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用过午饭,又歇了一会,才去了西市。
西市要比东市更热闹些,但显然不及东市繁华富贵,店铺规模也要小上许多,苏成晚的铺子只有一层,是两个通间,租户开了一家杂货店,两人在在外驻足了一会,发现生意也还勉强说得过去。
“我打算开一家点心铺子,做西洋点心,世子觉得怎么样?”其实苏成晚心中本有几个想法,但一路走来,发现西市只有一家食锦斋是卖点心的,门前居然排着长长的队伍,就决定还是开一家点心铺子好了。
“哦?还是要找堂姐帮你请个西洋的点心师傅吗?”钟定尧玩味的一笑,打趣说道。
“不用,我自己就会做呢!”苏成晚灿烂一笑,如清晨的朝霞,光辉明亮,耀眼夺目。
钟定尧这倒有些吃惊了,西洋点心少有,他们能吃的到,还是因为四夷馆中有位爱吃的西方使者,专门从国内带了一位点心厨子,时不时进献的缘故,没想到娇妻居然会做。
“那等回去,你先做给我尝尝。”
“要做什么好吃的吗?可别忘了我那一份!”身后突然传来说话声,苏成晚惊讶的回转头,就看到杜伯飞现在两人身后,白衣赛雪,比上次见面时更加瘦削了,脸色也有些苍白,像是大病未愈的样子。不过好在精神还不错。
“定尧,你这警惕性也太差了吧,我都站在你身后了,居然没被发现,还是说我武功又精进了一步,已经可以出入无形,不被察觉?”杜伯飞越说越觉得一定是自己的武功更高了,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
“你以为这世上还有第二个一身雪莲香气的人?”钟定尧嘲讽的一笑,早在百步之外他就觉察到杜伯飞的存在了,不过是和娇妻的相处太美好,懒得搭理他就是了。
那日,杜伯飞为了就苏成晚,中了暗箭,所幸被太子的暗卫救下,虽然失血过多,但好在没有后顾之忧。
谁知当时正在婚宴上饮酒的太子,听闻杜柏飞受伤以后,仓惶间端着酒杯就飞奔出去了,哪还有平日的沉稳庄重。
后来才知道,太子居然把一整朵天山雪莲都给这货服下了,虽然已经过了两天,可这浓郁的雪莲香味还是老远就闻得到。
天山雪莲贵重,整个大夏不过三株,太子手中这株是费劲千辛万苦才得来的,原是打算送给皇帝的生辰贺礼,谁知竟便宜了这厮。
不过这天山雪莲也确实有神效,这才两日功夫,他居然又能出来蹦哒了。
这货虽然在小时候无意中救过太子,可太子对他未免也太过重视了吧,难不成太子对他有断袖之好?
钟定尧想着,又看看杜柏飞一脸无赖的样子,恶寒的摇了摇头,他不相信太子表哥眼光居然这么毒辣!
“还没谢过杜郎君救命之恩。”苏成晚郑重的福身谢礼。
杜柏飞展颜一笑,豪气万丈的摆摆手道:“区区小事,不值一提,不过若你们非要报答……“话锋一转,不计回报的大侠变成了无处可归的流浪狗,可怜兮兮的说道:”那就收留我一段时间,好不好?”
画风转化的太快,苏成晚一时有些不适应,这货要是在后世那一定是影帝的材料啊!
“河间王在京中少说也有几处宅子,安郡王府和戴国将军府也都有你的院子,实在不济,这街上有的是客栈酒肆,莫非没有杜郎君落脚之处?”钟定尧有些不快,自己才刚成亲两天,这厮要去凑什么热闹!
杜柏飞在钟定尧嫌弃的目光下,还是赖皮的说道:“我这别处不是都住腻歪了嘛,你就让我去国公府住几天,就住半个月,单独给我僻个院子,我保证不打扰你们还不行吗?”
上次杜柏飞受伤曾经在永庆侯府住过一段时间,苏成晚猜测他是在躲什么人,就摇摇钟定尧的衣襟,濡慕的望着他,水眸中全是乞求。
钟定尧终于在娇妻的眼神中败下阵来,皱眉说道“好吧。”
等到要回府了,杜柏飞又不干了,他非要和苏成晚坐一辆马车。
“男女授受不亲,不行!”钟定尧护着苏成晚,坚决的拒绝道。
杜柏飞气鼓鼓的瞪着双眼:“凭什么不行,又不是没坐过!”
“你说什么!”钟定尧怒目而视,眼中的妒火灼热,吓得杜柏飞向后退了一步。
“我说你不是也坐进去了吗,凭什么我不能坐?我身上还受着伤呢!”说着捂住自己的伤口,做西子捧心状。
苏成晚拉住怒火丛生,快要暴走的夫君,劝解道:“你就让他坐马车吧,我去后面和丫鬟们挤一挤,你骑马好了。”不管怎么说,人家是为了救她才受的伤。
杜柏飞还想得寸进尺,争取和苏成晚共乘一车,却被钟定尧吃人的目光给吓住了,撇撇嘴,不情愿的上了马车。
钟定尧骑在马上,脸臭得不行。
坐在后面车厢里的碧云看得一头雾水,难道刚才那个白衣男子是大奶奶的旧识?大奶奶真是不惜福啊,有世子这样的夫君,居然还在外面勾三搭四,还把人往府里领?
没看到世子爷都生气了吗?
碧云偷偷瞥了一眼苏成晚,眼底有一丝鄙夷和不屑。
马车行驶到西角门,正巧碰到从外面回来的钟定宇。
“弟弟见过兄嫂。”钟定宇白面微红,侧着脸给兄嫂行礼。
他穿了一件湖蓝色的长衫,和苏成晚描述的那个进吉祥布庄的人一点都不一样,钟定尧释然一笑:“二弟这是去哪了?”
钟定宇拎了拎手中的布兜,低声说道:“弟弟去书局买了几册书。”
“嗯,也不要总是顾着钻研学问,有时间多出去走走,也要注意身体。”钟定尧看着他弱不禁风的样子,忍不住提点了几句。
“多谢兄长教诲。”钟定宇说着恭敬地退到一边,请兄嫂先行。
钟定尧陪着苏成晚回了院子,路上却越想越觉得奇怪。平日里难得见钟定宇出门,怎么今日偏偏晚儿在路上错认了人,回府就碰上他了呢?
虽然衣着发饰和晚儿所描述的一点都不相同,可他出现的确实是太巧了,仿佛是为了印证什么,难道这个平日里胆小怯懦,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二弟也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还是要派人盯着才好。
钟定尧觉得最近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了,不过出征在即,为了晚儿的安全,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转身又回了书房,决定把部署再重新改动一下。
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打开了,闪进来一个窈窕婀娜的身影。
“世子,这是莲子百合甜汤,最能清心去火。”碧云轻轻的把汤盏放到桌子上,立在一旁,一双水眸深深地凝视着钟定尧。
钟定尧仿若未觉,依旧在书桌前奋笔疾书。
过了片刻,钟定尧依旧没有起身的意思,碧云大着胆子走到桌前,挽起袖子准备为世子磨墨。
钟定尧冷冷的瞟了她一眼,厌恶地说道:“住手,脏!”
碧云瞬间羞红了脸,手中的磨石却没有放下,软声说道:“世子的墨是香的呢,怎么会脏呢,婢子愿意为您磨墨。”她仿若坠在云中,一颤一颤的,甜蜜蜜的。
钟定尧眉毛一皱:“我是说你手脏!”
“世子!”碧云脸色一白,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明明今天早上世子还对她笑来着。
“滚出去!”钟定尧的耐心彻底磨没了。
碧云手中的磨石掉到了地上,溅起点点墨渍,她崭新的樱花色长裙也沾上了一大块污渍,可碧云却顾不得了,她扑倒钟定尧身边,紧紧抱着他的大腿表白道:“世子,婢子是真的爱慕您,只求您能体恤婢子一二,婢子愿意终身服侍您和大奶奶!”
“滚开!”钟定尧一脚把碧云踹开,毫不怜香惜玉,厌恶地说道 :“你一个背主的奴才,我看一眼就觉得恶心,凭什么把你留在身边碍眼!你若是不滚,我只好让人把你赶出去了!富贵,富贵!”
“世子,您有什么吩咐?咦,她是怎么进来的?”富贵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看到碧云也在,疑惑的瞪大了眼睛。
“我还要问你呢,是怎么守的门,可是偷懒了?”钟定尧看着憨直的富贵,无奈的开口问道。
他和富贵同岁,当年富贵的娘亲替母亲喝下了有毒的保胎药,富贵生下来就有些痴傻,后来经过调理才慢慢好了起来,不过还是蠢笨了些。
他知道母亲愧疚,就让富贵在书房当差,平日里只守着院门,没想到富贵人虽然蠢笨,却是个衷心的,守门这些年来从来没犯过错。
“嘿嘿,刚才两只野猫打架,恐怕吵着您,我就给赶走了。”富贵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憨笑道。
“你去找人通传一声,让大奶奶把这丫鬟领走。”
碧云伏在地上,拼命的磕头道:“不,世子,求您了,别让大奶奶处置婢子,婢子这就离开,这就离开。”
钟定尧却一丝余光都没有给她,指着桌山的砚台道:“把这砚台冲洗干净,拿回去给你弟弟用吧。”
富贵拿起砚台,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这可是一方古砚啊,还是世子最喜欢的一方,竟然因为自己碰触过了,就随意大赏给了下人,碧云呆呆的跪坐在那里,心里冰凉冰凉的,来时那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早就变成黄粱一梦,扼杀在摇篮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