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丁钧的话锋却是一转,他叹着气放下酒杯,随后沉着脸对沈梓杨说:“梓杨啊,有些事儿,你该知道了……”
丁钧话中的沉重让沈梓杨不由得也放下了杯子,转而紧紧盯着丁钧。
上一次,丁钧就说有事要告诉他。可到底是什么事,让丁钧这么地哀而不伤?又这么地郑重其事?
丁钧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对着沈梓杨凄婉一笑道:“梓杨啊,你哥去世几年了?”
沈梓杨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后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继而苦笑说道:“五年半,还有四个月就满六年了。丁叔,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转眼就要六年了。可我怎么还是觉得,我哥昨天还在我身边对我说,‘梓杨啊,我不在家,你要好好地照顾爹妈。别老是惹他们生气!’好像还是这样的历历在目!”
丁钧苦笑一声,转而闷声说道:“我又何尝不是呢?这小子陪了我五年,现在没了他又是五年。这十年就是弹指一挥间。我,还能说些什么?我无力再说些什么!”
沈梓杨也知道,丁钧对于沈梓枫的重视之感和追悼之情无以言表。
沈梓杨微笑着给丁钧和自己先后倒满了酒。
随后沈梓杨抬手拿起酒杯,他碰了碰丁钧的酒杯继而沉声说道:“丁叔,不说了。我哥现在指不定又在哪儿保家卫国呢!这是他一生的心愿,也是他一直以来的追求。我知道,他一定会完成的!一定!”
丁钧则是无力地摇了摇头,他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哀哀切切说道:“梓杨,你哥是在巴图斯的小岛上丧了命。这,你是知道的。那是一次并不困难的救援任务。我们几乎没有费什么劲,就将大部分人质从岛上给救了回来。哎,可就是这个并不困难的任务让你哥丢了性命!我……哎……”
沈梓杨因着醉意而眯起的眼睛,此时瞪得浑圆。他紧紧盯着丁钧的嘴唇,也静静地听着丁钧口中这段他并不知情的过往。
“并不困难的任务?”
丁钧抬起酒杯将酒尽数喝光。他像是做了重大决定一般,他决心将心中的这块伤疤揭给沈梓杨看。
“但是,当我们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两个人的时候,你哥哥已经再次只身一人回到了岛上开始搜寻其余的被困人质。而人质已经被海盗带上了山。当你哥哥追上他们时,应该是发生了一场恶斗。他或许就是因为与海盗的交缠而丧了性命!
当救援小队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了你哥和另一名海盗的尸体。还有昏倒了的那名人质。那人质醒来后说最后一个没有找到的人质,已经落崖身亡了。所以我就让他们带着你哥的尸体回归。
由于,我们没有特令也没有时间当即参与你哥被杀的调查。所以,我们只能将你哥当做牺牲处理。对于这件事,我也很是奇怪。有很多的疑点和说不通的地方,我将这一切上报了。而,上级只给了你们家抚恤金。对于事情的原委只字未提。
我多次上报,而报告最后全是被退了回来。虽然,我也很想调查这件事。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个来龙去脉,但,我却没有任何的办法。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哥就这么冰冷地躺在那里。不会笑了,也不会说话了……”
对于丁钧的话,沈梓杨震惊地无以复加。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到底是怎么去世的。他只是看到了沈梓枫遍布伤痕的尸体,和那一句官方的‘请节哀’。
而如今,丁钧将血淋淋的事实放在了沈梓杨的面前。
于是,沈梓杨就觉得这世界,或许并不太平,也并不是如他所想。
沈梓杨甚至觉得,沈梓枫是好样的。他为了营救人质,更是不惜牺牲了他自己的生命。真的该说是伟大吧?起码,他是达不到这个情怀!
而丁钧说这一切的目的是,为了说接下来的话。
丁钧紧紧拉着沈梓杨的手,他无比歉意地对沈梓杨说:“梓杨,我知道。这件事,我有责任。但,我今天不是要向你认罪。而是要告诉你,那个被你哥救出来的人质,是谁!”
“是……是谁?”
沈梓杨的心不免倏地一沉。丁钧的话有些严重了,这让沈梓杨不由猜想这个人到底是谁,难道是他认识的人?
丁钧摇头苦笑道:“这个人,你一点都不陌生。你也与他打过交道。那人,是黎炎,墨林E杂志的总经理,黎炎!”
“什么?”
沈梓杨倏地站起身子,他不可置信地盯着丁钧那耷拉着的脑袋。随后,沈梓杨连连摇头道:“不……不会……这……这怎么可能?黎炎?我哥救得人怎么会是黎炎?他……他为什么会跑到巴图斯去?他……我……”
沈梓杨此时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话了。他的大脑被丁钧带给他的震惊消息所充斥着。
在酒精的作用下,沈梓杨此刻只觉眼前有些昏花。似梦非醒一般的感觉让沈梓杨不禁怀疑,此时是不是在做梦?
丁钧叹着气拉着沈梓杨坐下。他刚才冲动的话语已经引来了周围的人的关注。
丁钧拍着沈梓杨的手背,随后低声安慰他说:“梓杨,我知道。这个事实,或许你一时难以接受。但,黎炎确实是你哥救得。而且,他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件事原末的人。我曾经想要与黎炎做沟通,但被上级严厉地批评了。之后便是失去了黎炎的消息。
我退休回到墨林之后,无意中得知了黎炎的消息。所以,我就对他多加关注了。可,黎炎的身上疑点当真是不少。就说他的资产问题,这其中就有太多的可疑之处。但我现在已经不是教官,更是没有资格去调查黎炎。只能带着这份怀疑慢慢地观察着黎炎的动态。”
丁钧的话,似乎有着什么别的含义。黎炎身上的疑点?他的资产?这些沈梓杨都是没有想过。
难道,这个黎炎还有什么惊天大秘密?
而丁钧接下来的话更是让沈梓杨舌挢不下。他愣愣地听着丁钧继续低声说道:“我今天找你来,要跟你说得,就是这个。我觉得黎炎有问题。我怀疑,他现在与巴图斯的海盗有勾结。但是,我没有证据!”
巴图斯的海盗?
沈梓杨突然觉得巴图斯这三个字,今天好像真能凑热闹。巴图斯不仅是沈梓枫的丧身之地,这一会儿,黎炎又是与巴图斯扯上了关系。
沈梓杨不禁连连摇头。他忍不住讪笑反问道:“黎炎和巴图斯海盗?不……这不可能!”
丁钧苦笑着叹息道:“我知道你不信。当初我也不信,可是黎炎的身上真的不干净!至于是不是与巴图斯有勾结……那还需要,再找到一些证据。才能证明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沈梓杨不由得低下了头。他的手指不断地交缠着,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此时正不知所措地期待着他的手指会给他带来新的希望。
丁钧起身走到沈梓杨的身旁。他重重地拍了拍沈梓杨的肩膀,随后他对着沈梓杨沉声说道:“梓杨,我们出去走走吧。我知道,你还有很多想要问的话。”
沈梓杨一言不发地跟着丁钧走出了大排档。他始终低着头,也始终面无表情。
这让丁钧很是担心沈梓杨的状态。
在他看来,沈梓杨就算是震惊或者是愤怒,也是应该的。但此时,他这么默不作声是什么意思?是想就此消沉地陷入沈梓枫的事件当中?
这可不是丁钧想要看到的,这不是他的本意。
他本想让沈梓杨帮他出处主意。现在可倒好,这他不单没有从沈梓杨那儿得到一点建议,还得像哄孩子似的照顾着他的心情!
丁钧很是气闷。他觉得沈梓杨不该这样不成熟。于是,丁钧拉住只顾闷头走路的沈梓杨,随后便是在他身上来了一巴掌!
“你个混小子,你就这么经不住事儿?当初你哥可不像你这样没能耐!他就算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你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垂头丧气!满腹委屈!你委屈什么?你是上了战场,还是救过伤兵?听到这么点风吹草动,你就自怨自艾。你对得起你哥的在天之灵吗?又对得起你哥对你寄予的厚望吗?”
丁钧那毫不留情的话让沈梓杨的头垂得更深。是啊,从小到大他就听着这些稀奇古怪的话。
类似于什么,沈梓杨,你根本比不上你哥!
以及什么,沈梓杨,你看看你哥多出息!
还有呢,沈梓杨,你身上有你哥的影子。但是吧,不如你哥!
呵呵,他到底,还有听多少这样的充满了鄙视的话?
沈梓杨,你对得起你哥的在天之灵吗?又对得起你哥对你寄予的厚望吗?
对得起吗?对不起吗?
“是,我对不起我哥对我寄予的厚望!是,我处处不如我哥!但,活着的人是我!不是我哥!我就是我,我是沈梓杨!沈梓枫已经不在了!你们不要用一个死去的人逼我!不要逼我……不要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