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军信心满满地坐在朝堂上面,附庸风雅地叫书童磨墨,然后用他那三脚猫的功夫在纸上面描绘自己所谓的“墨宝”。
他经常带着这样的“墨宝”到各个乡镇里面去招摇撞骗。动不动就所哪个人做了违规的事情,触犯了圣上,可能要满门抄斩。然后又说自己作为一县之长,宽宏大量,知道一点规则,在自己的墨宝后面,放了护身符。
这是典型的敲诈勒索,可是,手下的乡镇官员,因为有错在先,把柄就在周少军手上,所以只能敢怒而不敢言。
周少军的“墨宝”还有一个更大的特点,就是丑。因为丑,很多人都不敢挂很久,等到周少军走了几天,就以各种理由拆下来了。周少军回访,见到没有,他们就又画大钱去重新补上。
不过,自从上次林贤衷的案件出来以后,他觉得自己已经不屑和那些芝麻绿豆官一起玩玩儿。就连钦差大臣,如果不听他的使唤,也同样要被拉下马来。
他感觉到自己身上已经充满了神圣之气,随时都可以飘荡当天空,很快自己就要青云直上,或者成为州府长官,或者成为京官。
只要林贤衷“暴病身亡”,他在朝中可以说是机会不小。
不过,他想的未免太过天真了。
等到下午时分,派去打探的探子果然回来了,两个人手上都带着一个精美的木盒子。
首级!
周少军亲自从凳子上面下来迎接,对两个探子说:“你们辛苦了,叫你杀林贤衷,怎么还附带了谁?不会是夏侯枫也被你们解决了吧?”
“奴才该死!”探子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
周少军从自己的书案底下,抽出几张州府通用的钞票,对两个探子说:“你们一路颠簸,花了不少钱吧,这个,是赏给你们的。”
可是,两个探子并不敢接过来。
周少军无奈,对他们啐了一口,说:“杀人都敢,现在论功行赏,反而好像一个大姑娘一样,一点魄力都没有!”
然后就自己带着首级的箱子,走到书案上面,满怀信心地打开了。
不看还好,一看就吓坏了自己了!原来,那个不是林贤衷的首级,也不是夏侯枫的首级,竟然是自己的儿子还有侄子!
周少军跌坐在凳子上,本来想要发火,但是此刻一点点力气都没有,气喘吁吁地问道:“这到底是这么回事?到底是这么回事?”
两个探子战战兢兢地回答说:“启禀太爷,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周少军想要上位很久了。他知道现在形势不明确,需要做一些暗地里的事情。比如暗杀这两个人,就不能自己明目张胆。但是为了给子孙一点政治遗产,他就让自己的儿子和侄子偷偷化妆成为商人还有军队里面的士官。等到时机成熟,就把两个首领杀了。
然后继续隐姓埋名,当做没有这件事情,到自己在朝为官,地位稳固的时候,就一举打破!
可是,他想的很好,事实却是非常残酷的。
他低估了夏侯枫的智商,更加低估了林贤衷的智商。没想到林贤衷竟然将计就计,将营房里面的探子全部杀了。
林贤衷是名正言顺,但是周少军就不能说出来了。本来想要加害于他,没想到竟然被打掉了牙齿,还要吞下去。
周少军抽出宝剑,对着两个探子的脖子抹去。两个探子本来知道回来就已经是死的了,交代了家人要给自己报仇,也就豁出去了。
周少军见到两个探子已经断了气,从他们身上抽出了送给他们的银票,重新藏在自己的书桌底下。
钦差大人又来了。
这次是卫清朗。原来探子是上午回来江淮县的,因为知道自己一定会出事,就已经告诉了家人,往朝廷报了信。
皇帝本来对江淮盐案已经想要息事宁人,没想到竟然遇上搞事情的周少军,决定不能善罢甘休。他继续指派清流派的卫清朗前往调查处理。
卫清朗进来看到满地血迹,还有两个人的尸首,大声喝道:“大胆周少军,竟然杀害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周少军向来巧舌如簧,对这些责问是可以随便应付。可是没有想到,现在面对的,竟然是当朝宰相,卫清朗。
卫清朗命随从抽出宝刀,对着周少军说:“人赃并获,还敢抵赖?”
周少军忙说:“误会,误会。这是两个武士相互斗殴,并不是我杀人了。”
卫清朗看着他们脖子上整齐划一的刀痕,说:“互相斗殴,怎么可能这么整齐?”
周少军说:“他们,杀了我的儿子还有侄子!”
卫清朗说:“此事我不知道,但是你杀人证据确凿,我必须把你捉回去!”
周少军最后还从抽屉里面拿出几张钞票,对卫清朗说:“宰相大人,您看看,这个,拿去喝茶吧,放过我吧!”
卫清朗想要撕碎那些钞票,但是随从说了一句:“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这就让卫清朗更加警惕了。他对随从说:“好好地给我搜查,不要放掉一丝线索!”
周少军看已经没有办法回天了,只能束手就擒。
卫清朗看到那个木盒子里面装着的一个小伙子,眉目竟然有一点像周少军的眼神,他立刻知道,他们之间有着微妙的关系。
卫清朗故意对着盒子里面的首级大声喝道:“这个就是在军营发现的间隙吧,我们把它碎尸万段!”
说着,就举起手里面的宝剑,准备朝着那个头颅的头发割掉。他以为,这样周少军会乞求自己宽大为怀,并且供认出来很多本来没有的细节。
没想到周少军更加狡猾不堪,对这个自己的儿子,竟然矢口否认。对他说:“这个人罪该万死,看来早就应该这样了。”
卫清朗见到周少军如此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了,真的是世界上少有的极品,也就没有办法。真是人至贱则无敌啊。
本来卫清朗对死者还是存有不忍之心,但是看到周少军这样,只能违心地用刀剑乱砍一气,好像皮球一样在地上乱踢。
周少军为了保全自己,竟然不动声色。卫清朗问周少军:“周公,不知道你对我处置这个死尸有什么建议?”
周少军知道是自己的儿子,自然不敢说什么建议,只是说单凭卫公处置。
卫清朗觉得必须让周少军自相残杀,于是就说:“我觉得,可以把这个人头挂在牢房里面,让犯人每天对着他射箭。”
周少军心里面好像刀割一样,但是为了表示和那个死人没有任何关系,只能表面平静地接受了卫清朗的建议。
卫清朗将周少军和他儿子的首级一起收监,让周少军每天对着自己的儿子,用刀割,周少军只能照着做。
清流派的势力一下子在朝中得到了极大的发展。现在提起清流派,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书生意气的少数派,一跃成为了著名的朝中权贵。
虽然没有查明什么盐业走私的内幕,但是捉获了周少军贪赃枉法,滥用私刑,并且企图杀害钦差大臣,皇帝准备将上次刺杀的事情,也安排在周少军身上,让他满门抄斩,结果又被下面的人捉到把柄。
勋贵派的人说,卫清朗对死尸不敬,竟然下令鞭尸,有损朝廷的尊严。可是,卫清朗说对人也应该如此,更何况是死尸,不能因为做了坏事,就一了百了。
多番谈论之下,周乾只能屈服于朝中的势力。他知道,想要弹劾卫清朗的,绝对不是因为他鞭尸这么简单。要是坏人落在他的手上,说不定那些人还会做出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不过因为说别人容易,说自己难,也就对自己睁只眼闭只眼了。
卫清朗原来以为这只是一个游戏,可以狠狠地惩罚周少军。没想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竟然还有这么多的人为周少军讲话。实际上,恐怕是自己的势力不够稳固。
无奈之下,他只能对周乾提出了辞呈。
勋贵派的人对他的辞职自然是万般欢迎。但是也透露出一点的不舍。因为他们知道,朝中势力繁杂,明争暗斗是家常便饭。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与其清除自己了如指掌的眼中钉,到时候换来一个摸不清底细的坏人,还不如暂时忍辱负重,等待东山再起。
卫清朗见到大势已去,只能在皇帝面前递交了辞呈,对皇帝说:“老臣才疏学浅,身体欠佳,实在不适合在朝中继续担任宰相,恐怕贻害苍生!”
勋贵派的人纷纷口中说不舍不舍,还有的竟然还给他指点了退休之后的好去处。周乾对于朝中这样的勾心斗角已经是家常便饭,但是没有想到他们相互明争暗斗已经到了这样的情形。
一点点的失落,但是更多的是怨恨,他恨自己当初没有眼睛,竟然找到这样的人在朝为官。作为一国之君,是不能在朝堂之下发火的。因为那样就暴露了自己的软弱了,别人就会更加欺负自己。
可是,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应该怎么办才好呢?言多善谋,他决定召开家宴,看看孩儿们的想法,也顺便看看孩子们现在功课的长进。毕竟自己不能万寿无疆,还是要早做准备。
于是,周乾让太监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