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傻傻的不知道站了多久,突然看见对面玻璃窗里的沈恒站了起来,我转过身,假装朝前走。脑子突然回忆起那天的情景,那些我没有听到的话,仿佛已经明白了一些。
“念欢,从小到大我都听你的,你说什么我都依着你。你可以不喜欢,我也不会说什么。但是感情的事情,可不可以让我自己做一回主。”
是的,沈恒就是这样说的。可能看我面无表情,才又说那样的话来安慰我。
其实我多想对沈恒说,需要安慰的不是我,是真正爱你的人。比如你的妈妈你的爸爸。
我靠在路边的路灯柱子上,胸口有点发闷。我歇了一会,举步朝家走。
一进门,很难得的竟然看见了苏墨。苏墨仿佛心情很好地样子。穿着居家服,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着球赛。听见开门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回来啦。”
这样久违的声音仿佛很久没有听到了。
“嗯。”
“你过来,我跟你说件事。”
苏墨从电视机前转过脸,笑着对我说。
我心里泛起了嘀咕,换好了拖鞋走向沙发。
苏墨拍拍沙发示意我坐下。
“想出去转转吗?”
我愣愣的看着他。
“去上海。带你去看东方之珠,去看看上海的繁华,去散散心。”
我依然没有说话。这样的苏墨跟前几天的样子有很大的转变。
“车票我都买好了。不用带什么了,那什么都买的到。明天就出发。”
我甚至有点气恨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就已经被苏墨硬塞进了汽车里。
于是,我和苏墨就这样踏上了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旅途。
直到昨天睡觉的时候,我依然还有一些迷糊。可是脑子总是敌不过困意。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到了机场,苏墨挺好车子,拉着我就走进了候车厅。
说真的,苏墨真的不是一个浪漫的人。
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更是第一次坐高铁。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有点好奇有点紧张吧。只不过,身边坐着苏墨,还是很放心的。
我们的行李很简单,只有我的几件简单的换洗衣服和一些药,苏墨更是什么都没带。哦,带了一个笔记本电脑。我想苏墨不论走到那里都会带着它。那里又苏墨太多的灵感和梦想。他的设计图都存在里边。
突然我有点生气的看着他,他被我看得愣愣的。
“怎么了?”
我别过脸去,“说什么带我出去玩,是不是去上海又要参加什么展会啊,带着我也是顺便吧。”
苏墨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来。
“念欢,我想这是我第一次看你撒娇的样子。”
我不满瞪着他,“瞎说,我明明就是生气,什么时候撒娇了。”
苏墨笑而不语与,把我揽在怀里,“你说对了一半。是有个小展会。不过是看别人的。我只是凑个热闹。其次是带你去见一个人。”
我从他怀里挣出来,“什么人?”说实话,我有点紧张。因为我是一个没有什么亲人和朋友的人。更何况是在上海这个繁华的大城市。
“一个你很想念的人。”苏墨又重新把我拉到他怀里,“好啦,到地方你就知道了。很快就会到了。你先睡会。”
接着就是我无论怎么折腾怎么闹,苏墨都抿着嘴浅笑,要不然就干脆闭上眼睛。
后来我就累了,索性休息。
的确,高铁很快就把我们送到了上海。
仿佛一下车我就闻到了一股纸醉金迷的大上海的味道。
上海的街道呈现的人们仿佛都很匆忙的样子。
上海的气候比较湿润。比起我们北方要湿润的多。
“苏墨,你要带我见什么人啊。”
我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
苏墨无奈的看着我,“不要这么心急嘛,天黑的时候就会看到了。”
苏墨径直朝前走,也不顾我在后边气的抓狂。
我小跑着追上苏墨,抓住他一直伸着的手。
我们找了一家餐馆随便吃了点东西。因为我心里一直藏着心事,吃东西也吃不多。而且这里的东西都是索然无味的。分量很少价钱却贵的吓人。
我看着窗外的天色渐渐的暗下来。
苏墨看穿了我的心思,擦了一下嘴,“再过一会,我就带你去找她。他们那个工作都是晚上忙碌。去早了你也找不到他的。”我并没有听出来苏墨话语里嘲讽的意味。
终于,天色完全黑了,苏墨才起身拉着我离开。
他带着我走了很久,走的我脚都酸了才在一条昏暗的小巷子前停下来。
“你去吧,我就在这等你。你应该能找到她。如果她在的话。”
我疑惑的盯着苏墨,苏墨示意我进去,我嘟着嘴不情愿的缓慢的踱着步子一点一点的走着。
走的深一点,才看见,这是一条比较热闹的街,说它热闹是因为,这里站着很多的女人,化着看不清本来面目的妆容,还有一些形形色色的男人。原来这是一条夜生活比较繁华的街。大大小小的几个酒吧成了这条街的另外一个风景。霓虹灯照在这些女人的脸上,行程斑斑点点的彩色。
我看向他们的时候有点心虚,不知道为什么,很怕会突然有一个女人,对着我就破口大骂。都怪苏墨,让我一个人进到这里来干什么。
“你们都给我打起点精神来,谁也不会看上一直打蔫的鸡,不想挣钱没关系,不要砸了老娘的招牌。”
就在我对着苏墨不住的抱怨时,一阵熟悉的声音飘进我的耳朵。我慢慢的看向声音的来源,差点尖叫出来。
我紧紧的捂着嘴,可是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尽管过了这么多年,尽管乔燕的脸上也化着浓厚的粉脂,可是她身上那种气场还是让我一眼就认出了她。
我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一个场合下看见她。我不敢出声。我不知道我就这样突然出现对不对。
乔燕对着一些女人说着什么,突然又转过身来,朝我的方向走过来。
我终于明白了苏墨带我来的意图。也听出来的苏墨那些话的意思。
就在乔燕离我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我缓缓的放下手。
乔燕经过我身边的时候轻轻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朝前走。突然她走动的影子停了下来,我转过身,突然乔燕撒腿就跑。
我颤抖的喊出了她的名字。
可是乔燕依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我看着她很慌乱的脚步,很担心她脚下的那双高跟鞋会不会突然就断掉了。
“燕子。”我大声的喊了一遍。乔燕停了下来,霓虹灯下的她,肩膀微微发抖。我一步一步走近她,每一步都那么沉重。
我走到乔燕的面前,乔燕深深的闭上眼睛。
我抓着她的肩膀,哽咽的说不出一句话。我泪眼朦胧的看着她,我真的很想狠狠的骂她一顿,也很想大嘴巴抽她一顿,可是我看着她,却什么都做不了。满心的全部都是心疼。
我一把抱住了乔燕,那么紧那么紧。像是要把她捏碎了揉进身体里。
“燕子,我好想你啊。”
突然,乔燕“哇”的一声嚎起来。
“你怎么不打我啊,你骂骂我也好啊,你为什么要想我啊,为什么偏偏是想我啊。”
在这条充满了灯红酒绿的长街里,两个女孩子的身影被路灯大的好长,他们拥抱着紧紧的哭泣。这是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的沉淀。
苏墨带我们来到一个敞亮的地方,我拿出湿巾把乔燕哭花了的脸来来回回擦了好几遍。可是她的眼影怎么都擦不掉。
乔燕特得意的对我说,“别擦了,防水的。”我白了她一眼。
“他到底还是带你来找我了。早知道,我就应该在见到苏墨就离开的。那样就不用见到你了。”
“我有那么可怕吗?”
“是我对不起你,我哪还有脸见你啊。你要是打我一顿骂我一顿我都觉得好受点。可是你非要对我这么好来折磨我。”
“······都过去了。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乔燕始终低着头,她的鼻音厚重,这时我才看到,她穿的裙子是那么的短,屁股都快露出来了。我狠狠的打了她肩膀一下,“你家不是有钱吗?怎么堕落到这个地步了?”
乔燕叹了口气,“别提了。我那个有钱的老爸欠了高利贷,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那个时候过惯了大小姐的生活,没钱花就堕落了。是我活该。”
我们坐在上海清冷的大街上,人潮汹涌的大街上,是唯一能看到温暖的景象。
我打了喷嚏,后来我们就来到了苏墨提前订的酒店。
这是一个无眠的夜晚。
我和乔燕细数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
我跟她说我出了车祸,失去了记忆,四年之后,又出了一场事,记忆又恢复了。看着乔燕张着能塞下一个鸡蛋的嘴巴,我叹口气,“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也不是几句话就能说得清的。”
“你和苏墨最后还是在一起了?其实一开始并不看好你们的。”
我笑了一下,“其实也不算在一起吧。只是我现在无家可归,暂住在他那里。我们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乔燕特鄙夷的看了我一眼,“像苏墨这么好的男人,多少女人上杆子往上爬都够不到,你倒好。苏墨倒还真是绝种好男人,眼前整天晃荡一个女人,吃喝拉撒都在一个空间下,你们竟然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我渐渐对这个世界有点希望了。”
我纠结着,缓慢说道,“是我的问题。我始终放不下那些事情。一想起来就浑身颤抖。我也很想好好的和苏墨在一起,可是,有的时候就是不受控制。”
乔燕叹口气,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床头上,“有些事情总是要放下的,否则,你和苏墨早晚都会分开。那些伤害是我造成的,我已经没有能力去弥补了。所以我也不奢望说些什么希望你幸福的话。念欢,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过得好。只有这样,我才能好受一点。有些事情,总是要用一些事情覆盖掉的。有些伤口,总要复原的。”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隐约耳边还有轻微的呼吸声。那么均匀,那一刻,我觉得生活是如此的美好。
一大早,我就被乔燕拉起来,她说广东人对养生都特别讲究,要我陪她去喝什么上午茶。说这人啊,就得趁着年轻去保养,要不然等着等着就老了。在保养就来不及了。
这几天,在上海过的非常的充实。
我几乎怀疑仿佛又回到了上学的时代。在上海的一个星期,是我这一段时间以来,最开心的日子。
准备要走的时候,乔燕把我和苏墨送到机场门口,苏墨站在一旁等着我们,我和乔燕依依不舍的有说了一些话。
我把她前额的一些头发掖到耳后,“燕子,好好对待自己。找一个真心对自己的人好好过日子。一个人的青春已经被浪费了,就不要再浪费了享受生活的生命。不管对方是半大老头子也好,只要真心对待你,都好。”
乔燕点点头,眼睛湿润的把头低下,她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放心吧,喝喜酒的时候少不了你。”
回去的时候我们坐了飞机,一路上我默默无言。
这些天,乔燕对我说了很多的话,她说在上海第一次见到苏墨的时候,就感到命运是如此的离奇,世界之大,为何还是会碰见。
她说,苏墨见到她的时候满眼都是厌恶的表情。
可是他们却都没有对我提及过吴忧忧,仿佛都是商量好了似的。仿佛那些年的伤心和脆弱,都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被融化了。
化成了一汪浓稠的苦水,融合进了大海里。再也不留一丝痕迹。
假如心是大海,那么回忆便是大海里渺小的生物。心能装下很多东西,可以包容,可以记恨。装进去了,就不会轻易的拿掉了。
乔燕一直看着我们走进检票口,看着她瘦小的身影,我的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让我心疼的是,帮她掖头发的时候,她的眼角那一条条细微的鱼尾纹,深深的刺痛了我的眼睛。她的面容上,本该是我们这个年纪最美好的年华,可是岁月却把它研磨成了一道道再也抚不平的伤痕。印证着一个女孩子是怎样在最美好的年华里变的成熟。甚至是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