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满屯打年轻时候就在历城混,先是给商家打短工,后来瞅准机会到济南道府谋得一差事,由于小时候上过私熟又能打个算盘珠子,也就算是个有文化的人了,上一世纪初民国临时政府成立,各省设立警务处,经人推荐李满屯来到省城警察大队当起了警察,在警察队伍里依仗有点文化、加上头脑灵活,奋斗了二十多年终于混上了警察大队的小头头,管理着十几条街道和上千户人家。在民国时期当警察也实属不易,不仅要清理户口管理好自己辖区的治安安全,还要编组保甲、收集情报、训练民众、查禁烟毒、打击土匪、共党和限制其他党派,连维护交通、管理商贩和收水电费也属于他们的职责。李满屯整天忙的团团转,因此想回老家探亲就难上加难。
满屯惦记着二哥满堂的嘱托,考虑了半天他决定找在省城手枪旅当兵的老乡赵金斗打听情况,他把电话打到了手枪旅找到赵金斗邀他出来喝酒。赵金斗嗜酒如命,一听说满屯要情自己喝酒,当即满口答应,两人约定时间地点便挂上了电话。
晚上下了班李满屯来到“兴隆酒馆”,刚到门口满屯发现赵金斗已经提前到达了。满屯赶紧抱拳鞠躬说:“哎呀,对不住了金斗哥,俺来晚了。”
赵金斗连忙摆手:“哪里是呀,是俺闻到香味,拱耸不住就提前跑来了。”
因为是老乡两人非常熟悉,嘻嘻哈哈开着玩笑便进入了酒馆。李满屯让店老板给找个单独的房间。店老板一看是李满屯来了,点头哈腰赶快往楼上请,满屯和赵金斗来到楼上比较好的房间坐下,满屯从店老板手中要过菜单递给赵金斗说:“咱俩好久没有见了 ,你点几个档口的菜。咱弟兄俩好好喝喝。”
赵金斗笑嘻嘻道:“那俺就不客气了,俺最近可是好久没有捞着油水吃了,老板,来个猪肠子、猪腮帮子、猪蹄子、猪肝、猪耳朵。。。”赵金斗一口气点了五六个带肉的硬菜。
满屯呵呵笑着又嘱咐店老板:“再要两瓶子高粱烧。”
酒菜很快端上,满屯咬开瓶子盖给赵金斗和自己各倒上一杯酒,热情地说道:“来来,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今个儿咱两见了面要喝它个一醉方休,干。”
赵金斗早已等待不住了,“吱“地一口就把酒喝进去,然后夹起肉就吃了起来。
满屯和金斗喝着酒,寻问起金斗最近混的如何,弄出了个名堂没有?
金斗叹着气说:“咱没关系又没文化还穷的叮当响,谁给咱一官半职的当呀,到现在才混了个小班长,还是个大头子兵。一个月只领七八块大洋,有时候还领不足。唉,家里老婆孩子光等待着花费哩。”
满屯端起酒敬了金斗一下,径自喝酒说道:“你们手枪旅可是咱韩主席的嫡系部队,起码能吃饱饭,现如今大多百姓连饭都吃不饱,比上不足比下你可还算是好的哩,想开就是。”
“也是也是。”赵金斗连连点头。
酒过三巡,赵金斗疑惑不解问满屯:“兄弟,今天又不是过年的你请俺喝酒不可能光是拉呱吧。”
满屯微微一笑点头说:“是哩,俺主要是想打听打听你们手枪旅是否需要粮食和油盐肉畜禽什么的,俺二哥赶大车贩货,想寻个好销路,你们手枪旅有三四千口子人,天天都得吃喝穿用,需求量肯定小不了。”
“哦。”赵金斗这下明白了满屯请客的用意。他又喝完一杯酒说“这事俺得找旅里军需官打问打问,他说了算。”
满屯点头:“你先找他打探打探,如果有希望俺就请他喝酒。”
“成。”金斗回答完,俩人又喝开了酒。。。
过了没几天,赵金斗给满屯打来电话,说他找着旅里的军需官了,说是可以谈谈。满屯便让赵金斗约好军需官,晚上请他出来喝酒。
晚上,满屯安排好酒桌提前来到“兴隆酒馆”等待赵金斗和军需官的到来。过了好一会,客人来到,相互寒暄介绍,李满屯通过赵金斗介绍知道军需官名叫王文庆,是个三十多岁的中等偏胖的军官。主客落座后,酒老板端上七八个菜,满屯给军需官王文庆和赵金斗倒上酒便一起喝起来。酒过三巡,满屯端起酒杯向需官王文庆说道:“王长官,先前俺二哥委托的事金斗哥已经同你推荐了,咱也不多说了,今后还劳驾你多操心。”
王文庆与满屯喝完一杯酒,点着头说:“李队长,咱都是混粮饷的,你放心,俺能帮忙的事情肯定会帮忙,不过咱这个手枪旅虽然看着人不少,但吃的主要粮食都是是从仓库里运来统一分发的;其它副食、油盐肉畜禽类可以考虑购买,不过俺采购的大多数东西都是上面长官打了招呼,用的都是他们亲戚销售来的,俺一时半会也不敢不用他们的。”
满屯连忙又端起酒表态道:“你放心,咱供应的东西保证比他们的品质高也新鲜,价格合理公道,绝不会让你为难。”说完李满屯用手碰了碰王文庆的胳膊,王文庆往低头一看,见满屯手在桌子底下竖立起一个食指来,心里明白了许多。
王文庆拿起酒杯和满屯的杯子碰了一下,拍着满屯的肩膀称赞说:“俺看满屯老哥也是实在人,实在人就不说两家话,有金斗哥在这里,只要咱二哥供应的东西品质好、又新鲜、买卖不高过咱济南府市面价格俺就要,不过咱丑话说到前头,俺要的货物一定要在规定的时间内运到,耽误了俺可担待不起,你也知道,咱队伍上不同于一般商户,耽误事情那是要掉脑袋的。”说完又碰了一下赵金斗的酒杯,仰起脖又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满屯继续倒上酒同王文庆说:“你啥时候需要就招呼声,俺立马就让俺二哥送来,不过,货物送到后能否当天结算钱款?二哥他们都是穷百姓,没有多少本钱哩。”
王文庆一拍胸脯:“咱手枪旅是韩主席的嫡系部队,钱款充足、耽误不了。”
满屯高兴地端起酒说:“文庆老弟这么敞快,俺认定你这个兄弟了,在咱省城万一遇见啥事情了你就和俺吱一声,俺立马给你处理好。”
王文庆也很高兴,端起酒杯和满屯、金斗又碰起酒来。
喝到深夜,仨人把四瓶子高粱烧酒喝完,已经是醉醺醺的了,王文庆同赵金斗摇摇晃晃占立起来告辞。满屯送下楼。临走满屯从酒馆老板那里又要了三瓶高粱烧和一条“老刀牌”香烟,递给王文庆酒两瓶烟一条、又让赵金斗怀揣上剩下的一瓶酒。找了辆人力车把王文庆和赵金斗送走。
望着远去的人力车,满屯扭过头和酒馆老板说了句:“你记上账,过几天俺找人给你结。”说完就径直走回了住处。
第二天满屯就给老家电话总机打了个长途,让叫西关村的李满堂接个电话,电话局把电话接通到西关城楼保安大队检查站电话上,一名值班人员认识李满堂便跑到李满堂家把他给叫了去接电话。满屯在电话里把头一天请客王军需官的情况告诉了二哥,他让李满堂提前联系联系好货源,也打听好价格,等待军需官一来收购通知就立即迅速发货。李满堂接完电话,付给值班员电话费后便去市场询问货源和打听价格去了。
满屯等待了半个多月仍不见王文庆的购货通知,心里不免有些着急,他把电话打到王文庆哪里,问王文庆最近忙活啥怎么不来喝酒了?王文庆说自己最近忙的是焦头烂额,狼狈不堪了,他说自己还正想找满屯有事情。满屯感觉有戏,说今天正好是周末想让王文庆出来吃个炖羊肉再泡个澡堂子放松放松。王文庆爽快地答应了。
晚上王文庆和赵金斗来到约定地点,满屯已经等待在那里,三个人说笑着来到了一家羊肉馆,满屯点了一锅炖羊肉,又要上两瓶烧酒,三个人喝起酒来。
酒过三巡下了肚,王文庆从自己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张单子递给满屯说:“你问咱二哥能办理多少,在规定时间能不能尽快送来?最晚后天上午给俺个信。”
“成。”满屯点点头,把单子放好说道:为这俺还得再敬你一杯。”满屯又和王文庆碰了一下杯子喝了口酒。
王文庆笑一笑嘱咐满屯:“这批货要得比较急唻,主要是快过年了,长官给弟兄们改善改善生活,再一个是储备些物资过了年后有可能要去剿匪用。”
赵金斗一听忙问道:“兄弟,你听说咱旅去哪里剿匪?”
王文庆看了看赵金斗,压低声音说道:“俺也是听说的,有可能去济宁、泰安一带,大土匪刘黑七带着近万人马从河南一带杀回咱山东来了,韩主席正在开会布署,准备调动大军过完年就开拔到前线去,咱手枪旅也去,可能要大打一场。这批物资就是为咱旅开拔提前筹备的,这叫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说完话感觉不放心叮嘱赵金斗说:“你可甭往外乱传。”
赵金斗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满屯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进货单,仔细一看,只见上面开例的清单写着:大豆五万斤;地瓜干五万斤;豆油两万斤;食盐一万斤;整只冷冻羊肉两万斤;冷冻白条鸡四千只;每一行后面写有购买价格。再看单子下面规定到货日期是一周内,满屯感觉时间非常紧,就提醒到:“一周到货时间恁紧哩,光屠宰两三百只羊,四千多只鸡就够忙活的。”
“那是说从后天算起,十天之内到货应该没有问题吧。”王文庆笑了笑解释说。
赵金斗听到购买货物中有羊肉和鸡,嘴巴里忍耐不住嘟嘟囔囔说:“你购买的这些鸡呀肉呀油呀啥的,恐怕又都会被官太太们分走了,俺们这些当兵的连肉星子也闻不到。”
王文庆拍了拍赵金斗的肩膀:“金斗哥,你放心,这次肯定能让弟兄们吃到肉,你想想四千多只鸡就是分给你们一半起码也够你们能吃上两顿的唻。再说,过了年又要打仗闹武的,当官的再孬这时辰也会招待好自己的兵,你说是不是?”
赵金斗跟着说了一句话:“就怕你们这些当官的说话不算数。”
满屯把进货单子重新放进衣服口袋里向王文庆表示:“俺明早就通知俺二哥,让他们组织人马用最快的速度筹备好货物,争取早发货,提前运来。”
王文庆一听非常高兴,端起杯子就说:“来来,咱提前喝个庆功酒,预祝咱二哥生意兴隆、财源广进、马到成功。”
仨人高高兴兴端起杯子又干了一口。
满屯看杯子里的酒还剩下一小半便提议说:“咱甭喝太多了,呆会俺请你俩到“铭新池”泡澡堂子去,让他们给搓搓背修修脚,咱再在那里喝壶茶,舒服着哩。”
赵金斗从未感受过泡澡堂子的滋味,听罢立刻拥护说:“对对,咱甭喝多了,上次喝大了俺回去被排长发现好挨了一顿训。”
李满屯和王文庆笑着表示同意,满屯把剩下的酒都匀了出来。仨人两口便把剩余的酒喝了下去。
吃过饭,李满屯推着脚踏车领着王文庆和赵金斗来到不远处的“铭新池” 泡澡。刚一到门口,就听服务生吆喝道:“三位,里面请。”这是一家新开业内部设施高档的澡堂子,男浴室里很宽大,分两条通道四排浴床直通里面的浴池。浴床按照每两张床组合在一起,床上铺着一条洁白的毛巾被,两床中间有二十多公分高的矮板隔开,李满屯和王文庆靠在一起,赵金斗在对面一张床铺上,李满屯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洗浴用品和香烟火柴、又从另外口袋里掏出茶叶和一纸袋子五香花生米,放在组床之间的床头橱上,然后脱下来衣服,让服务生用竹竿挑起,挂到床头上方两米高的钩子上,再裹上毛巾被。
王文庆一看就笑着说:“行呀,一看你这个样子就知道是澡堂子老客了,连茶叶和花生米都经常带着唻。”
满屯嘿嘿一笑说:“也不常来,不忙了才能来哩。”说完穿上呱嗒板子,悠闲自得走进浴池。
赵金斗因为是头一次进入这里,他赶紧按照满屯的样子,裹上毛巾被,穿上呱嗒板,迅速跟了上去。
澡堂子里面有一大一小两个洗浴池,满屯按照习惯,进入了小浴池,赵金斗也学着满屯的样子进入了小浴池,刚进入一半就被烫的“噢噢”乱叫跑了出来。满屯哈哈笑着告诉赵金斗,让他先到大池子里面“泡澡”适应适应然后再到小池子里“烫澡。”
等赵金斗泡完澡搓完背冲洗完毕回到床铺,他发现满屯和王文庆已经在床头上吃着五香花生米喝起茶来了。赵金斗用毛巾擦着头上的水感慨地说:“这真他娘的是神仙过的日子,就是烫点也恁舒坦哩!”
满屯给赵金斗倒上一杯茶水又抓一把花生米放到他手上开玩笑说:“那你就到这里干服务生,天天能泡澡哩。”
王文庆笑道:“他这粗手笨脚的糟老头子,给人家搓不了几个后背,肯定就被踹一边去了。”
赵金斗嘿嘿笑着悄悄说:“这给人搓光腚的活俺可是做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