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顺十五天的拘留期满的头三天,于萍就收到了《收容教育家属通知书》。她第一时间打电话告知了于萍。
严瑾说:“事情正在按部就班地走程序,很快傅顺就会出京。等傅顺的目的地落实了,我们在接下来去疏通关系。”
于萍担心道:“会不会人家收了钱不办事,傅顺还是出不来啊?”
严瑾宽慰道:“萍姐,这个你就不要担心了!人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会为了这点小钱坏了自己的名声。这边的进展有我盯着,你多关注顺哥单位上的事情。”
严瑾刚放下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是欧阳倩倩的来电。
欧阳倩倩问严瑾道:“干嘛哩?亲爱的!”
严瑾说:“还能干嘛?在所里瞎忙呗!”
欧阳倩倩问:“亲爱的,猜猜我在哪里?”
严瑾笑道:“你像一只自由巡航的巡洋舰,在广阔地太平洋巡弋,谁知道你会停泊在哪个海湾?我猜你肯定不在索马里!”
欧阳倩倩道:“你存心气我吧?想让我被海盗掳去,你就省心了?”
“被海盗掳去还能知道你在哪,你现在到处跑,我还不知道你死哪去了!”
“死在外头,我的灵魂也会来给你报信的!”
严瑾收住话题,问:“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是不是到京城了?”
欧阳倩倩得意地笑道:“我说亲爱的和我是心有灵犀吧!你早就猜到了,还故意气我!跟你说啊,下午三点,首都机场三号楼,赶紧地来接我!”
严瑾答道:“我说呢,你不是要来麻烦我,怎么会给我打电话?!没问题,本宝宝亲自来接你!”
欧阳倩倩在手机里大笑道:“亲爱的,玉皇大帝派你来到人世,就是来被我麻烦的!我麻烦你,你才有存在的价值啊!”
严瑾撇了一下嘴,笑道:“大言不惭!脸比长城还要厚!说吧,晚上想吃啥?要叫谁?”
“还能吃啥?烤鸭涮肉不合我的胃口,还是到簋街吃小龙虾吧!就把于萍叫上吧!”欧阳倩倩之前来过京城几回,有一回严瑾请她在簋街吃过小龙虾,她居然一直念念不忘。
严瑾接着就给于萍打了一个电话。于萍听说欧阳倩倩要来,没有出现严瑾意料之中的惊喜,而是语气淡淡地说:“馨馨晚上没人管,我恐怕来不了啊!”
严瑾没料到于萍不想来。她于是劝道:“你把馨馨带上吧!欧阳有几年没见了!她说挺想你的!”
于萍叹了一口气,说:“见面聊什么呢?傅顺还在里头关着,我每天上班在单位混着,孩子也没有老人帮忙管,我怎么觉得自己这么失败哩!”
严瑾继续宽慰道:“萍姐,不要想太多了!事情总是会很快过去的!别犹豫了,等我到机场接上了欧阳,回头来接你和馨馨!我也有段时间没见馨馨了,你也让我见见孩子嘛!”
于萍没有再拒绝,很勉强地说:“好吧!不过,你可千万不要给欧阳说傅顺的事啊!”
严瑾道:“这个还用你萍姐嘱咐吗?到目前为止,也只有我们两人知道这件事,没有一个同学从我这里听说过什么!行了,你先忙吧,下午见!”
十几天来,为了傅顺的事,严瑾东跑西颠,四处打探,没有一天是舒心度过的。哪怕是孙建军给她短暂的温存过后,她也会揪着心想着如何搭救傅顺。如果这件事纯属被委托人和委托人之间的商业关系,她也许会轻松许多。问题是这件事是于萍的事,严瑾在处理的过程中暗含了一种想报答的心理因素,只能办成,不能失败。这种事情的处理在很多关键点都只能采取灰色手段,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去办理,所以处理起来难度非常大。同时,严瑾的内心还担心于萍和傅顺的不理解和误会。如果最后出现一种“我本将心照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的结局,那将会成为严瑾一辈子都难以解开的心结。
今天,严瑾得到欧阳倩倩要来的电话,非常开心。吃完午饭,她没有顾上休息,特意下楼,步行了一个街区,过人行天桥,到街的对面一家花店,特意为欧阳倩倩选了九支百合花。
花店的女老板和严瑾寒暄道:“美女,您运气真好!这些百合是今早上从云南空运来的,我刚刚开箱,您就赶上了!您看,多水灵啊!这花瓣,厚实白净,天生玉质!这花蕊,粉嫩坚挺,看着就喜兴!保准谁见谁爱!”
严瑾问:“这百合是啥品种啊?”
花店老板说:“您是问花的名字吧?您闻闻,香极了!这个叫麝香百合!”
严瑾凑近闻了闻,点点头,又有意问道:“这百合花代表什么意思呢?”
花店老板有点卖弄地说道:“您是问百合花语吧?一般来说就是指百年好合的意思。其实,她还包含有不落俗套、伟大爱情和深深祝福的意义。收到这种花的人,具有清纯天真的性格,集众人宠爱于一身。但又要求收到花的人必须具备相当的自制力,能够抵御大千世界的诱惑。只有这样,才能保持不被污染的纯真,才能平平安安度过一生!”
严瑾一边听,一边想:这个老板还是个有演讲天赋的人!难怪她的店生意比其他人的店要好!
严瑾拿着包装好的百合花,直接来到办公楼地下停车场,开车前往机场。不到两点,严瑾就到了机场的停车场。严瑾掏出手机,设定了两点五十分的闹钟。然后,躺在后座上,准备眯一会。
迷迷糊糊中,严瑾感觉手机有个短信提示。她顺手拿起手机,点开,只见短信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的,内容是:严瑾,你在京吗?我是一男。
严瑾以为是诈骗短信,没有理睬,继续闭上眼睛休息。
不一会,手机的短信提示又来了。
还是那个号码,短信说:我带孩子到同仁医院来看病,明天就要回广西了!希望能和你见一面!一男。
严瑾看完,知道这肯定不是诈骗电话了,赶紧回电。
电话接通了,真的是谷一男。严瑾问:“一男,你怎么换号了?我还以为是诈骗电话哩!你来京几天了?怎么不和我联系啊!”
谷一男笑道:“到了京城,是想着要跟你联系的!谁知道看病这么麻烦,都抽不出空!”
“你孩子怎么啦?没事吧?”
“先心病!暂时还没事!有好几年没有见到你了,今晚有没有空,我想来看看你和于萍!”谷一男道。
严瑾笑道:“真是太巧了!我现在在机场,准备接欧阳倩倩哩!她马上该降落了!你住在哪?我一会儿和欧阳倩倩来接你吧!晚上我来给你们接风的接风,送行的送行!你和孩子,还有谁?几个人?”
“还有我老公!他和孩子就不参加了!我来就行了!”
“一起参加吧,没事的!”
谷一男在电话里没有同意。
严瑾抱着一束百合花站在接机口,翘首朝里面张望。电子显示屏上已经显示欧阳倩倩乘坐的航班降落了,但等了快半个小时,还没有欧阳倩倩的影子。她忍不住给欧阳倩倩打电话:“倩倩,磨蹭什么哩,怎么还不出来?”
倩倩格格地笑过之后,压低声音道:“怎么,想我了?”
“美得你!说嘛,到哪里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T3航站楼有多大,我们的飞机停在他妈的最东边最远的地,我一直在走啊!你等等我嘛,我去嘘嘘一下!”
欧阳倩倩没想到严瑾居然抱着一捧花来迎接她。她激动地一把抱住严瑾,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她使劲敲打着严瑾的后背,在严瑾的耳边说:“亲爱的,我天天都在想你!”
严瑾掏出纸巾帮欧阳倩倩擦去泪水,笑道:“天天天南地北跑的人,情感还这么脆弱啊!”
欧阳倩倩不好意思地笑道:“谁叫你整这么隆重的!还不都是你这个月亮惹的祸!”
“好了啦!别哭了!我告诉你,谷一男也在北京,她带孩子来看病!听说是先心病,不好治啊!晚上我们,喊上于萍,我们寝室里的四个闺蜜就齐了!”严瑾道。
“谷一男?!我毕业之后就没有见过她!”
两人手牵着手,乘扶梯下到停车场。在找车的间隙,严瑾问:“你这次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以后不要这么神出鬼没的,好不好?”
“柬埔寨。我去了吴哥窟,游了洞里萨湖。想你了,就回来了!”
严瑾不信:“哟哟,说得比唱的还好听!你想我才回来?谁知道哪个小魔女勾了你的魂,你才跑到京城来的!”
欧阳倩倩笑道:“那你跟我呀,跟我,我就再也不走了!”
严瑾哈哈笑道:“跟你干嘛?结婚生孩子呀?”
欧阳倩倩严肃地说道:“我们领养一个嘛,这有什么!”
严瑾道:“好了!不跟你胡说了!你想住哪里?”
“住哪里?我总不是跟你一起住,你住哪里我就住哪里!”
“你就不怕我屋里有其他人啊?”
“有人你也给我赶走!你不好意思开口的话,姑奶奶我来说!”
严瑾就喜欢欧阳倩倩身上的霸气。她听了欧阳倩倩霸道的话,不觉笑了:“还说索马里海盗会绑架你,你去绑架海盗还差不多!还姑奶奶,好像真的有多厉害一样!”
两人来到车跟前,赫然发现自己的右车门被刮蹭掉了一长条漆,露出了面漆下面的白色底漆。严瑾惊呼道:“这谁干的?就这么跑了?我靠,气死我了!”
欧阳倩倩转头四顾,没有发现异常。她对严瑾建议道:“到监控室调监控看看吧!找到了车主,赔不死他!”
严瑾用车上带的毛巾蹭了蹭,划痕也不是太深,她想了想说:“算了,自认倒霉吧!年底找保险公司一起修理吧!”
欧阳倩倩上车坐好,系好了安全带,说:“他妈的,真扫兴!本来我们姐们见面多开心的事,被这个王八蛋给搅黄了!”
严瑾安慰道:“没事,不要管它,你给我说说柬埔寨的事情吧!”
欧阳倩倩毕业后,没有回老家上班,而是受聘于一家网站的旅游栏目,采写各地的旅游攻略。她的工作很出彩,写的攻略在网上十分受欢迎。她的足迹几乎遍布中国的每一个角落。后来被调到东南亚采编组,专门采写东南亚国家的著名景点。她的文章,视角独特,内涵丰富,可操作性强,深受读者喜欢。这一次,完成柬埔寨吴哥窟和洞里萨湖两个景点的采编之后,总编给她放假十五天。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来看严瑾。
欧阳倩倩眉飞色舞地给严瑾详细地介绍柬埔寨的美景和饮食。说完,她从后座上拎起双肩包,掏出一个四面佛的木雕,在严瑾面前晃晃,说:“给你买的!黑檀的哦!好不好看?”
严瑾双手把着方向盘,专心开着车。她偷瞄了木雕一眼,说:“我又不懂佛教,怎么知道好不好看?”
“四面佛代表事业、爱情、健康、财运等四个方面,我觉得这都是你所需要的,就给你请了一尊啊!”
严瑾笑道:“好像你不需要似的!是个人,都需要这些!”
欧阳倩倩说:“其实,我最在乎的就是爱情!”
严瑾略带嘲讽地说:“亲爱的欧阳姐姐,你的爱情不少了!”
欧阳倩倩苦笑了一下,在心里说:“唉!严瑾啊,同学们都说你懂我,其实你真的不懂我的心啊!”
严瑾进城,见时间还早,就先到谷一男的住处接到了谷一男。欧阳倩倩和于萍打电话联系,于萍说:“你们不用来接我了!你们先去,到了地方给我发个微信地址。我打车过来。孩子现在还在上课,下课了我就到!”
严瑾开车带着欧阳倩倩和谷一男先到了簋街。
簋街是京城最著名的饮食文化一条街。在这个一公里多的街道两边,汇聚了一百多家店铺,其中90%都是餐饮店。这里的餐饮店通宵达旦营业。尤其是夜晚,街道两旁流光溢彩,游人摩肩接踵,空气中弥漫着勾人馋虫的各种食物混合的香味。
据说,簋街原来的名字叫“鬼街”,起因是因为在此地交易的人,一般都是在下半夜开市,天亮即散。由于该地区坐拥市区黄金地段,生意人越聚越多,生意也越来越好,大家嫌“鬼街”不雅,才改为现今这个名字。
严瑾将车停好,带着两人安步当车,到了簋街西头一家专卖小龙虾的店。这个店老板是个重庆人。老板是出了名的热情豪爽。见到严瑾,居然还有印象。他用重庆话和严瑾招呼道:“美女老乡,来了?几个人?”
严瑾等三个人在老板热情的寒暄之下,来到店里二楼,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欧阳倩倩这才问谷一男道:“一男,听说你儿子得病了,怎么样了?”
“先心病,就看手术效果如何吧!”
“孕检的时候没有查出来吗?”
“也怪我们疏忽大意。在边城那个小地方,医院的设备、医生的水平都有限,检查时哪里想得到!”谷一男回答说。
谷一男毕业后,回到广西,来到一个边陲小城,在一个国营林场场部做了一名会计。她毕业后,就和薄希明分手,嫁给了林场的一个技术员。严瑾曾劝她出来,到京城来,随便找家公司,待遇也要好过林场。谷一男开始还有一点心动。但随着儿子的出生,她的心全部都扑在了孩子身上,也逐步放弃了出来闯荡的心性。
刚才,严瑾和欧阳到了谷一男一家入住的一家连锁商务酒店的大厅内,坐在沙发上等她下楼。谷一男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时候,严瑾和欧阳倩倩两人都没能第一眼认出来。直到谷一男来到她们身边,喊了两人一声,两人才反应过来。只见谷一男穿着一件化纤类的灰色外套,脚上是一双看不出商标的旅游鞋,半旧的牛仔裤膝盖处已经磨得发毛。她的面色发黄,也没有涂口红,完全素颜。她的头发上别着最老套的黑漆发夹。严瑾当时想:如果谷一男混在当地的边民中,没有谁会想到她曾经是一所名牌大学的毕业生。
欧阳倩倩心直口快。她大惊失色地喊道:“哎呀,我的老天,一男,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我都认不出来了!”
谷一男苦笑道:“老了嘛!我们广西的太阳又厉害,肯定不能和你们比嘛!”
严瑾握着谷一男的手,感觉她的手明显比在学校时粗糙了许多。她有点伤感地说:“喊你来京城,你就是不听!山沟沟有什么好?非得赖在那里啊!”
谷一男强笑道:“不说了!严瑾,你不是要给我送行,给欧阳接风嘛!走嘛!”
严瑾往谷一男身后看看,说:“把老公和孩子叫上吧!”
谷一男笑道:“不了!老公比较腼腆,见到两个超级大美女,他会不自在的!算了!”
严瑾坐下后,赶紧给于萍发了微信地址。三人点了菜,一边说着话,一边等着于萍的到来。
一直等到小龙虾上了桌,于萍还没有来。
欧阳倩倩疑惑道:“于萍怎么回事?这都几点了,还不见影子!几年不见,不至于这样吧?”
严瑾解释道:“京城堵车,加上她要等孩子上课外班,肯定晚一点!我们边吃边等吧!”
欧阳倩倩摇头道:“你看一男和于萍两个,结了婚有了孩子,干啥都不自由!结婚太可怕了!”
谷一男道:“这也是做女人的一道必经之路嘛!”
欧阳倩倩道:“这是你们的必经之路,我还是算了!”
严瑾怕这两个人又要争论,赶紧转移话题:“怎么样?这个小龙虾的味道。这家店小龙虾的味道应该是全簋街数一数二的!他家的重庆烤鱼味道也不错!一会上来你们尝尝,保准一吃难忘!”
欧阳倩倩吃得大呼过瘾,两手上的一次性手套上满是红红的辣椒和油水的颜色。她见盘中的小龙虾已经剩不下几只了,就对严瑾说:“你赶紧再点一盘小龙虾,我看我这一发动,一盘肯定不够!”
严瑾笑骂道:“小吃货!你尽管吃,我这顿小龙虾还请不起你啊!”
谷一男辣得嗓子感觉要冒烟,她喝了一大口啤酒,说:“同学们都说你严瑾成了富婆,听你的口气,应该就是的哦!”
欧阳倩倩道:“一男,你说富婆怎么定义?开个车,有个房,能吃得起小龙虾,就是富婆吗?”
谷一男笑着道:“我又没当过富婆,还能给富婆下定义啊?你欧阳倩倩走南闯北,国内国外满天飞,应该比我知道啊!”
三人把一盘小龙虾和一盘重庆烤鱼快要消灭光了,于萍才出现。
欧阳倩倩举着沾满油水的双手,跳着脚和于萍招呼道:“萍姐,你咋才来啊!我们都吃完一盘小龙虾了!这是你孩子吧,真漂亮啊!”
谷一男也叫道:“萍姐,又专门给你点了一盘,就等你来了!”
于萍脸上挂着淡淡地笑容,对自己孩子说:“馨馨,叫阿姨!这是谷阿姨,这是欧阳阿姨!严阿姨你认识的!”
“谷阿姨,欧阳阿姨,严阿姨!”馨馨操着标准的普通话,和三人轮流打了招呼。
于萍有点歉意地说:“孩子下课晚,路上又堵车!在东直门转盘那里就堵了十几分钟!限行,限行,越限越堵!”
欧阳倩倩问道:“她爸爸呢?今天我们同学聚会,你应该让她爸爸管管嘛!”
于萍意味深长地看了严瑾一眼,简短地说:“出差了!”
严瑾感觉到了于萍误会的眼光,她只能再次转移话题说:“服务员,再拿四瓶啤酒!一男,你给萍姐倒个满杯,我们寝室的四个闺蜜毕业后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聚齐啊!”
谁知,于萍拒绝道:“你们喝吧,我身体不舒服!”
欧阳倩倩开玩笑道:“怎么?大姨妈来了?”
于萍不置可否地回答道:“差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