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宾客渐渐到来。林府门前人欢马叫、灯火辉煌。阿茹催着林月彤进了内屋,换上一身素蓝色的留仙裙,外加鹅黄花锦长衣。随后,她就匆匆推了林月彤去了大堂。
林月彤进了厅内,向厅内宾客行了个礼,坐到自己的位子上。侧首,她便见晏临正噙着笑看着她:“表妹换了身衣服,我竟是认不出来了。”林月彤夺过他桌上的酒壶,冷着脸道:“表哥是喝醉了才不认得我的吧。”然后斜了身子,压低声音说道:“再这么喝下去,你的伤是好不了了。”
晏临闻言,只是温和地笑了几声,任由林月彤将酒换成了茶水。所谓医者仁心,林月彤只当摊上了个不安分的病人,狠狠地用眼神剜了晏临一眼。这晏公子只当没看见,拍拍林月彤的肩,语气轻柔道:“放心。”
随后,一众宾客皆入了座,其中包括在义缘亭里遇到的那位陆公子。林岳风率先站了起来,举起酒樽向各位宾客道了谢,接着唤了林月彤上前。林月彤离了座位,缓缓走向前去,向父母和来宾行了礼后玉立在堂中,承着各方的恭喜之词。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到位子上。坐下时她瞥了一眼林月碧,这一看,她这姐姐的心思可是全在这陆公子身上。只是这陆昀建跟着身旁的几位公子哥聊得正火热,哪里注意到这一双殷切的目光。
这时,厅里上来了几个舞姬,长袖折扇,无一不展美态。林月碧见没人注意她,起身离开了位置,快步走到陆建昀身后,朝他细语几句。陆昀建还与旁人欢笑,听了林月碧的话便应了几声,也不知是听没听进去。林月碧见他面上还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便负气回了座位。然后,两人就再也没相谈过一字。
林月彤见此,只觉得奇怪,却也不再多想。这毕竟是他们二人的事,多想也无益。
宴会进行了一半,席间有人提出玩行酒令,许多宾客应了,林岳风也不反对。字谜大多是取自古诗词中,有的太过平常,不禁一猜。有的明显是出题人刻意摆弄,晦涩不明。林月彤抬眸,到了晏临猜题。晏临冲她一笑,举了酒杯道:”我这杯里没了酒怎么办?“出题人,立刻拿了酒壶给晏临斟满,一副你别想抵赖的神情。
林月彤一旁只得暗暗把这不争气的表哥数落了一顿。继而,出题人说了谜面,大家议论纷纷,没个正解。林月彤一旁有些着急。时间过了好一会儿,晏临在席上没有发话。出题人满面笑容地准备说出谜底,晏临却看着一脸阴云的林月彤,兴致勃勃地张了口:“谜底可是红梅。”
出题人点点头,有些失落地退回到自己的位子去了。林月彤这才取下晏临的酒杯道:“你是故意最后才说的。只有你这傻子,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我是傻子,你不还是被我骗了。”
“喝酒会致伤口内出血,等你真的伤的重了,可别后悔。”林月彤别过脸,不去看他。
晏临见林月彤真怒了,凑到林月彤面前憋着笑道:”表妹真生气了?“
“是。”回答的干净利索。说完,林月彤便仰着头看着他,等着他的说辞。
“常生气的女子可是容颜易老。”
“......”
林月彤叹了口气,不再理晏临,深知:与这种没脸没皮的人胡搅蛮缠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于是,她只得把注意力都放在桌上的好茶和美食上。某然看到晏舅舅愁眉不展,只能深表同情,无能为力。恍惚间,她又不禁困惑。世人皆传,晏家公子胸无点墨,可今日他却能答出各位儒士都不能解的谜题;世人又传晏临骄奢淫靡,可初遇时,他一身素袍,身负重伤仍能谈笑风生,怎么也与这“荒淫无度”沾不上边。果然,传言不可信。想必散布传言的人应该是被晏表哥气得不轻。
一旁的阿茹看见林月彤发呆的样子,悄悄推了把她,附在她耳边道:“小姐,想什么呢?您杯子里的茶水都溢出来了。”林月彤这才回过神来,只是茶水早已从桌上滴落下来,沾湿了裙边。莺歌燕舞中,众人欢畅地闲谈着。林月彤觉得有些烦闷了,正好找了这个机会出去透透气,就让小厮禀告了林岳风,自己离了席。
初秋夜微凉,淡淡的风拂过林月彤的发梢,绕过花海鱼塘,带来一阵阵馥郁的清凉。林月彤只觉得,原来昏沉的脑袋也变得清醒。宴会热闹却太聒噪。
林月彤又想到她的那个年代,战火硝烟不绝,她与家人又有多少时日可以聚在一起。回过头,望着厅堂的繁华景象,她的心似是被戳了一个洞,空荡荡的。可身在异世,现在想这些,又有何用,我只是自扰罢了。林月彤朝自己幽幽道了一句。
“小姐,天气凉了,我回去帮你取件衣服吧。”阿茹站在林月彤身后,看着她娉婷又娇弱的身躯出了声。
“好。你自己也回去加件衣服吧。”林月彤点了点头,应了。
此时,陆建昀刚从茅厕出来,喝醉了酒,摇摇晃晃地认不清路,见了附近有个身影,便靠上前去。“月碧?”陆建昀朦朦胧胧道。林月彤见了是陆公子,客套地行了个礼道:“陆公子认错人了。我是月碧姐的妹妹林月彤。”
陆昀建揉了揉眼睛,又去看她。“月碧,明明是你。”林月彤有些恼。她老是怪晏表哥醉酒,可他醉酒还能神志清醒地开玩笑,这陆公子醉酒竟然真的连人都认不清了。
“陆公子,你在看清楚些,我是谁?”陆昀建又睁大了眼睛,好一番大量,这才讪讪道:“林二小姐好。”“陆公子喝多了,外面凉,快回宴席去吧。”林月彤客气地关心了几句,实则不想与这陆公子有多少接触。毕竟,陆昀建与林月碧的关系还不明不楚,于自己而言不过是个生人。何况阿茹又不在身边,她难免觉得不自在。
“二小姐这么不待见我?我可不高兴了。”哪知陆昀建非但没有离开,反而靠近了林月彤。“二小姐今日真是好看...还很香...。”陆昀建醉着酒向林月彤嗅去,言语轻薄。林月彤又是气又是紧张,一把推开陆昀建,愤愤道:“陆公子真是喝醉了。快回去吧。”说完,一边张望着阿茹有没有回来,一边快步离开。
“二小姐别这么快走,莫不是怕你姐姐知道。今日月碧生了我气,你可要好好安慰我呀。”陆昀建追了上来,拉住林月彤的手臂。
被一个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男人拉着,林月彤几番挣扎却摆脱不了。情急之下,抓了他胳膊一个反手,将陆昀建向后退去。陆昀建踉跄了几下,揉了揉自己扭伤的手臂,看着林月彤慌乱的步伐道:“二小姐别走。”
林月彤心中忐忑非常,听了陆昀建的声音不敢回头看去。突然间一只手按在自己肩膀上,又收了回去。林月彤正想着应敌,背后却传来陆昀建的叫声。只见,晏临正扭了陆昀建的手腕不放,打了他几拳随后一脚将他踢进了水塘里。
“没事吧。”晏临扶住林月彤的身子轻声询问。
“没事,谢谢。”林月彤大口喘着气,面上恢复了平静。
“陆兄?”未料,二人身后传来一阵呼唤。林月彤定睛一看,一个昂藏七尺、浓眉阔目地男子正向二人走来。林月彤向晏临小声说了一句,晏临满眼笑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晏临捞起已经晕倒的陆昀建,扶着他走到男子面前。“可是你在唤陆兄?”
男子抱拳。 “正是在下。”
“我出来散心时碰巧见这公子喝醉了酒,失足落水。足下若是他朋友,我正好将他托与你。”晏临一本正经地演着,林月彤躲在假山后捂着嘴笑着。
“多谢阁下出手相助,祁某感激不尽。”男子诚恳地谢了几声,扶着陆昀建回去了。
林月彤正要出来。突然,男子又转过身来道:“在下祁宇成。不知阁下是?”
“晏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