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福年回到上海之后,立马开始着手拟定合同,刘荣昌说今年庞氏最少能够收一百二十万单的生丝,也不知道特姆生能不能吃下这么多。于是他有赶去租界找了特姆生一次,这一次见面会谈的就是具体的合同问题了。
到了英国租界的旅店时,店里的服务员说特姆生这几天一直早出晚归,轨迹得晚上七八点才能回来。朱福年皱了皱眉头,眼看就是购丝热潮了,特姆生不安分等着自己,却每天出去忙活,是不是有什么别的计划?想到这里朱福年心里又有些怀疑,特姆生有没有可能是打算摆自己一道?说好的一百五十万两银子是生丝交割以后才会给自己,要是他把生丝拿到手以后直接拍拍屁股走人,自己难不成还能跑到英国去要账?想到这里他觉得有必要跟特姆生说清楚,自己的回扣得提前给一部分,不然的话这生意不做也罢。
朱福年现在心里面一门心思想的就是一百五十万,他为了这一百五十万已经做了很多的事情。特姆生的计划他已经帮忙开始运作了,在昨天他刚回到上海的时候,他就利用自己在阜康里熟识的人帮忙散播消息,说是今年生丝收购,洋人会刻意打压胡雪岩的生意,今年胡雪岩的生丝恐怕卖不出去。向来现在自己已经做了这么多,特姆生应该不会拒绝答应自己的要求,否则的话,特姆生的居心就值得玩味了。
朱福年中午来到旅店之后,就没有离开,静静在旅店了等着特姆生回来。大概到了下午三四点的时候,特姆生带着一个人回到了客栈。看到特姆生出现,朱福年赶忙站起身子走了过去,迎面看到特姆生身后跟着那个人似乎是洋人开办的大三元银行里的王经理,他也经常跟王经理打交道,所以是不会人错人的。
特姆生看到朱福年,眼睛一亮,转头对王经理说道:“咱们的事儿也谈得差不多了,今天我这边来了客人,明天我在去找你落实合同吧。”
那王经理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刚刚来到旅店什么都还没有说,特姆生就下逐客令。看到朱福年之后王经理笑了笑,有些明白了,说道:“特姆生先生既然有生意要谈,我就不打扰了。”说完他还朝着朱福年笑了笑致意。朱福年也赶紧点点头。
王先生一走,特姆生便走到了朱福年的身边:“哎呦,朱先生,可是好久不见了,让我想得紧。听说你回湖州考察去了,怎么样,事情办妥了吗?”
朱福年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特姆生说道:“咱们楼上说。”说着迎着朱福年往楼上走去。坐下之后朱福年玩味地问道:“特姆生先生是要在大三元开办业务吗?难不成是谁手头的资金不够用了?”
特姆生哈哈大笑:“这怎么可能,我做生意的时间你也不是不知道了,我什么时候有资金不够用的地方。只不过今年要调用的银子太多,提前跟大三元打个招呼。”
朱福年想了想,这么说倒也说得过去,他没有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而是说道:“特姆生先生,我这边情况有变。”
特姆生眉头一皱,今年他为了打败胡雪岩,可是下了大工夫,这几天忙着去各路洋商那里会谈安抚,为的就是让他们千万不要跟胡雪岩签订单,听到朱福年说消息有变,特姆生心头一紧,问道:“怎么回事,难不成你手头的丝卖不出来?”
朱福年一笑:“不是卖不出来,而是害怕你买不起。”
特姆生以为朱福年还是犄角刚刚自己找大三元经理的事情,咂嘴说道:“哎,这怎么可能。我告诉你,我手头资金充沛,你放心就是。”
朱福年说道:“今年我们庞氏丝行至少有一百二十万担生丝,不知道特姆生先生还能不能吃得下?”
特姆生闻言瞪了瞪眼睛,说道:“今年你这里有这么多生丝吗?”
朱福年点了点头:“今年北方虽然有涝灾,但是我们南方这边却十分安稳。雨水充沛,桑叶长得好,春蚕吐丝自然也扎实,所以今年是个丰年。”
特姆生笑道:“这可真是太好了,要多少我收多少。一百二十万担,一百二十万担的话……”特姆生嘴里念叨着这个数字,他心里计算着,一百二十万担,按照每一担十六两的价格,大概就是两千万两银子。这个数目不小,但是他也能承受的了。他点了点头说道:“这样的话朱先生能拿到的银子也将近二百万两了。”特姆生说道这个数字的时候心里有些肉痛,自己这一笔买卖来回周转,回到英国卖出去以后也不一定能转得了这么多。自己这一年为了斗倒胡雪岩,可以说把银子都压在朱福年身上了。
朱福年摇了摇手指头,说道:“我不需要那么多银子,您只需要把一百五十万给我,我就很满足了。”
特姆生眉毛一扬,说道:“朱先生真是厚道,不过不是说好了一百六十万两吗?”
朱福年说道:“不用,就一百五十万两。只不过我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你现在就得提前给我预付十五万两。”
特姆生点了点头:“朱先生的要求并不过分。只要合同一签,我就可以把这十五万两给你。等到生丝交接之后,我再把剩下的给你一并付清。”
朱福年看特姆生答应的这么爽快,他说道:“那好,我们明天再来见面,到时候签订合同。”
“好,一眼为定。”特姆生伸出手来要和朱福年击掌。
朱福年没想到特姆生竟然懂得中国人说话的礼仪,高兴地伸出手来和特姆生对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