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刘穆之的话,再看看他那垮下来的表情,刘裕却是笑道:“先生,这是军事上的攻心谋略,不是你的强项,所以没有提前告知你。用兵讲究的是个出其不意掩其不备,如果秦国真有能力救援燕国的话,他们应该千万百计避开我军的眼线,由他们自己的大将出现在我军的对面,作为燕国的生力军投入战斗才是,岂有早早派人来通知我们的道理。这明摆着是他们有心无力,没法分出兵力救援燕国,只能拿大话吓吓人罢了。而且我相信道成的能力,这时候那刘勃勃在秦国的北边应该有所行动了。”
听完刘裕这么一说,刘穆之将蹦跳的心放进了腔子里,同时又恢复了潇洒从容的姿态。主臣相视,俱是会心一笑。
张浚随着韩范的使节团又一起回到了秦国援军的驻地洛阳,一路上张浚沉默不语,都说这个萧正峰是晋军的军魂,只要制服了他,那么晋军就损了一半的精气。可是此人狡诈如狐,不管自己怎么激他,他可就是不上套啊,唉,看样子尚书令的算计要落空了。
使节团终于回到了洛阳,韩范盼星星盼月亮地盼望着张浚的到来,但是当他得知随行的只有使节团的人马时,他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大人,这个萧正峰狡诈如狐,不管属下怎么说,他就是不上套啊。”张浚无可奈何地说道。
“嗯,我知道的,其实即使我们挟持了萧正峰,也不一定能够阻止得了晋国灭我之心啊。”韩范感叹道。
“大人,我们可得让秦国的卫将军姚强速速去支援京城了,属下来的时候,京城的外城已经被晋军攻克了,而且各州郡的叛军也陆续加入到了晋营。现在刘裕的晋军已经不需要从本国转道取粮,他们依靠各地叛变的郡县,已经可以就地取得补给了。而反观京城,我们来到秦国已经将近一个多月了,恐怕城中的存粮已经所剩不多了。”
“唉,难道我不愿意速去支援京城吗?只是这姚强走到这洛阳,他再也不走了啊。”韩范满面愁苦,真是有苦难言。
“这----难道他要违背秦国国君的命令?”张浚有些怒道。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姚强他知道就凭着他这一万人马,对于救援燕国,也是无济于事啊。”韩范两手一摊,微微闭上了眼。
“报----”两人正说着话,传令兵在营帐外高声喊了一声。
“什么事?”韩范睁大眼睛,沉声问道。
“禀报大人,姚将军求见。”
“哦,快快有请。”这时候姚强要见自己,莫不是他同意大军开拔去支援广固了?韩范的心加快跳动了起来。
“韩大人,有礼了。”姚强拱了拱手,算是一礼。
“姚将军客气了,请坐。”韩范站直身子,拱手还礼。
“不了,”姚强盛气凌人,“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国陛下传下手谕,让我班师回朝。”
“啊?”
“啊?”
韩范与张浚两人如遭雷殛,呆呆地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姚强看着两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实话告诉你们吧,刘勃勃在我国的北境发动叛乱,已经连续攻占了我国的贰城、勅奇堡、黄石固、我罗城,我主陛下已经命令我这一支骑兵火速回援京师,驻守关中。所以对于贵国,我们也只能说你们只能依靠自己,自求多福了,我大秦是爱莫能助啊。”
姚强说了一番算是解释的话,也不等待帐中二人答话,径直离开了韩范的营帐。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呀?”张浚像在问韩范,可是更像在自言自语。
“天要亡我大燕啊!天要亡我大燕啊……”过了好一会,韩范才喃喃自语,说话的当口已是老泪纵横。
“大人,那我们怎么办?”张浚将心一横,“倒不如我们随了这秦国的骑兵一起回到秦国吧?”
“呵呵,”韩范惨笑道,“国势已经如此,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当日初到秦国,秦国的长水校尉王蒲也劝我不要回去了,干脆留在秦国为官。可是在秦国做官就高枕无忧吗?刘裕出自草莽,却能平地崛起,消灭桓玄,兴复晋室。现如今他北伐我们大燕,所到之处,无不就范,就连我们本国州郡的百姓都荷戈赢粮来帮助他,这也许就是天命所归吧。如果我们大燕被灭了,那么下一个被灭掉的国家必然是秦国了。我韩范受一次屈辱也就够了,可不能一辱再辱了。”
“那么,大人您的意思是……”张浚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前几日,刘裕派出使者携带着他的亲笔信,劝我归降,我思索再三,没有答应,但是现在事已至此,我们已经到了除了归降,无路可走的时候了。所以我打算降了晋国,也许因为我的投降能够保证广固城少一些战火涂炭,也说不定呢。”
“大人?”张浚欲言又止,脸色涨得通红。
“你也无需劝我了,现在不归降,也只是苟延残踹而已,早日归降,也许还能多保全一点城中的百姓。刘裕在信中说了,事成之后,愿意拜我为散骑常侍,张浚你常年跟随我左右,到时我自然会举荐你在晋廷为官的。”
“那----好吧。”张浚一脸苦笑,这情况逆转得太突然,本来尚书令大人还运筹帷幄,信誓旦旦地谋划晋军的萧正峰,没想到才半月的功夫,现在大人就要向晋军投降了,自己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听天由命了。
出使秦国的时候,韩范的使团壮怀激烈,韩范在秦庭更是一番痛哭,引得秦主同情了一番,并且给了他一万的大秦铁骑来支援燕国。可是回到燕国的时候,大秦的铁骑不见了,他带着使节团包括自己仅有的三人默默地踏上了回燕投晋的道路。三人一路都无话可说,时不时地抬着头,望向了归去的路途,黄沙陌陌,天空阴惨惨的,一场冷雨过后,地面上硬邦邦的,快要入冬了啊。
一路跋涉,韩范用了一倍的时间走完了回归广固的道路。来到广固城郊,韩范一行人在刘裕的晋军大营外默默徘徊,他们心里有些羞愧,但更多的却是忐忑。
一声炮响,将韩范三人吓了一跳,萧正峰一身青衣青甲,坐在高头大马上,“下面可是尚书令韩范韩大人?”萧正峰居高临下,一脸肃穆。
“草民不敢,亡国贱俘,不敢以官位自居。还请将爷带着草民三人速速见贵军大都督,草民有紧急军情禀报。”
“哦,原来果真是韩大人哇,韩大人快快请进,我这就带你们去见大都督。”萧正峰下马相迎,不再摆架子。
双方自是一阵寡淡的虚以委蛇,寒暄完了,萧正峰将韩范单独带到刘裕的中军主帐中,刘裕看到韩范,起身笑语相迎。韩范不同于悦寿,也不同于张纲,韩氏乃是大族,在燕地尤其是这广固城有着根深蒂固的影响,他的投降对攻取广固城有不可估量的作用。
“大都督,草民有要事禀报。”韩范乍见刘裕,心里吃惊,这人额角龙首,可不是人臣之相啊,不过他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诧异,而是赶紧提出自己投诚的砝码。
“哦,韩大人说来听听。”刘裕眼角微凛,一脸希冀之色。
“我们韩家数代居住在这广固城中,对这城中的一草一木甚为熟悉。本来广固内城墙高坚固,非常难于攻破。可是正因为这样,这广固城的规模倒不像一国都成,而倒像个军事堡垒。而以军事防守为主要目的的城池,注定它的规模不可能太大。规模不大,注定里面的粮草储备就不会多,所以历代的统治者为了加大城中的自给能力,不断在原有的规模基础上扩建外城。然而老皇帝慕容德感觉一旦广固被围,外城的防守薄弱,内城虽然依仗城高墙厚,虽然可以坚守,但是里面的粮草储备又是不足,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他将广固城北边墙垣下打通了一条地道,直通尧王山山腹中。只是后来因为一些原因,老皇帝停止了建设。现在广固的外城已经在大都督您的掌握之中,可是如果这时候慕容超重新打通地道作为逃生道路,即使我们攻破了广固城北城,恐怕也抓不住慕容超,难尽全功啊。”韩范不顾风尘仆仆,侃侃而谈,这是他的晋身之资,他必须及时将这条不为外人所知的消息传递给刘裕。
“好,好呀。”刘裕击掌赞道,“如果不是韩大人,险些误了我大事呀。道成听令!”
“属下萧道成在。”萧正峰站在帐中央,拱手为礼。
“着你带领本部所属人马,速速绕道尧王山,务必堵住慕容超的逃生之路。”
“诺。”萧正峰行了个军礼,速速领命去了。
为了彻底能够封堵尧王山的山道出口,萧正峰带领着萧也、潘十二、万金刚三名队主以及五百京口卫快马加鞭绕行广固整个城池一圈,在第二天的傍晚来到了绕王山的山脚下。
面前的尧王山山体在燕地也属于比较高大的山脉,它与泰山属于一个山系。两山都是东西走向,只是泰山到了这里变了个称呼,叫做尧王山。
“全军听我号令,化整为零,五人一组,搜索尧王山,凡是找到有山洞模样的出入口,立即禀报于我。”
萧正峰一声令下,京口卫领命,迅速组队,五人一组,开始对尧王山进行搜索。
“嘿嘿,这里我来过。”萧也舞着丧门棍,哈哈大笑。
“你笑个什么鬼,怪瘆人的。”万金刚叱道。
已经是深秋的天气了,傍晚时分,已经不见阳光金色的光点,大地都陷在了一片阴惨惨的浓雾当中。
“好生奇怪,这个季节,这个地方本该是个秋高气爽的日子,怎么未时刚过,就起了这么大的浓雾呢?”潘十二皱着眉头,他的心思本来敏锐,本能地感到此地的一丝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