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蒙古包里,有人在准备饭菜,同时她也在准备行李,为她的女儿,为她的儿子。
“阿娘,我回来了!”程峰掀开厚厚的门帘进了屋。她看见那正在准备行李的阿娘,疑惑地开口问:“阿娘,我们又要搬家么?”
阿娘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对她说:“我们不是搬家,而是你要离家。”
“啪嗒”一声,程峰手中拿着的鞭子已经掉在了地上,她不明白也不知道阿娘为什么要让她离开,他们在这里已经住了十年,为什么,要让她离开?
听见有东西掉落的声音,阿娘转身看着程峰,阿娘知道这样的她还不足以报仇雪恨,可是已经没有时间了。程峰在惊讶也在怀疑,但是最多的却是不解。
程峰不想报仇,她只想和阿娘好好的活着。但是显然阿娘并不允许程峰这样想,所以今晚她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程峰,她要让程峰去报仇。
“阿娘,你要,你要……赶我走?”程峰觉得不可思议,阿娘竟然会这样对她。
阿娘神色平静地对她说:“我不是你阿娘,我只是抚养你长大的人,你阿娘已经死了,死在一场大火里。”
那天夜里,养了她十年的阿娘告诉她,她不是她的阿娘,她的阿娘已经死了,死在一场大火里,次日她便被赶了出来,拿着昨晚阿娘为她准备的行李,和一匹马,一匹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马。
其实她不想离家,可是她不能不离开,因为阿娘说,那个她住了十年的地方不是她的家,她的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阿娘说,她不叫程峰,她叫林雅致,一个听着很好听的名字,“雅致”,可是她还是喜欢“程峰”这个名字。阿娘说,她本就是女子,只是因为报仇心切,将她扮作男子,这一扮便是十年。阿娘还说,程峰,以后都不要再回来了。
于是,次日一早,程峰,不,应该说是林雅致就被阿娘赶了出来,让她尽早上路。
林雅致,看着阿娘一声不吭地将她送走,又说了那么多话,她以为阿娘是舍不得她的,可是……她错了,因为阿娘对她说:“灭门之仇,不能不报。你必须走。”
等她离开以后,阿娘看着她的身影愈走愈远,那影子被越拉越长,好像就要蔓延到她的脚跟,可是阿娘知道,这是她的责任,被夫人托付下来的责任,她必须完成。
林雅致骑上她的那匹马,走的远了,可是她一回头仿佛就还能看见草原上的那个小小的蒙古包,她的阿娘就坐在蒙古包内等着她回家,而她也只是放了一天的牧,只等着太阳落山就回家。
于是林雅致坐在那个离她的家很远很远的山坡上,她在等着太阳落山,她在等着夜幕降临,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回家。
终于,夜幕降临,林雅致骑上她的那匹马,快速地向蒙古包的方向跑去,她害怕阿娘会骂她,可是她觉得只要她跪一天,求一求阿娘,阿娘一定不会将她再次赶走的。
可是夜幕降临,残阳如火,她的家啊,她刚刚还在心心念念的家就这么的没有了。一把火,阿娘真的那么狠心,独留她一人在世上?可是看着映着血红色的天空,她觉得原来天空真的可以这么红,这么渗人,那红色,不是什么夕阳红,也不是什么自然原因,它真的是血染红的,那个景从此成了她的噩梦,难以接受的噩梦,可是却如影随形,再也忘不掉。
她知道,她阿娘是真的不让她回家了,阿娘断了她的后路,她只能走,只能去阿娘说的那个地方——江州。
苏姚走了,就在南阳找回来的第二天一早。她留了一封信给成王,她说:
“苏姚此次来京,是为寻亲,如今双亲已寻到,即使是已经成为了一抔黄土,苏姚亦甚为感激。如今苏姚已再无用处,南阳公主已经寻回,苏姚就此离去想必也是无事。
多谢成王多日的照顾,还望成王再勿寻苏姚。”
苏姚不知道她离开京城以后的事情。
凌晨离京的时候,苏姚站在城门口,通过那对她而言很大的城门看向城内,此时的天还没有完全亮,里面是漆黑一片,黑压压的像极了一个要吃人的猛禽,她觉得自己那时想要来京城寻亲的念头是错的,可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驱使她,让她来京城,可是就在她来的这几天,她很清楚自己不喜欢这样。
不喜欢所有的事情自己都不知道,不喜欢所有的人都是卑微的活着,不喜欢看到自己无能为力的样子,不喜欢自己被瞒着,更不喜欢这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所以,她要离开即使那外边是她不知道的地方,有她不清楚的危险,可是她还是想要离开,因为她知道她要去寻一件东西,或者是人,或者是物。以前南阳给了她那种感觉,所以她跟着南阳,现在那种感觉已经消失了,所以,她便要离开。
她离开了,她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所以她就这么的走走停停,有车时,能搭上就搭上,能有地方住时就停留那么几天,她就像是一个流浪儿,即使她以前不是流浪儿,可是她就是觉得自己就是。于是,她平淡的接受,接受她可怜的身世,从不问自己从哪里来,为什么第一次自己醒来遇见的人会是刘卿,为什么自己会在那座小房子里醒来。
她以为她不去想,不去问所有的事情都会这么的过去。可是,她错了,她越是不去想,越是不去问,她心里的疑惑就越重。
在她离开京城一个月后,她终于有了一个想要停留的地方——江州。
可是就在她住在江州的第二天,怪事就发生了。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很奇怪的梦,在那个梦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奇怪的,光怪陆离。
十天后,苏姚的心里开始有些慌了,因为这几天就一直在做一个梦,一个一模一样的梦,没有一点点儿的差错。
在梦里,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可是唯一一样的是她依旧是一个孤儿,依旧没有人要她,依旧她还是一个人。可是在那里,她有友情。
在那里,她不是苏姚,她不叫苏姚。她叫……舒欢,舍予舒,生亦何欢的欢。她是被人遗弃的,遗弃在一个叫做孤儿院的地方,她看见在那个地方有很多像她一样的孩子,她从什么都不知道的一个小女孩,变成一个懵懵懂懂的女孩。
那里总是有个人在对她说:“舒欢,我是姐姐,我是这里能帮你的人。知道么?”那个声音很温柔,她想要一直听,一直听,一直听……。可是,是梦就会醒,即使你不愿意也不行。
所以,苏姚醒了。
林雅致从草原而来,一路上也算是安安全全,顺顺利利。林雅致骑着她的马,立在江州城门口,她看着与她所见所闻都不一样的江州,想起了阿娘对她说的话:“那是一个繁华的地方,很热闹,没有像草原这般的静谧。那里啊,曾经是阿娘长大的地方,那里有青叶子,有鸟鸣声,有四季的变化。”
“阿娘啊,以前小时候最喜欢的是那里的大宅府苑,因为呀,从那里出来的人哪,穿的衣服能抵得上当时我们家里好几个月的家用。我那个时候就总是想什么时候我能进去那个院子里。可是啊,娘这一辈子都没进去,娘也不想再进去了,娘也庆幸娘没有进去。”
“还记得阿娘给你缝的荷包么?那里面放的就是娘最喜欢的物什——青叶子,和江州的土。那是……阿娘,唯一能带回来的。”
“雅致,你要记得,江州……是容不下你的,你要记清楚,林雅致是不可能存在于江州的,那是一个忌语,林雅致在十年前就死了。”
“你要记得什么人都不能信,也不可信,所有的人都有可能是你的敌人,你要记得,你是个男子。”
“雅致,和程峰都是你,知道么?灭门之仇,不得不报。否则,那已死的人在黄泉之下,永不瞑目!”
林雅致想完那些话,看了看天际,太阳又快下山了啊~!看样子,自己要赶紧去找一间客栈过夜了。想着,林雅致就这么的骑着马进了城。
林雅致,或者说是程峰,她不知道自己会遇见谁,会过得怎么样。阿娘只告诉她,她有仇人,她的仇人在江州,她所有的东西都能丢,就是她给她的荷包不能丢,她从小养大的那匹马不能丢。
“哒”“哒”的马蹄声在街上响起,所有的人都看着那匹马,那个人。那匹马是纯黑色的,就连它的眼睛也是纯黑色的,看见那匹马的人都十分的惊讶,也是十分的惊艳。而那个牵马的人,也是个俊俏的小生,明眸皓齿,看着比姑娘还漂亮,可是她浑身都有一种气质,一种温润如玉的气质让人绝不会把她当做是男子。
至于她是男是女,完全是看她自己的意愿。但是,如果有人知道了她的真面目,那就不一定了。
客栈里。
林雅致进了客栈,走到柜台前。柜前的小二立刻笑着对林雅致说:“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林雅致看了看这间客栈的装修,看了看楼上的房间,又看了看外面的天,对小二说:“住店。”
小二一乐,立刻说:“好嘞,我领您去。”说着小二就带着林雅致上了楼。
“咯吱”一声,小二对林雅致说:“客官这就是您的房间,请。”
林雅致进了房间以后,突然转身对小二说:“我还有一匹马,麻烦照料一下。先弄一桶水吧,我要先洗漱一下。”
“好嘞,客官您稍等。”说完,小二就离开房间,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