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建国反反复复地回忆着那天下午,陈晓平跟他通电话之前,他们见过的那些人,和曾经发生的那些事。
他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陈晓平为什么一到成都,就会对他说出那样的话来。是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危险的来临吗,还是只是她一贯以来的疑神疑鬼。
他仔细衡量过林语和张娴雅两个人,对于他来说,这两个女人,都是离他最近的人。
张娴雅负责为他料理工作上的事情,而林语却是在生活上,跟他最为亲近的人。
杜建国不知道,陈晓平所说的那个危险人物,究竟是指张娴雅,还是指的是林语。
现在,张娴雅死得异常的蹊跷,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但是从目前的情况看起来,警方那边的人似乎更倾向于他杀这种说法。而凶手,他们认为最有嫌疑的那个人,竟然是林语!
杜建国为自己身边的这两个女人的事情,弄得是焦头烂额。
他不知道陈晓平说的那些话,究竟是指林语,还是指张娴雅。但是,现在张娴雅已经死了,林语是唯一活着的人,那陈晓平口中的那个危险人物,应该就是指的林语了。
杜建国本能地选择了不相信,但是从陈晓平的车祸,和张娴雅的意外死亡看起来,他又不能完全否定自己心里面的那些猜疑。
只是他想不明白,假如这些事情真的跟林语有关,那她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无论是陈晓平,还是张娴雅,从表面上看起来,她们跟林语的交集都并不多,既然没有任何的利害冲突,林语又怎么可能对她们做出那么可怕的事情来呢?
杜建国没有办法解释自己心中的这些疑问,他在焦虑不安中,等待着警方尽快寻找到新的证据,以解释发生在他身边的,这一系列可怕而又不可思议的事情。
林语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小黑屋子里一个人呆着,心里焦灼不安而又恐惧莫名。
什么样的人,肉体痛苦、灵魂孤独?
这话一问,很多人都会陷入沉思,通常对这两种境况感触最深的,莫过于躺在病床上和身陷囹圄中的人。而林语,则两者皆备。
林语的眼前,光线极其昏暗,她只能靠门缝里透进来的微光判断天色早晚。
她被这些人带到这里已经大半天了,除了刚进来时盘问过她以外,就没有人再搭理她。
早上喝的那点清粥早已消化怠尽,林语的肚子不争气地“呱呱”叫了起来。就在她饥饿难耐的时候,房门打开了,一个女警给她送进一个大碗来,林语看了看发黄的米粒上面趴着的几片咸菜,顿时失去了胃口。
她勉强扒拉了几粒米送进嘴里,咸咸的泪水顺着脸颊流进了碗里。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这间小黑屋子里,在轮椅上坐累了以后,就用双手撑着轮椅的扶手,单脚用力,像仙人跳一样,将自己移到那张充满各种异味的小床上躺下。
待到四周什么都快看不见了的时候,突然林语的头顶上方亮了起来,她这才发现这个屋子里还是有灯的。林语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大概不足十五瓦的小灯泡,总算是看到了一丝光明。
晚上的饭菜和中午几乎没有什么两样,林语使劲皱着眉头才吞下去几口。
腿上的伤开始隐隐作痛,她仔细回忆着昨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她实在想不明白,在自己走了以后,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他们说张娴雅是被人割破了手腕,失血过多而死的,那么到底是谁杀害了她?
林语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为什么要把她带到这里来,也许他们是想多了解一点张娴雅死亡的情况,可是自己并不比别人知道得更多,把她抓来关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想得累了,林语拉过叠在床头上的厚而板硬的棉被来,和衣盖在身上。
迷迷糊糊的,她开始入梦。梦里,她在一大团迷雾中分辨不出自己身在何处,四周除了雾,还是雾,伸手不见五指。林语拼命地挥舞着自己的双手,但一切徒劳无益。她害怕极了,使劲地喊着,叫着爸爸、妈妈、哥哥、郑志浩,但是她的声音就像是被吸进了这迷雾里,没有一丝回应。
在梦中,林语哭了起来,滚烫的泪水顺着她的面颊往下流,她跌坐在地上,心里绝望而且恐惧。
不知道哭了多久,“哐啷”一声巨响将她惊醒,林语睁大眼睛才发现房门洞开。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湿湿的,果然有哭过的痕迹。
一个女警给她端进一碗稀饭和一个大白馒头,吩咐她快点吃完,呆会儿警官有话问她。
林语匆匆忙忙地吃过早饭,昨天那两个女警走了进来,将她扶到轮椅上坐着,又七弯八拐的在这栋房子里兜圈子,几分钟以后,她又进了昨天呆过的那个小房间。
但是今天没有见到刘家成了,现在坐在他昨天那个位置上的,是一位皮肤黑黑的高个警官。
他见林语在椅子上坐好以后,看了她一眼,然后例行公事地开始问话,“你仔细回忆一下,前天晚上,七点到九点,你都干了些什么?”
“我昨天不是说过了吗,我在张娴雅的病房里,我在和她说话。”林语尽量压抑着自己语气中的不耐烦。她不明白这些警察是不是脑袋进水了,她昨天已经说过的话,他们明明是记录在案的,为什么今天还要她再重复一遍。
“少给我装腔作势。”那个黑脸在林语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猛拍了一下桌子,林语被他吓得打了一个颤。
“我真的就只是和她说说话而已,说完我就走了。”林语皱着眉头向他再次解释。
黑脸没有理会她的辩解,“那你说说你手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嘛,是我给张娴雅削水果的时候,不小心割到的。”林语举起手来给他看。
“是吗?”黑脸沉声说道。
“张娴雅说想吃苹果,她自己的手不方便,就叫我帮她削。”林语再次给黑脸解释。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黑脸瞪着眼睛,定定地看着林语。
“他们说是被刀割破手腕,失血过多死的。”林语转述着听来的话。
“这把刀上只有你一个人的指纹,你怎么解释?”黑脸眼睛转也不转地看着林语。
“怎么会?”这下轮到林语瞪大眼睛了。
“你趁死者注射了镇静剂,反抗能力减弱的时候,从别的病人抽屉里找到水果刀,在她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将她杀害。你手上的伤就是你杀害死者的时候,她试图反抗,才把你弄伤的。”黑脸根本不相信林语的关于给张娴雅削水果的这一说法。
听到黑脸的话,林语禁不住“啊”了一声。他的话,对于林语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她不明白这人的想象力何以如此之好。
“我为什么要杀她?我和她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我杀她干嘛?”林语用眼睛直视着黑脸。
“这正是我们要问你的地方,你倒敢反过来问我?”黑脸盛怒之下又拍了一下桌子,小个轻轻用胳膊肘碰了碰他,黑脸这才没有站起来。
林语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冤枉她,对于没有做过的事情,她是打死都不会承认的。
“你不说是吧?到了法庭上,我看你说不说?”黑脸怒视着林语。
林语知道,如果自己现在再不把张娴雅所犯下的罪行,全部告诉给警察听,也许她将永远没有机会再说这些事情了。
想到这里,她就把前天晚上张娴雅对她所说过的那些话,尽量复述给那两位警察听。但是,她看见那两人在听她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满脸的不相信。
等林语的话说完,小个和黑脸对视了一下以后,叫她在他所写的纸上签字,这次讯问就匆匆结束。
然后,林语又被两位女警送进了那间小小的黑屋子。
林语一个人在那间屋子里面呆着,她现在终于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那些警察居然怀疑张娴雅是她杀的!
林语觉得自己得赶紧想办法见到律师,否则谁也没有办法证明,张娴雅的死,跟她完完全全没有任何的关系。
林语使劲地拍着门,强烈要求见律师。
守在她门外的一个警察在听到她的话以后,一言不发地走了。
后来,他们又提审过她几次,但每次她的回答都是一样,她提供不出他们想要的供词,他们也无法从她的口中知道有关张娴雅死亡的更多的线索,他们彼此对这样的审问都深感疲惫。
在这过程中,林语一直要求见律师,但始终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关海峰自从到成都以后,在林语没有被顺利地放出来之前,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自己什么时候回北京。他现在呆在成都,每天都在约见不同的人,跟他们商谈林语的案子。
关海峰很坚定地相信,林语是一个极其善良的人,她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别人的事情来,更不可能去杀人。
他每日里忙忙碌碌,四处找人想办法,想将林语尽快地保释出来。但是,因为这个案子涉及到刑事案件,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以前,谁也没有办法将林语给捞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