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周爱玲给林语打电话,叫她有空的时候和她见个面,林语约了她晚上一起吃晚饭。在等上菜的时候,周爱玲看着林语说:“你那个朋友对我很抗拒,不管我问她什么,她都拒绝回答,我和她在一起呆了两个小时,她连正眼都没看过我。”
“那据你观察,她是不是真的有抑郁症的迹象?”
周爱玲点了点头,“我后来跟他们家的老太太和小姑娘聊天,从她俩嘴里面知道一点她的情况,从表现上来看,很像是产后抑郁,不过,还是需要给她做一个详细的测试。”
“你怀疑她其他方面还有什么问题吗?”林语仔细看着周爱玲脸上的表情,有些不确定地问。
周爱玲没有立刻回答林语的问题,她想了想以后,对林语说:“你了解吴欣的家庭情况吗?比如说她的父母的身体状况。”
林语摇了摇头,“不太清楚。”
周爱玲“哦”了一声以后就没有再言语。
这时菜上来了,林语给周爱玲先盛上一碗汤,让她喝点汤驱驱寒。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杜建国打电话过来,问周爱玲在什么地方,周爱玲说她在和林语吃饭,杜建国说他想加入她俩的饭局,周爱玲笑着答应了。
林语赶紧叫服务生再加一副碗筷。
杜建国到了以后,大家就没有再谈过吴欣的事情。吃过晚饭以后,杜建国说他还有应酬,就带着周爱玲走了。
林语没有约会,自然也就只有回家。在回家的路上,她收到周爱玲发来的短信,她叫林语嘱咐吴欣周围的人,尽量不要让她受到刺激,保持她心态的平和。
周爱玲说,她没有时间再帮林语去看吴欣,她马上要随杜建国去澳洲看望他女儿,顺便在那里过春节。
林语给她回了一条短消息过去,谢谢她。
因为杜建国想在春节过后,再次申请将建平集团上市,所以从2004年1月份开始,所有子公司的财务制度都变得非常的严格,尤其是对应收款的控制,那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严苛。
林语在重压之下,每天她都像黄世仁一样四处催债,脑子里除了应收款,就没有其他任何的东西。她比任何一名员工都先到办公室,然后又比任何人都晚离开公司,但就是这样,还是有一大堆帐没有收回来,林语翻弄着应收款报表,每日里过得比谁都要紧张。
今年,他们代理了好几家营销公司的楼盘广告,那几家营销公司代理的那几个项目卖得都不太好。开发商拖欠营销公司的销售款,营销公司就拖欠林语他们的广告款。这一来二去,就变成了很难理清楚的三角债。
如果是单纯的开发商,林语那边去收款道还要容易一些,开发商即使自己手里面暂时没有什么钱来付他们广告款,但是他们总还有那么多房子在那里。
为了帮开发商抵充广告款,林语从上一年的十二月份开始,就主动帮开发商们介绍客户了。为了收回这些广告欠款,她就只差没有换上售楼小姐们的制服,亲自上阵去卖房了。
而那些营销公司,大多数是一些想空手套白狼的皮包公司,他们组织一帮人帮开发商卖房,中间获得提成。如果完不成他们给开发商承诺的销售量,开发商就会压下他们的销售提成,付给广告公司的那些广告款,经常也会被他们给扣下不付。
林语他们因为是直接跟这些营销公司签订的广告代理合同,他们跟开发商之间,就不会直接打交道。有时候,开发商那边的人甚至根本就不认识广告公司那边的人,对于这种原因造成的欠款,林语他们还真拿这些人没辙。
离大年初一只有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了,一天上午大概十点过的样子,林语在办公室里翻看着名片夹,找当天要打的客户电话。她正焦躁不安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她一看是西北那边的区号,就觉得有些头疼。
自从吴欣的事情出来以后,郑志浩每次给她打电话,说的不是他妈妈的事情,就是吴欣的事情。如果是在平时,林语倒没有什么怨言,但在她工作压力那么大,自身都难保的情况下,她哪有那么好的精力去照顾这些女人的情绪。
林语接电话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有些烦躁,没想到电话那头传过来的却并不是她熟悉的郑志浩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林语刚“喂”了一声,那个女人就哭了起来。
林语很诧异,还以为是电话串线了,正准备挂掉,听筒里却传来那个女人强忍着哭泣的声音,“林姐吗?郑总出事了。”说完这话,那个女人的声音就哽咽住了。
林语顿觉事情不妙,她忙安慰那个女人说:“出什么事了?你别着急,慢慢说。”
“郑总去世了。”那个女人说完这话时,“哇”地大哭了起来。
“怎么可能?”林语不敢置信,“你是谁?”
“我是周巍巍,林姐,你上次到杂志社来找郑总的时候见过我的。120的人已经来过了,说郑总确实已经死了,刚才殡仪馆的人把郑总接走了。”周巍巍一直在哭个不停,声音也是断断续续的。
“死亡原因是什么?”林语努力保持着大脑的冷静。
“医生说估计是劳累过度,再加上可能是情绪有过波动,引发的脑溢血,具体原因还需要进一步检查才知道。”
“劳累过度,脑溢血?”林语重复着周巍巍的话,“你们最近的工作量很大吗?”
“做媒体的,要想把事情做好的话,就没有轻松的时候,而且郑总又是一个精益求精的人,他对我们的要求是严格,对他自己那就简直是苛刻。最近他的身体好像不是很好,经常见他捧着头,靠在办公桌上,一副很疲倦的样子,我们劝过他很多次,叫他多休息,他每次总说好,但就没见他怎么好好休息过。”
“他是什么时候走的?”林语强忍住悲痛问周巍巍。
“医生说,估计是昨天晚上半夜的时候,具体时间他也说不准。”周巍巍突然忍不住又哭了起来,“郑总是在办公室里走的,他临走的时候,电脑都还开着,他还在审我们这期的稿子。”
“你们通知报社这边了吗?”
“我先给张哥打了个电话,我从他那里知道你的手机号码的,我想麻烦你通知一下郑总的家人,我们这里没有他们的联络方式。”
“张哥的意思是怎么办?”
“张哥说先通知到你们家属再说。”
“好,那我马上给郑志浩的小妹打个电话。”挂断周巍巍的电话,林语手脚冰凉,大脑里混乱得不能思考。她不知道该怎样把这个消息告诉郑志浩的妈妈,她在手机里查找着郑志浩前几天告诉她的吴欣那里的电话号码,用座机给她拨了过去。
电话拨通的时候,林语已经泪流满面,接电话的是郑志浩的小妹。林语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她问小妹,“妈妈在家吗?我是姐姐。”
“妈和嫂子,哦,不吴姐,出去买东西去了。”小妹一听是林语的声音,忙改口。
林语没有理会这些,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高亢,“小妹,呆会儿妈妈回来你一定要好好给她说。”林语顿了一下,“你哥哥去世了。”
“不可能。”电话那头小妹的声音大到几乎要把林语的耳膜震破,“昨天晚上他才给我们打过电话的,那个时候他都还好好的。”
“他说什么了吗?”林语很诧异。
“没说什么,就是叫我和妈回去的时候路上小心点,我们本来准备明天一大早就回老家的。”
“你们有谁最近和他吵过架吗?”林语想起周巍巍说引发郑志浩脑溢血的除了过度劳累以外,可能还有情绪波动,就问小妹。
小妹的声音有些期期艾艾的,“吴姐想和我们一起回老家,哥哥不同意,两个人在电话里又吵了起来。”
“吵得厉害吗?”
“哥哥给我们打的是家里的座机,吴姐跟他说了几句话之后,电话就断了。后来吴姐拿着她的手机,到卧室里去打电话,她关上门的,说的又是四川话,她说得很快,我和妈妈就有些听不太懂。但是感觉他们俩吵得很厉害,因为后来吴姐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脸都还涨得通红,情绪也非常的激动,妈妈还安慰了她半天。”
林语不好再说什么,就叫小妹等妈妈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很冷静的给老人家讲,不要吓着她,林语问小妹,“你们的身份证随身带上的吗?我想给你和妈妈订机票。”
“没有。”
“你确定吗?”
“确定,我和妈妈都没有带身份证出门的习惯。”
就在这时,林语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一看号码有些熟悉,就叫小妹等着,她呆会儿再给她打过去。
电话是张哥打过来的,“林语,志浩的事情我刚才已经向报社领导汇报过了,领导让我转达对你们家人的慰问。”
林语“嗯”了一声。
“领导们的意见是,西北离成都太远,志浩的遗体不方便长途运输,就在当地给他举行告别仪式,在当地火化,然后把骨灰带回来。”张哥的声音有些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