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三年前的殷素素老家。
“凶手,就是你!”
今天一早,仆人催着厨娘做早饭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吊死在了自己房间,全身上下除了脖子上的两道勒痕外,没有其他致命伤口。
殷府的人将此事上报给衙门,知县寇準便亲自来了府上。仵作验尸完毕后将情况报告给寇準,他便立即认定殷家大少爷为杀人凶犯。
“刚才一进门我就觉得不对,炎炎夏日,大少爷您却穿着窄袖的袍子,难道是有什么风寒之类的病症?可是方才我去了厨房,没有闻到一丝药味,说明府上并没有人在用药。难道堂堂殷府,买不起治大少爷的药么?”
“这,我昨天夜里着了凉,今天胳膊有些酸痛,所以这样穿。”大少爷说着将袖口又紧了紧。
“那就请大少爷给我解释解释,”寇準走向大少爷,用手指在他脖子上用力一抹,“您这脖子上的脂粉是怎么回事?”
“这,这……”
“这是你为了掩盖抓痕故意抹上的,可是你们殷府的脂粉都是从扬州运来的上等货,味道浓得很啊。”
“去,把你脖子上的脂粉给我洗干净!”殷老爷早已怒目圆睁,此刻更是压不住心中的火。
“殷老爷,先别急啊。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这脂粉是从哪里来的么?”
殷府的二少爷推开下人,从屋外进来。“肯定是小翠这丫头给的,她平日里就和大哥眉来眼去的,殷府上下没有人不知道。”
小翠闻言,立即跪倒在地,“二少爷,您可不能冤枉我啊。”
寇准又打量了下殷家人,发现二少爷明显要比大少爷年幼很多,就连二少爷的生身母亲也都还在花容月貌的年纪。
“正如二少爷所言,这胭脂是小翠给的不错。我想,昨天夜里小翠和大少爷在房中肯定是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被厨娘听到,厨娘想借此事敲大少爷一笔竹杠,却被两人活活勒死,在挣扎时,厨娘在大少爷的手臂和脖子上都留下了抓痕,于是便有了大少爷今日的这身装扮。事后大少爷怕事情败露,就将厨娘拖回房间,伪装成了上吊自杀的假象,所以脖子上,是两道勒痕。”
“你这个逆子!”殷老爷气得直捂着胸口,脸色通红。
“老爷,您消消气,您要是气坏了身子我们可怎么办啊!”二夫人连忙上前。
“二夫人,你真的是这么想的么?”
“不知知县老爷这话何意?”二夫人轻拍着老爷的背,让他顺了顺气。
“大少爷想杀死厨娘确实不假,可厨娘当时并未丧命,我想,你是看到了大少爷将厨娘拖出房间,所以一路跟踪他来到这里,为了能给自己的儿子多争些家产,你决定找些证据来证明此事乃大少爷所为。
可是发现厨娘当时并未断气,于是你拽着她的脚踝,让她活活坠死在房里。”
“我昨夜里跟老爷睡在卧房,一直就没有起身,更没有来过这里。大人误会了。”
“误会?经仵作验尸,厨娘颈后骨断裂,并没有明显的头部肿胀,眼内也没有红点,她根本就不是窒息而死,而是在被吊起后因身体过重,颈骨断裂而死。但以厨娘的身形来看,根本就没有那么大的重量。于是我便看了她的脚踝,两侧有明显的瘀血,是你害怕她死不掉,拽得太狠了吧!”
“我没有!你根本就没有证据证明是我干的,如果是大少爷把她吊上去之后干的呢?”
“本来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我发现夫人今日脸上也涂了很厚的脂粉。刚来时我以为这是二夫人的习惯,可后来发现夫人不停地用手挠着脖子。殷家是大户人家,夫人若不是奇痒难忍,又怎么会有这样的举动?而当我看到厨娘的尸体时我就明白了,这是厨娘留给我们最重要的线索。”
一家子人正摸不着头脑,家里的大女儿殷素素站了出来,“是薯药!”
“对!殷小姐好聪明,正是薯药。试想堂堂殷府夫人,怎么可能亲自去处理薯药呢。”
“什么薯药啊,我根本就不知道!”
殷小姐接着说道:“昨天晚上府上喝的是薯药粥,厨娘将薯药皮处理干净以后就洗了手,所以我们晚上见到她时她并没有什么异样。可是手上的薯药皮洗掉了,其他地方却还有,尤其是鞋子上,厨娘将薯药皮削到地上再打扫干净,鞋子上一定还有残余。”说着,殷小姐指向了厨娘鞋上还残留着的薯药皮。“这薯药皮一碰就奇痒难忍,姨娘昨夜拉扯她脚踝时,一定是碰到了薯药皮。”
“殷小姐说的不错,厨娘死后,二夫人怕人发现自己来过这里,就将身上的各处抓痕用脂粉遮盖起来,可是脂粉过于厚重,抹上以后就更痒了吧。我说的对么,二夫人?”
“你,你是怎么怀疑到我身上的,就因为我抓了几下脖子?”
“当然不是,我想到此事与你有关是因为这丫鬟小翠给大少爷用的脂粉跟你身上的是同一种。殷府是大家大户,可她一个丫鬟,哪里能用主子的脂粉。这小翠,怕是你安插在大少爷身边的人吧,夫人为了这殷家的财产,还真是煞费苦心啊!”寇准拂袖而去,差役将犯人押入了大牢。
殷府的案子第二天便被呈交府台衙门,大少爷和夫人都被判了死刑。殷老爷一气之下病倒在床,殷府由年幼的二少爷接管,生意一日不如一日,一年之后,再也没有人记得曾经的殷家了。
汴梁东向二十余里的连翘谷于夜间起了火,因地处偏僻,谷内居民又悉数入睡,大火蔓延整个连翘谷,只一个晚上便将山谷里的一切燃为灰烬,谷内十七户四十二口人无一生还。
几天后,一位白发老人带着十岁上下的孙女来到了山谷里,为了守住祖先的诺言,他们留了下来。
第二章
太祖早年间依金匮之盟传位于当今圣上,百姓间虽有“烛影斧声”的传闻,却也只是些市井之谈。
淳化初年,东京汴梁城内的两家酒楼丰乐楼、欣乐楼包办了都城里数以千计的权贵商贾之人的宴席。年关将至,时任参知政事的王沔受丰乐楼张老板之邀特意来庆贺酒楼开业一年。
“禹偁兄,你也来此消遣?”王沔还未进店就遇见了朝中同僚,不免寒暄几句。
看到门口的两位大人,张老板连忙前往迎接。“两位大人怎么站在这儿聊天,这可真是折煞本店了,里面请!”
刚一进店门就有一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迎上前来。王沔的侍卫用佩剑挡住来人,眉头紧锁道:“干什么!”
“哟,误会了,这是我们这儿新来的婢女,给客人们上酒上菜的。”张老板说罢,冲小环摆了摆手,“你下去吧,这两位大人我来招呼。”
“张老板此次盛情相邀,自然已将一切打点妥当,你就别这么疑神疑鬼了。”王沔吩咐侍卫给老板留些情面,又叫他带家仆在一楼点些酒菜来吃,自己随张老板上了楼。
“来人啊,把你们这儿的好酒好菜都给我上来!”王沔刚走,家仆王丰便换了一副模样。
“这里的酒菜可不便宜。”侍卫王喜叮嘱道。
“怕什么?我有的是钱!”王丰说罢,从腰间的钱袋里取出一锭金子,少说也有十两。
店里的一个矮个子伙计见状,忙上前伺候,“爷,您想吃点儿什么?”
“这丰乐楼果然是不一般啊,店里的伙计都是看人下菜碟,方才怎么没见你的人啊?”伙计欠着身子连连道歉,王丰却一脚将他踹倒在地,“走开!我不想看见你,去把刚刚那个小姑娘给我叫来。”
伙计走开时嘴里啐了句:“不过是个家仆,狗仗人势!”
王丰听到他在抱怨,上前揪着他的衣服,“你说什么?”
店里的账房看到此情,忙前往阻拦,消了王丰的怒气后就吩咐伙计下去了。
“寇準寇大人到。”
“王淮王大人到。”听到门外人报出王淮之名,王丰王喜立即起身。
看到寇準身后跟着一位姑娘先进了酒楼,王喜上前拜过,王丰却直奔王淮而去。
“老爷,今日您怎么也来了。”王丰站在王淮家仆之前,随着王淮一同进了店。
“王丰啊,我兄长呢?”王淮并未看向王丰,倒是将寇準上下打量一番,得知王沔已经上了楼,便什么话都没说,直接上了楼。
“大人,这王淮是何人,怎么敢在你面前如此无礼?”殷素素自从东安县殷府一案后就跟在寇準身旁,凭着自幼熟读医术的本事帮了寇準不少忙。
“他是参知政事王沔的胞弟。”寇準早已对此人的行径不满,却并无他渎职的证据,只能作罢。
“寇大人来啦。恕小店招待不周,您快请。”张老板说着便要领寇準上楼。
寇準以同僚之间私下见面多有不便之由推了老板,在一楼找了个僻静位子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