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华郡主亲自将契科丹送出来。契科丹用他依旧生疏的梁礼对长华郡主告谢。云久和东穆站直了身子,随口客套了两句。
东穆会负责把契科丹的人送出南境,回到契科丹带队来到南境的前一站。契科丹来到南境的路线十分隐蔽,是平南王府开通出来的要道。如果没有平南王府的带领,契科丹这些人不要指望还可以回到图钰国。
云久和长华郡主目送契科丹和东穆远去。云久抱怨道:“便宜这孙子了。”
契科丹来到南境已有三日,一直都是长华郡主和东穆接待。三天以来,长华郡主对于契科丹自不会全无了解。
“契科丹非等闲之辈。这些天他在平南王府,恐怕已经察觉了些什么,西藩各国,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云久问道:“我们和契科丹交换了什么?”
长华郡主道:“图钰国的王位,换西藩的情报。”
云久皱眉:“我们的人已经连西藩各国的情报都拿不到了?图钰国的王位,我们有什么办法?”
长华郡主对着最后一次回望的契科丹点头示意,随即转身与云久一起往平南帅府里走去。对着云久说道:“我们在西藩当然有人手,但到底不是精锐,只能获取一些简单的情报。而西藩上层各国联盟的情报,我们却束手无策、一筹莫展。图钰国,目前是我们唯一能够打开的缺口。”
平南王府在西藩的经营由少司命长华郡主负责管理,西藩不是云久负责的区域。最近几年云久主要的精力都和东穆一样放在了陵墓和练兵上。对于西藩事务,确实是很久没有关心过了。但西藩的格局,他大概还是知道的。
东藩与西藩,都不是一个国家的名称,而是数个国家民族的总称。西藩的情形比之东藩更加严酷,西域多沙漠荒原,多有烈日炎炎寸草不生之处。残酷的环境让西藩各族各国不得不联合起来共同抵抗天灾人祸,西域各国早已结成联盟,在经济上互为羽翼,其余则相对独立。
西藩的国家,没有一个敢说自己境内水草丰美少有天灾人祸。在自己无法解决本国所面对的难题之时,变会求助于联盟。尚有余力的国家便会对其施与援手。相应,其余国家经济有损,联盟也必须做出对应的举措。这种联盟存在的必要条件,是每一国经济基础的平等以及天灾人祸的几率相当。一旦一国的需要已经超出了联盟所能供给的补给,便会使得联盟的天平失衡。其余国家,自然不会愿意继续对其施与援手。
图钰国在五年前爆发了一场举世罕见的叛乱。渝国纪王之乱与图钰国当初比起来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图钰国的叛乱虽然最终平息,但对于国内的经济民生,却带来了难以挽回的损失。
契科丹要平南王府与他的交换,要的是他平定图钰国钱粮之危的资本,要的是他问鼎高峰的资本。平南王府,也要借助契科丹,窥得西藩联盟之中的一些消息。
云久很清楚西域联盟的性质:“西域联盟以信任为基础,契科丹真的会为我们做事?”
长华郡主道:“信任建立在平衡的基础之上。有一方过强,则防备大于信任。有一方势弱,则私欲大过信任。图钰国原本是西域联盟之中占尽优势的一员,一场动乱之后,联盟高层便再无图钰国立足之地。图钰国想要重回顶峰,就必须拿出足以让联盟中其余各国心动的实力。平南王府无力支撑一国的钱粮,但让契科丹在图钰国皇子之中处于优势,却绰绰有余。”
云久皱眉:“这帮藩人还真是麻烦。”
西藩传位,与大梁不同。这些年来大梁已经逐渐不再固守“传嫡不传长,立长不立贤”的原则,太子人选的可能性不停加大,但总归还是要优先考虑血统。西藩各国却更加看重各位王子在本国的影响力和对本国做出的贡献。能者登位,贤者辅助。契科丹如果想要参与王位的竞争,这一次就必然不能够落了下风。
云久问道:“郡主有把握吗?”
长华郡主笑笑:“平南王府一向喜欢有两手准备。”
铜雀楼。
云湘坐在床边,脸上无悲无喜,只静静的看着为桌而坐的三人。
叶航前往刑部,屈淮并没有让他难办,极为乖巧的跟着叶航进了宫。梁帝并没有让杨定平参与之后的事情,杨定平便与文武白官一同下朝,之后又来到了这里。
曲容还记挂着屈淮的身体:“屈淮现在如何了?”
杨定平道:“我出宫时远远的看了他一眼,看起来已经无碍了。”
昭华郡主道:“屈淮请高华前往北境,具体要做些什么高华也没有告诉我。”
杨定平道:“镇北侯府。”
“什么?”曲容问。
杨定平摇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镇北侯府一直是与屈淮联系,与我的关系并不紧密。但是我听说镇北侯世子曲凤城现在已经在前往长安的路上,欲请陛下赐婚。”
曲容没有心情关注曲凤城的婚姻,那无非就是北境封王对于梁帝的示弱而已。她关注的是曲凤城前往长安是否只有这一个目的:“曲凤城这一次千里迢迢而来,就只为了请陛下赐婚吗?”
杨定平道:“据我所知,是。”
“看好他,我不放心。”
昭华郡主道:“长公主似乎并不担心屈元帅现在的处境?”
曲容反问:“昭华郡主有办法吗?”
昭华郡主如实说道:“屈淮的罪名,是杀害王室宗亲。如果无法证明他与轶合王府的血案无关,平南王府也没有任何办法。”
曲容道:“屈淮若杀得是奴隶,任凭他杀多少,没有人会去因为这件事情找他的麻烦。若杀的是平民,以他的身份,也不过是赔偿些鸡鸭牛羊。就算他一时兴起又杀了哪一位朝堂命官,只要不是过于棘手,都有办法摆平。这些事情他以前没有少干过,每一次都让他无惊无险的走了过来。这一回他却是地狱无门自来投,谁帮得了他!”
杨定平先是辩白:“屈淮此次未曾杀一人。”后又转言:“无论他到底做了什么,我们总不能弃他余不顾。”
曲容正色道:“杨总帅,不是本宫不愿意为屈淮尽力,而是本宫有心而无力。轶合王乃皇室宗亲,皇室成员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要想救屈淮出囹圄,一要打消皇室宗亲的愤怒,二要改变陛下的态度。二者都非轻易可达成之事。你要本宫如何?”
昭华郡主劝道:“长公主别急,总是会有办法的。”
曲容道:“这件事情,除非轶合王的死因有疑,否则本宫回天乏术。就算各位呕心沥血,鞠躬尽瘁,也没有办法。我们现在能做的,是先动用朝野各处的力量稳住屈淮现在的形势,让情况不至于恶化到脱离了我们掌控的地步。这件事情只有平南王府和杨帅不行,我们需要其余力量。靳清和镇北侯府,我们都值得争取。但这只是一时之计。另外,我们也要想办法找到这件事情的疑点。”
曲容缓了一口气:“既然事情不是屈淮做的,人不是屈淮杀的,那么就一定会有些证据证明当时发生的情况。只有证明屈淮本身无罪,我们才能让他以无罪之身从监牢里出来。这是唯一的办法。”
杨定平抿唇:“轶合王府现在已经被刑部和禁军层层把守,除了他们,没有人能进入轶合王府。但刑部和禁军,都不是我们的主场。”
曲容寒声道:“邢刚不是还在大理寺吗。你告诉他,这一次过后,我们就可以让他得偿所愿。”
杨定平没有十足的把握:“邢刚未必还会帮我们。”
“那就把我们知道的关于赵坤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他,让他自己决断。”事情的发展没有超出向哲和曲容的预料,曲容如鱼得水。
昭华郡主有些踟蹰:“如果这不再是秘密,赵坤就不能继续留在刑部了,我们能一举让他落马吗?”
曲容冷哼:“刑部尚书的位置,有的是人坐。既然我们接触不到,就让接触到的人去。”她微微偏身向着杨定平:“请杨总帅代本宫与国师言,公主研,可下嫁国师之孙,刑部侍郎靳仁为妻。”
杨定平知道曲容一直在位算曲研的婚事做着打算:“长公主,赵坤不除,靳仁难以上位。”
对于杨定平和昭华郡主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接触这个计划。但对于曲容来说,这是早有预谋,环环相扣。她的每一句话,杨定平和昭华郡主可能提出的问题,都已经在她的脑海里,翻滚了千万遍。
谁是局中人,谁为局外人?
“轶合王已死,赵坤再无左右摇摆的机会。此时若要彻底投靠司马兴义,就必然要做出一些事情来取得司马兴义的信任。在这个时候除掉赵坤,邢刚、靳清,都会帮我们。再加上赵坤原本所为,便是大罗神仙也保不了他。靳仁为人清正,必然不容刑部断案有失。只要靳清稍加点播,我等必能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