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彤彤一副久经风月的摸样,方程忍不住问道:“你才多大啊,就敢自称老娘,也不怕闪了自己的舌头。你实话告诉我,做这一行有多久了?”
“做哪一行,出台,做妓女?”彤彤毫不遮掩的说出来,倒让方程觉得不好意思了,“十四岁那年跟我妈吵了一架之后,我负气出走,在长途车站随便上了一辆车,终点就是海州,晚上我在候车大厅里睡了一觉,第二天就交了一个男朋友,然后住到他家里了,一年后他劈腿分手,我陆续又换了几个男朋友,陪他们打游戏,唱歌跳舞,也陪他们睡觉。谁知道他们一个个都是吃软饭的家伙,从来没见他们买过任何东西给我,反倒是要我出台赚钱给他们花。十九岁那年我就跟他们彻底分了手,和小姐妹们在酒吧,KTV里陪客人喝喝酒,唱唱歌,碰到熟客或者有感觉的客人才会出台,算到现在已经第四年了。”
听完彤彤毫无感情色彩的讲述,方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有厌恶,质疑,也有同情,惋惜,还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悲凉,“我对你的职业没有任何的偏见,都是为了生活,人总要选择放弃一些东西,有的人放弃梦想,有的人放弃爱情,也有人放弃尊严。都选择了屈从于现实,谁又比谁高尚到哪去。”
“那你呢,你放弃了什么?”彤彤反问道。
“梦想,和情怀。”说完这句话,方程目视前方,留给彤彤一个棱角分明的侧脸,说不出的沧桑落寞。
彤彤住的并不远,只是适逢下班的出行高峰期,路况有点堵,好不容易挤到了她居住的公寓门口。彤彤下了车,转回头隔着车窗问:“方医生,要不要上去喝杯水?”
“不了,这里不能随便停车,不然会被贴罚单拖走的。”方程以为彤彤只是客气的招呼一下,就随口回道。
“前面50米右转有个小广场,那里车位很多,你去停在那吧,我在这里等你。”
彤彤这样一说倒让方程不知怎么回答了,只好说:“不太好吧,萍水相逢,就带我去你的闺房,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终归不太安全。”
“怎么,怕我吃了你,放心吧,我还挺着个大肚子呢,吃不动你。”说完彤彤挑衅似得看着方程,方程自恃无欲则刚,也实在找不到理由拒绝,索性回道:“行啊,那我就参观一下美女的闺房。”
方程停好了车,折回来,尾随着彤彤上了楼。
彤彤住的是一套复式的单身公寓,装修的简约大方,方程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打量着室内的装潢,彤彤倒了杯水递过来,笑着说:“真的只是请你喝水,放心喝吧,水里没下药,也没敢打你坏主意。”
方程想起刚才的对话,莞尔一笑,接过水喝了一口说道:“我是男性,无财无色,有什么好怕的,难道担心你把我药翻了强暴我不成!”
“这可说不定哦,”彤彤故意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说不定你就是我钟意的那一款呢,再说了,你没听说过吗,有一种人专门勾引陌生人到家里来,把迷药兑到水里,诱使人喝下去晕倒之后,窃取人体器官的。你就不怕我是干这个勾当的!”
“这种谣言你也信,”方程嗤之以鼻,“你以为人体器官就是零件,需要哪一块割下来接上去就能用了吗?器官移植需要非常严格的对比配型,活体器官的保存又有一定的时间限制,所以必须在合适的时间内找到严格配对后与供体器官相匹配的受体买家,这样才能出手赚钱,要不然你切下来的肾价值不会比烧烤摊上的腰子更大。”
“这么说你是有恃无恐了。”彤彤笑着说。
“不能这么说,有恃无恐是不是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方程小心翼翼的应付着,试图扫清空气中弥漫着的暧昧氛围,“心底无私,无欲则刚吧!”
“无欲则刚?”彤彤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得更是花枝招展,“那在手术室里,天天看着美女们脱的赤条条的躺在面前,你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
“谁告诉你进手术室就必须要脱光了,”方程驳斥道,“你听说过庖丁解牛吗,我们是有职业素养的,再美的人体在我们眼里也只是一个个器官组织有机的结合,手术麻醉时大家不会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不会是你们功能不行吧!”彤彤笑得更肆无忌惮了,“听说你们男医生那方面都不行,是不是平时看多了,没感觉了,哈哈哈……”
面对彤彤的故意激惹和各种挑逗,方程恨不得立刻扑上去一展雄风,用实际行动来驳斥她的谬论。好在多年的儒学教育让自己清晰明白,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虽然做不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至少能坚持住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不是想做柳下惠,美人入怀谁能行为不乱,只是勾引二嫂犯了江湖大忌,毕竟她还怀着赵南的骨肉……方程这样漫无边际的想着,终于收摄住自己的心性,故作镇静道:“不要诋毁我们的职业啊,我们贡献的已经够多了,再把人生性福贡献出去,那真是得不偿失了,如果这样还有哪个男人愿意做医生呢。”
“你倒还真是正人君子,”眼见方程迟迟不肯入港,彤彤断定道,“肯定谈女朋友了,长得怎么样,一定非常漂亮吧,有句话怎么说的,三千弱水,我只取一瓢饮。你是不是到了这种境界?”
“你太抬举我了,”方程自嘲的笑笑,“我一厢情愿罢了,她怎么想还不知道呢!”
“是吗,哪天带我见见,看看是什么样的角儿,让你能痴迷成这样!”
“唔……”方程不置可否。
“算了,不逗你了,”彤彤也收摄住刚才的千娇百媚,换了脸色说,“我不想要这个孩子了,现在能打掉吗?”
“打掉!”这突兀的问题惊得方程措手不及,急忙问道,“为什么?”
“你也看到我的情况了,”彤彤面无表情,“赵南入狱了,我又是做这一行的,平时又没有积蓄,孩子生下来怎么养?”
“孩子的爷爷奶奶呢?”
“他们根本不认我这个儿媳妇。”
“赵南呢,让赵南去说啊,去做他的父母的工作。”
“赵南这个王八蛋,”彤彤突然恨恨地说,“这个畜生强奸了我,现在留了种,却不承认是他的,我算过日子了,就是他这个混蛋的!”
这番话一下子透露出这么多的信息量,方程反倒更糊涂了,忍不住问道:“你们到底什么情况啊?”
“既然你和他是朋友,赵南什么人你还能不知道吗,他用药迷奸了我,事后我想找人治他的,可是他太能骗了,花言巧语,赌咒发誓,我也是脑子进水了,真相信了他,陪睡陪玩,贴钱让他去投资。还他妈幻想着将来风风光光娶我,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言至伤心处,彤彤突突的哭起来,方程递上纸巾,彤彤接在手里一边擦拭眼泪,一边把头轻轻地靠在了方程的肩膀上。方程不知所措,身体僵硬的像堵墙,只是看着彤彤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样子,不忍心立刻推开。
“入狱前他告诉我说自己犯了事,让我出钱帮他解决,还说事情过去了就娶我,结婚生娃双喜临门。后来听说苦主不要钱,一定要法办他,这才做了牢。上次去监狱看他,他居然说孩子不是他的,不想养别人的野种!”彤彤靠着方程的肩膀,哽咽着说完。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赵南不想拖累你,故意这样说的,让你离开他。”方程分析道。
“你把他想的太高尚了,刑期只有一年,我生下孩子安安心心等他出来,怎么就拖累我了。他不过想借机赶我走,打着不用还钱的小算盘。”
“你先不要胡思乱想,孩子已经七个月了,这个时候引产太危险了,而且说到底孩子是无辜的,你们没有权力剥夺他的生命。这几天我去看看赵南,帮你打听一下他是怎么想的,你再考虑未来也不迟。”方程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