。
“是,统领,小甲……”灵雀说着看向一旁立着的小甲。小甲看着趴在长凳之上那个身形瘦弱的身影,满脸不忍声音哽咽的喊道,“罚我军仗,立我军威,一。”
“ 啪”,只听一声巨响,雪雁只觉自己的身体剧痛,疼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裂开一般。“很好,灵雀继续来,不要停手。”雪雁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这点小伤,她还是受得住的。
“二。”
“ 三。”
“四。”
…… ……
随着一声声巨响落在雪雁身上,灵雀的心早已纠结在了一起,“雪雁姐,已经出血了,我看就行了吧,就此住手吧。”
“继续,还没有到五十下,这是规矩,可立不可破。”雪雁咬着牙,有些艰难的坚持着。小甲和灵雀看着心中不免焦急,已经血肉模糊了,再打下去,怕是这两条腿就要废了。雪雁姐这是要和主子制气到底啊。正当,小甲和灵雀不知所措的时候,却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却是统领,青松无疑。
“好了,雪雁你这是干什么,还嫌不够乱吗,你这是又要闹哪出呢,还不起来。”青松说着便伸出手来,要扶雪雁起来。
哪知雪雁并不领受她的好意,反而像个小丫头那样甩开他的双手,固执的道,“五十仗责还没有施行完毕,请统领让开,莫要耽误了刑行。”
“雪雁啊雪雁,你要固执到什么时候,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吗?现在主子正是用人之际,你把自己弄成这样还怎么为主子效力?”青松说着既是无奈又是生气。
“既然如此,那么我便一同领受了,再加五十杖刑,青雀动手。”雪雁忍着撕心的疼痛,逞强的道 。
“你是不是今天,不死在这长凳上,怕是不甘心啊,你要知道自从你加入暗卫以后,你的生命就不是你自己的了,你的生命是皇族的,是主子的整个大楚的。由不得你自己,来人呀,小甲,灵雀把她给我扶进房里去,看紧了她,不能任由她胡闹。”青雀说着无奈的摇摇头,等小甲和灵雀回过神来的时候,青松早已莫名的消失在了眼前。
二人赶忙的托起长凳之上深智有些模糊的雪雁,回到了床上,又请了大夫,上了金创药,等忙完这一切的时候,两人均已经累的满头大汗了。
“雪雁姐也真是的,既然心中有主子,为何不告诉他,这样不是苦了自己。”
“ 话不能这样说,告诉主子又怎样,那后宫佳丽那么多,不得见主子天颜的大有人在,雪雁姐已经很幸运了。”
“若是这样说,对雪雁姐也未免太过残忍了,爱的人就在眼前,却只能默默的看着,这…… ”
“那是你不知道主子的脾气,若主子知道雪雁姐存了这份心思,你想想她的后果是什么。那样更惨,那样雪雁姐就更……还不如这样呢,我看我们还是把嘴巴管的紧点,免得…… ”
“可是,圣皇的眼睛,那样毒,我看这事情是怎么也是瞒不住的。若被他看出来……这次雪雁姐回来就成了这副样子,莫不是……”
“你是说,被发现了,我看不会吧,我们一向嘴严,雪雁姐又藏的那么深,怎么会被发现呢?”
“你有所不知,主子是过来人,雪雁一向心思透明,又岂能瞒过主子那双睿智的神眼。”
“我看也是,这次的事居然要统领亲自出马,看来雪雁姐定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责。”
…… ……
“啪”,一声轻响,屋里的动静结束二人无聊的讨论,二人推开房门,但见雪雁穿着素衣,支撑着爬了起来,一只瓷碗,落在地上摔了个稀碎。
“雪雁姐,您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只会一声便好了,何苦逞强啊!”灵雀说着有些心疼的扶起雪雁对小甲道,“看,雪雁姐嘴唇干涸,想必是渴了,去烧壶热水来,好为雪雁姐冲茶喝。”
“好,雪雁姐稍等,我马上就去。”这小甲道也听话,麻溜的便去了。
太阳渐渐的落下山去,雪雁喝过茶复又躺了下去,可翻来覆去的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最近不知怎的,她想起以前的事便常常分了神,这护卫做的也是越来越不称职了。
遥记得自己是出生在一个飘雪的村子里,民愤淳朴,世世代代都靠捕鱼为生,她的父母更是老老实实的庄户人家,只是母亲生的美艳自小便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美女,他们真是一对温柔的父母,只是没想到是祸事便也这样找上门来了。
她至今仍记得那样的疼痛,记得夫妇亲双双倒在雪地里的样子,皑皑白雪愣是硬生生的被染成了血的模样,她慈爱的父亲,慈祥的母亲,就这样了无声息了,不能再给她温暖,也不能再给她责骂,寂静,可怕的寂静,仿佛整个山谷之中再无了任何声响,她看着趴在自己山上的胖子,不知哪来的勇气,竟拔下头上的簪子,狠狠的朝他致命的地方戳去。
终于的,终于的他也没了生息,万籁俱静,整个村子,都静的那样可怕,雪雁睁着眼睛躺在冰冷的雪地之上,温热的泪珠不断的滴落下来,却再也哭不出声来。
“还有活着的人吗?有人吗?”一身白袍,衣袂超然,他站在她的面前如同神明,那一刻她忘记了哭泣也忘记了呼吸。只是遥遥的听到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一一传来,不同的声音,且个个如同洪钟,“秉皇上,这里没有,这里也没有……”
“好,那我们走吧!”那俊逸的男子轻叹一声,语气中似是有无限的惋惜,便转身要离去了。也不知那时小小的雪雁哪来的勇气,竟伸出沾满鲜血的小手,紧紧的扯住了男子的衣袍。
“还有一个活口,是个小姑娘。”惊喜的声音瞬间想起,雪雁却在看到他真容的瞬间,气力耗尽,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那一年,他还不是受人尊敬的圣皇,那一年她也不是雪雁,她有自己的名字,可是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习惯了雪雁的身份,也习惯了雪雁的责任。诶,说来说去,人也都是命运啊,三分靠努力,七分天注定。若不是她当年使劲浑身的力气,扯住他的衣袍,想来也不会有今日的成就,是他成就了她也深深的伤害了他。雪雁想着,不觉有些惆怅,眼见烛火重重,不觉又开始惆怅起来。
“怎么,她竟这样的与自己过不去,我到底是看错了她,诶,看来她已经不适合呆在暗部了,女孩子大了,心终究不再是自己的了。”密林深处,火堆燃起,楚楠量站在火堆旁脸色忽明忽暗,让人看不清表情。
“是,还好属下及时阻止,不然任她这么胡闹下去,想必他那双腿就是要废了的。”青松无奈的单膝跪在地上,将情况一一说明,脸上却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无论资质还是头脑,雪雁都无疑是暗部里最出色的,可是她就这样自毁前程,这怎么也让人无法接受。
“好,既然这样那就遂了她的心意吧,这么些年来他跟在我身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无妨的,只要她真的开心就好,我身边也缺个可心的人,雪雁聪慧,想来定不会让我失望。”楚楠量说着面上并无任何表情,心里却莫名的添了一丝喜悦,想不到到了这个年龄,自己还会有婚事。美哉美哉。
“可是……”青松还想在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小心的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