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些轻微的擦伤,白原川正好分了神,让那些杀手有了可乘之机。”上官琉微轻轻应了声,仿佛是安慰一般说道:“师姐,白原川嘱咐我叫你莫要担心,他没什么大碍。”“微微,我还有一件事情,”看着上官琉微晶莹剔透的面容,沐珞忽然想起了方才苏姽婳说的那件事情,“你是不是,找苏晴如要了七夜藏的解药给了苏姽婳?以我的名义?”璀璨恍若星辰一般漂亮的墨金色眼眸静静地与沐珞对视着,上官琉微没有开口否认,“苏姽婳一向爱惜自己的美貌,倘若是知道师姐不帮她要解药,怕是不会消停。”其实更深的一层,上官琉微是为了防止苏姽婳向烈璃彧那一侧靠拢,这魇狱门中的人情分浅薄,即便对方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只要有共同的敌人或者说是相同的利益,依然是可以放下隔阂联手,每一个在魇狱门中立足的人,都是从一片满目疮痍的战场里厮杀过活下来的,所以每一个人尽管有等级分明,但是一旦面临自己的利益的时候,都会自私地为了自己而去以下犯上,魔尊从来对这些杀戮视而不见,他只需要能为他办事情的人,其实从另外的一个角度来看,他也许是享受这样的杀戮,魇狱门就像是一个无间的地狱,每一个人在那里面都是活得人不人鬼不鬼。以前的司空珞或许不需要上官琉微替她担忧和操心,因为她的心比任何一个人还要狠,她的行事手段远远比魇狱门里面那些酷刑还要来得渗人,她的行事谨慎,心思慎密和滴水不漏都是她保命的工具,魔尊对她格外纵容,因为她没有感情,像是一把上好的杀人的利刃,可是如今的司空珞不一样了,她慢慢变得像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微微,”精巧粉嫩的菱形小嘴微微翕动了一下,沐珞轻轻唤了唤上官琉微的名字,“你当真,从未恨过我屠你满门?”她现在想要听的,是上官琉微的回答,或许是职业病,沐珞很喜欢分析每一个人的心理,可是当她足够信任一个人的时候,她不想要自己去分析推理和猜测,只想要简单粗暴地直接问他,上官琉微若说没有,那她便信了不再怀疑,上官琉微若说还恨,她也接受了,不管那个答案是什么,只要是上官琉微说的回答的,她都信。清澈恍若琉璃珠一般剔透的湛蓝色眼眸泛动着清浅的光泽,上官琉微与沐珞相视着,心头蓦然掠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似乎现在的自己,比她活得更像是一个人了,“是恨过,怎么能不恨,”他的唇角忽然微微泛起一丝笑意,弯起的嘴角笑得仿佛是一轮新月一般,“可是太久了,我已经忘了,现在我想要保护师姐,因为师姐待我很好。”沐珞激动地差点要热泪盈眶了,什么叫知恩图报,这个就是大写的知恩图报,上官琉微这个孩子的可塑性太好了,看来她偶尔不作恶积累的功绩还是有用的,至少能替司空珞积一下德,这不,回报就来了。
蝉声陪伴着行云流浪,晨曦惊扰了陌上新桑。
沐珞起了个大早去太医院看看竹离子,顺便在那里等着凌寒寻来找她。沐珞细细想了想,自己毕竟是在曲雪柳的雪柳殿里走动的人,而凌寒寻又当属于元皇后尹姝彤这一方,他去雪柳殿找她的话只会是引起苑青的猜忌,还是在殿外会面好一些。
“竹老头,你在看什么?”沐珞刚到竹离子住的后院,便看见他伏在书案上仔细翻阅着什么,不免好奇地走了过去,密密麻麻的字体沐珞还未完全认清楚,倒是认得出那么一两个字,“换,颜?”“你不识字吗?”听见沐珞扫了大半页的字嘴巴里才艰难地挤出那么两个字,竹离子睨了她一眼,满满的嫌弃之色。闻言,沐珞精致粉嫩的小脸顿时黑了,甚微不悦地瞪了竹离子一眼,不再和她搭话,兀自一个人坐到一边去冥想。
“丫头,你昨儿晚上跟着三殿下到哪里去了?”竹离子的声音忽然传来,沐珞长长的睫毛微微抬起,清澈剔透的湛蓝色眼眸间浮动着灵动的光泽,“什么去哪里?你看见了吗?”她一脸无辜地看着他。轻轻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竹离子却是笑而不语,继续低头翻阅着手上的书籍。竹离子的背上有一个小小的驼峰,沐珞也不知道他是塞了什么进去把它弄得鼓鼓的,平时出现在外人眼中的时候,竹离子会装驼背,眼下只有他们二人,竹离子挺直了腰板,背上的驼峰显得格外出戏,沐珞仔细打量了一下竹离子,从他花白的头发到布满皱纹的手指,以及手指动起来时轻微的颤抖,确实是很像一个老年人,若是竹离子生在现代,演技指不定要秒杀了多少老戏骨,沐珞忍不住走上前,细细软软的手指微微屈起,轻轻敲了一下竹离子背上的驼峰,有着轻微的叩击声传来,像是一个箩筐之类的东西,“竹老头,你往里面放了个小箩筐啊,为什么不放一个装满了棉花的棉布袋子呢?这样一撞就会有声音的,太假了。“竹离子似乎是极为认真地凝神思虑了一下沐珞的提议,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布袋子一撞会扁,我不会让人碰到这个筐子的。“沐珞顿时无言以对,用小棉布袋怕被撞扁,可是自己又笃定地做到不会让别人碰到它,这样一来用小棉布袋也不会被弄扁啊,再者说了,顶着一个小棉布袋怎么看都比顶着一个小箩筐走来走去舒服吧。沐珞摇了摇头,还是换个话题算了,思维不一样的竹离子和她在这个问题上很难交流下去,“我说竹老头,你把真正的江太医弄到哪里去了?”沐珞向苑青打听过,这皇宫里面的御医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得要你的父亲是御医,你才能有做御医的机会,实打实的肥水不流外人田。沐珞琢磨着竹离子一介江湖游医,应该也没有什么做御医的父亲,既然这样,他极有可能是顶替了别人的身份留在皇城内给曲雪柳治病。
“杀了埋了。”风轻云淡地吐出四个字,竹离子眼皮也不抬一下。沐珞想起了苏姽婳说九儿是杀了宋陵玦未过门的妻子顶替了她进入宋府,沐珞一直觉得竹离子不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正派人物,果然,反派总是相似的,“你就不能先把他绑起来,完事儿了再放回去吗?”自打昨儿晚上听了上官琉微说的那一番话,沐珞现在是逮着行善积德的机会就做好事。眉眼略微浮起一丝诧异之色,竹离子乍一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丫头,你当真是魇狱门的人吗?”他的手指捻住纸页的一角翻动了一下,而后抬起眼睛盯着沐珞精致粉嫩的小脸。沐珞不知道该如何说话好,认了吧,那就是暴露了身份,不认吧,势必要说更多的话来应对,竹离子倒真的是提了一个好问题,她当真是魇狱门的人吗?她不过是一缕飘荡的孤魂移魂异世,恰好落在了已死的司空珞的躯体上,她是不是可以和他们明说,只是这么一来的话,沐珞几乎可以想象到自己被当成妖孽活活烧死的下场,啊,真的是想想都觉得痛啊。就在沐珞兀自纠结正入迷的时候,一个绿袍小太监走了进来,
“奴才小泉子叩见江太医,沐姑娘,殿下请您过去一趟。”小泉子说着便往外走去,眼看着竹离子没有横加阻拦,沐珞放心地踏出了一步,蓦地,他的声音忽然传来,“丫头,”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沐珞的步子停了下来,一脸戒备地看着竹离子苍老的脸。
“记得吃药。”他不过嘱咐了一声,便合起书籍起身往内屋走了进去。沐珞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竹离子内屋紧闭的大门,直到小泉子的催促声传来,她才抬步跟了上去。
远远地看见了沐珞的小小的身影,凌寒寻便迎了上来,“沐姑娘,已经派人去请三位姑娘进宫了,你说 我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向沐珞投以求助的眼神。沐珞有些伤脑筋地抬起细细软软的手指抚了抚额头,啊,她忘不了凌寒寻就是用这样的眼神,让她在黑市里替他将手伸进那个装满了毒物的大铁笼子里,她现在是一看到他这种眼神就觉得头疼,“你,既然是以替元皇后办寿宴的名义将她们三个请到皇宫里 那你总该要布置一下吧。”被沐珞这么一提醒,凌寒寻立刻恍然大悟,连忙吩咐身侧的小泉子,“小泉子,传令下去,在长安殿里替母后操办寿宴。”“殿下,”小泉子没有立刻行动,而是一脸为难地看着他,细声细语地劝慰道:“殿下,你忘记了皇上说过的吗?近来雪妃的心情不是很好,不宜操办重大的宴席,已经驳回了你要替皇后娘娘操办寿辰的提议了。”听见曲雪柳的名号,凌寒寻一下子怒了,抬手就甩了一巴掌给小泉子。小泉子被扇了一巴掌跌倒在地上,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诚惶诚恐地跪在凌寒寻面前讨饶,“殿下饶命啊,奴才不敢了,奴才只是担心殿下会触了皇上的怒气......”乖乖,沐珞看得目瞪口呆,这个凌寒寻这个二货居然还有这么男子气概的一面,还以为他只是一个养尊处优,性格内敛甚至是有些软弱的皇子,不过转念想想,似乎可能是因为小泉子说的那个人是曲雪柳,凌寒寻才会发那么大的火,这也难怪,元皇后毕竟是凌寒寻的养母,对于一个自出生就没有了亲娘在身边,自小跟着养母长大的孩子来说,养母就是生母一般的存在了,何况表面看来尹姝彤确实是被曲雪柳欺负得够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