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在活着之前好好感受一下你们。
元熙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是,如果知道了自己母亲有杀人的嫌疑,秦苏会做什么?按照她的想法,秦苏从小到大,就是在学校折腾,闹过的最大的事儿可能也只是出走,害得别人去找寻他。一个不曾经历过真正风雨的孩子,如果顿时遇上了事儿,自己吓傻也是小事儿,最怕的是孩子不计后果的做些什么。而对于她来说,她从来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良好公民,所以更不可能发挥什么好公民的善心去检举。
只是,师母杀死人以后,这样子到处跑,碰上不清楚的还好说,但是要是碰到了类似于她这种眼光在多次战斗中已然毒辣的老手来说,就是披着罪证到处晃悠。
太不保险,也太不仔细了一些。
直接找上了师母,需要说些什么,那些事情可以说出来,又有那些事情是要三缄其口的,她比谁都清楚。眼前的这个女人还是之前一晃眼看过的苍白虚弱,心事重重压的她整个人都佝偻了起来,之前还隐隐约约透露出的一些美人气质,转瞬间消失于无形。
“阿姨,”元熙在门开了之后开门见山的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我叫元熙,是秦诀的第二个徒弟。”
那个女人抬眼看她,让元熙进来,又是关了门,给她取了杯水。
元熙走了进去,抬眼又是看了一眼家里的装饰——好像随着女主人的到来,家里也有了一点人气。元熙的眼神飘忽到之前装着师父遗物的地方,看到女人走了过来,又是收回了目光,看着递水过来的女人,笑着说了一声谢谢。
女人只是点了点头,在元熙面前坐下。“你说你是我......老公的徒弟?”
显然不怎么常说老公这个单词,她现在的嗓音干涩的可怕。
“是呀,”元熙点了点头,选了一个最为官方但是也最为保险的开场白,“生前,师父经常向我们提起你和秦苏。”
“生前?”女人安静了半晌,摇头万般无奈也有些解脱的意味笑了笑,“果真死在了外边。”
原来之前他们都不知道秦诀已经死亡的消息的。元熙把水放到了桌子上,“您一直不知道我师父死掉?”
“只是隐约有感觉,”女人摇头,“你既然是他徒弟,大概是知道我杀了人吧?”
“......”元熙从没见过这么直接的问话,他是爽快的人,但遇到这个情况,她也是下意识的微愣,“是的。”
“那你现在想做什么,把我带到警察局么?”女人喝了一口水。
“不是,我没有这么无聊的想法。”
“你真的不像你的师父,”女人看着元熙说的是真话,痴痴的笑开了,“你师父呀,就连做一个小文秘的时候都是极为较真的,我那时候还笑他,得亏没有当大官,不然他这个性子,哪个手下会喜欢?不会含含糊糊打马虎眼,有时候就连我也不行。”
所以秦诀上任的那段时间,一把抓,把能得罪的不能得罪的都给得罪了一个遍,而谁让秦诀确实极为强大,大家只是当秦诀确实一根筋,兴不起跟他计较的想法,做什么不见光的事情,之后只是躲着秦诀了。
“师父确实是那个性子。”秦苏低头附和。
“我也不想知道他出去之后是干什么了,他这个人一直不联系家里,也是有他自己的原因,我也不想管了,不问你。”女人好像是看了出来元熙的拘束,十分配合元熙的顾虑。
“......”毕竟是阴界的事情,元熙不能在正常人面前随意的乱说,也是顺着师母的话说了下来,“师父很照顾我们。”
女人看起来一点也不想知道师父如何,啼笑皆非的挥手制止了元熙接下来的话,“好啦,我现在一点也不想知道你师父是如何如何。你早就知道我了吧,今天才来找我,是因为我杀人了?”
元熙看向这个女人。
她在外边浪荡这么久,也是眼光毒辣至极的一个人物了,不说谁都知道,但是她的那个圈子里,能知道她的都知道他。现在看起来,面前的人眼神难改其心志,看起来已然心死,透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淡然。她觉得,这个神情的女人,和秦苏提到自己父亲的神情,极为相似——都是懒得再提。要说秦苏什么地方像这个女人,大概也就是这个性子了。从师父的描述中,师母从来都是那种倔脾气,要是认定的,从来也是不会改的。
元熙开始直接。
“不知道师母——这样称呼或许有些不恰当,您是为什么杀了那么几个人?”
师母另起了一个话头,“你知道我之前去做过检验么?”
元熙愣了一愣,“检查?”
“胃癌晚期。”女人摇了摇头,“只有几个月了。我的丈夫不在,女儿又已经被杀死,现在估计已经投胎去了。我无牵无挂,还不如先带几个害死我女儿的人下去。”
“可是,你犯了杀死人的罪过,之后地府阎王判刑,你逃不过一劫的。”元熙叹气。总算是了解自己事情的经过,但是她心里觉得无比的憋屈,那种感觉真的不是很好受——按理说她在国外这么些年,什么不该见的该见的都给了解的差不多,不会有那么多的同情心。
估计还是因为,面前的这个人和自己的师父有着很深的联系吧。
“你觉得我事情都做了出来,还会怕这个?”女人摇头。
“你知道,我曾经嫉妒过你,但是现在想了想,嫉妒你有什么用?”秦苏说话很是客观,“说起来,你也是一个可怜人。”
秦苏妈妈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但是如果你死了,秦苏知道自己的母亲在自己之后成为了一个杀人犯,你觉得秦苏会怎么想?秦苏会好受么?你有考虑过她的感受么?”
“秦苏已经死了。”
“不,”元熙看向女人,眼睛盛满了诡谲的光,“秦苏在天上看着你。”
“......”女人这么严肃的开头换了这么烂尾的结果,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笑出声来。
“别杀人了。”元熙的声音就像是请求一样,“我会给您一个结果的。公正虽然经常缺席,但是不能让好人来做出所谓的审判,从而搭上自己。”
女人盯着元熙。她的眼神里是谨慎的判断取舍,随之她才看着元熙,干脆利落的回答,“好。”
‘因为涉世未深毫无抵抗风雨能力’的秦苏对于这些事情是一无所觉的,她现在被余烬安带到了一个她都不清楚是什么地方的地方。
这个地方没有什么标准性的建筑物,她现在就像是被关进了一个黑匣子。目之所及是一片的黑暗,而在目之所及之外,她伸出手感受,所有的东西都是潮湿的一片,她现在就像是在一片蒸汽里面。这里也不具有任何的能量,但是也就是走不到边。他沿着一个直线走,就像是可以走到无穷的远方。
这个比喻恶寒的秦苏先是打了个哆嗦。她大声的向着空中问,“喂,余烬安你把我带到哪儿来了?”
被点名的余烬安神神在在的坐在自己原本的位置上,手里是一个瓶子,陶瓷瓶,白净细长,两分米高,从头上看下去,可以看见在里面的秦苏朝着他在大叫。余烬安眼皮一跳,十分无奈。
“把他放出来吧,这个不是什么偷袭的鬼魂,这只是我的小跟班。”虽然这个跟班有些蠢。
这里是阴阳界都极有名气的店铺,里面都是些法器,带有能量,稀奇古怪的都有,什么防鬼的,把人变成鬼的,让鬼变成人形的,把鬼的能量吸取出来的。里面东西多的是鬼魂眼馋,所以这里也常有鬼魂过来偷袭。看到秦苏这个样子,店主直接就把秦苏给装进瓶子里,倒是一场误会。
误会解除,店主把瓶口倒放,秦苏马上滚了出来。
“......”
余烬安已经懒得去看这个丢人的东西了,抬头看向店主,“所以说,我这个要求不知道你们可以满足么?”
那个人犹豫了一下,转头看向自己的后边。他不是真正的店主,这种大单,只有拿给真正的店主来决策。“等等。”
话说完那人就走进了小门,很放心的把一店的东西丢在了外边给他们看,一点也不怕他们心生歹念抢劫店铺。余烬安一哂,不说话只是喝茶。秦苏在到这儿之后就耐不住了,揉了揉脑袋,她好奇的打量着店铺。
“这儿是哪儿?”
“买东西的地方,”余烬安提醒着秦苏,“你别乱晃,这里对鬼魂可是很不友好的,说不定你就又被框进去了。”
秦苏刚想豪迈的表述这点东西算什么,她在学校可是搞过事儿的人,但是走到了那个瓶子旁边,瓶子性能良好,觉察有鬼魂靠近,就把秦苏给全部吸进了那个瓶子。
“......”秦苏看着瓶子里雾蒙蒙的天,想起自己又被自己打脸的事情,顿时觉得很是挫败。
余烬安刚想嘲讽几句,那个人就出来了,表情严肃,“主人有请。”
余烬安点头起身,看起来是随意的问了一句,“你们这个瓶子用起来挺顺手的,但是这个瓶子对在里面的鬼魂有什么坏处么?”
那人摇头,看到了秦苏在里面吓了一跳,“呀,原来是您的小跟班又进去了,需要我再把他放出来么?”
“没坏处就好,”余烬安微笑。“让她在里面呆着吧,想必怪舒服的。”
“......”看起来这两位是在吵架。他只是一个小罗罗,没想多管闲事,恭恭敬敬的就把余烬安请到内室去了。
内室里是一个老爷子,一抬眼看向余烬安,那两道视线就像是刀一样刺了过来,余烬安站在原地任由他打量,脸上显现出了一点无可奈何。他是衣架子,笔挺的西装在他的身上显出了它最大程度的价值,脸又是好看的仿佛画中出来的人物,丹凤眼一眯一挑,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按理说这么美艳的脸会显得整个人轻浮许多,但是他站在那里上位者的气质尤为显眼,硬生生把由他的脸造成的轻浮感给压了下来,反而带出了一股凌厉尖锐的意气。
老爷子想来是极为喜欢年轻人的这股气质,点了点头就把针对着少年的气息给收了回去,“听说你要和我做生意?”
“是的,我希望大爷给我一些法器。”
“例如?”
“收鬼的法器,镇妖剑。”
老爷子看了一眼余烬安,倒是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这儿有着镇妖剑的?”
余烬安也是笑了,“就只是知道而已。”
“镇妖剑不可以和你做交换,”老爷子干脆利落的摇头,“这个是镇店之宝,不换。”
“我这里有三十万,一口价,我要给你们镇妖剑的人的消息,”余烬安也不强求,“这个人可以弄到镇妖剑,我刚好有些问题问他,我想亲自联系他。”
“客户信息不能泄露,”老爷子摇头。
不能泄露只是价钱不够,余烬安深明这个道理,“五十万。”
“好,”店主原先身上的威严消失的一干二净,现在看起来就是个贪得无厌的奸商样子,“说定了。”