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玉香再次见到柳志通和那位叫做楚婉儿的姑娘,是在去给天露坊送货的时候,天露坊的老板娘楚萌倚着栏杆,庸慵懒懒的,无论韩玉香说什么问什么,那楚萌也都只是慢条斯理的吩咐旁边的人去做。
楚萌慢条斯理,韩玉香也便由她慢慢悠悠,好半响才终于把货物点算清楚了,取钱的功夫,楚萌却是再也不能假手他人了。
懒懒的吐了一口气,楚萌甩着帕子正要回屋去取,冷不防就瞧见檐下走来个打扮斯文的年轻后生来。楚萌一张脸霎时肃穆起来,也不拿银子了,先瞪着进来的那后生道,“我说柳大少爷,今儿我们天露坊不开门,你还是请回吧。”
柳志通打扮的倒是斯斯文文,见了楚萌却是没了半分气节,“好姐姐”的嚷着,只道,“我只想来见婉儿一面。”
“婉儿?”楚萌挑眉笑道,“哟,柳少爷倒还记得我们婉儿,你都好些日子没来,我还只当你早把婉儿忘了。怎么?今儿来别是为了上次的事情,被我们婉儿的举动吓到了,特意来索赔的吧。”
“姐姐这是哪儿的话。”柳志通恬着脸道,“我实在是家里脱不开身。这不一得了空就来找婉儿了?”
“是啊,柳少爷可是个大忙人,家里有万贯家财要料理着呢。”
柳志通呐呐道,“姐姐何必取笑我?”
“我取笑你?哼,那你只管走了便是,见不到你,我还舒坦一些。”
楚萌这十二万分的嫌弃摆得这么明显了,那柳志通却还只是笑嘻嘻的迎过去,韩玉香看得好笑又可悲,末了只管把自己移到那堆货后面,全当自己未曾听见。
那柳志通还要说话,楼上蓦然便传出一把娇滴滴的声音喊着姐姐。
柳志通两眼霎时着了光,吵着嚷着便要见“婉儿!”楚萌手脚并用的把他拦住,只管冲里面吼道,“你这丫头就是不听姐姐的话么?这么个世家公子,花心少爷,你以为能靠得住几时?!”
婉儿委委屈屈的捏着帕子出了门来,韩玉香只是一望便忍不住心道,“这下好了,事情要闹大。”
果然,那楚婉儿两行泪一下来,楼梯口的两个人都没了主意。
“好了好了,你这傻丫头,成日里就知道哭哭哭,看把自己都哭成了什么样子?这双眼红红的样子,倒似我给了你委屈。”楚萌道,“也罢,你现在大了,我拦不住你。只是你到底是要想清楚,这个柳少爷,你究竟能靠得住几时。”
楚婉儿收了帕子道,“姐姐放心,这是婉儿的终身幸福,婉儿心里有数。”
楚萌叹了一声,抬眼瞧见立在楼下的韩玉香,这才猛然想起还有同祥布庄的货来,赶紧入房取了钱两。韩玉香也识趣,转眼等在门外,少顷楚萌取了银钱出来,韩玉香接了银子便要告辞,猛然便听见楼上兵兵砰砰一阵响,旋即那柳志通就被赶了出来。
把门口两人都惊的一愣。
楚萌回过神来,转头便进去瞧那婉儿去了,柳志通触了霉头,出来便忍不住啐了一口,韩玉香鄙夷的挪开眼睛,正待要走,那柳志通此刻正想找个出气的地方呢,碰巧瞧见韩玉香不屑的眼神,霎时便不服气了。
“你瞧什么瞧?”
韩玉香不欲理他,转身推了车子要走,那柳志通却只不依不饶,上前便要推韩玉香一掌,“我问你话你呢!”
然而柳志通一掌推到,触手突然一片虚空,那韩玉香一个轻飘飘的挪移,十分利落的就化去了柳志通这一招。
柳志通蓦地打了个寒战,等韩玉香远去了才不以为意般小声自言自语,“会武功?切,会武功了不起么?还不是莽夫一个?”
然而说这话的柳志通却一点也不认为自己从某度意义上来讲,还不如那些五大三粗的莽夫。
“莽夫好歹是个硬汉,能抛头颅洒热血,他柳志通能怎样?文不成武不就的,我真不明白你为何偏偏看上他。”楚萌在楼里瞧见楚婉儿抽抽搭搭的样忍不住骂她,“你却说说,我这话才说了几句,你们就吵成了这样,可见那柳志通就不是真心待你。”
“不,不是的。”楚婉儿只道,“他是愿意给我名分的。你看,这是他家祖传的翡翠,从来都只给儿媳的,他却给了我,心里难道不是有我?”
楚萌瞧了一眼,“成色还好,不过柳家家大业大的,这样的玩意儿不知道有多少,他说是家传你就真信啊。”
“我信。”
“信?”楚萌忍不住哈哈笑道,“信,你信他还赶他走?这话你也就骗骗你自己吧。”
“我赶他走,不是因为不信他。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
“而是我想逼逼他。”
“逼?”楚萌突然有些闹不明白了。
再看那楚婉儿,方才还一副楚楚动人,临风洒泪的模样,此刻却只绞着帕子盈盈笑着,“我跟他处了这么久,还能不知道他的脾气?这柳家大少爷啊,做什么事就是要有人逼一逼,不然他总是推三阻四不肯去做的。就像我要他娶我,说了这大半年,他都只说那柳家的规规矩矩,爹娘教条。总要我等,等啊等,姐姐,你也是知道的,我们女孩儿家,能等得起多少个日夜春秋?姐姐,我已经十九了,再不嫁人,留在这天露坊迟早也只会给你惹来麻烦的。能进了柳家,对你也是有好处的。”
楚萌突然觉得自己看不明白这个小妹了,“婉儿,你老实告诉姐姐,你对那柳志通,是真有感情的么?”
“自然是真的。”楚婉儿神色坚定道,“姐姐只管放心,婉儿长大了,知道如何进退。”
“可是你要去的是门庭深深的柳家,就算柳志通那里行得通,柳家的其他人也不会轻易包容你的。”
“那就要看看我的本事了。”楚婉儿盈盈一笑,眼底不见任何慌张,和之前的纤纤弱质完全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